程老太只覺心累的不行，她朝兒子擺手：“你選去把你媳婦找來，再去尋老二、老三，讓他們也將各自的媳婦喊來。
如今府裡遇到了困難，正是需要她們搭把手的時候，把她們都喊來，我親自給她們說。
另外，府裡的各院各房的銀票全部歸攏起來送到我這邊，看還剩下多少銀子，能否堵些窟窿。”
“是…兒子這就去喊人。”
程老大轉身要走，卻被程老太再次喊住：“別忘了去看看你那命根子，他那院裡也被盜了，你去寬寬他心，讓他安心待在院子裡，少不了他的銀子花用。
只是最近事多，讓他安生一些，在這節骨眼上，別再捅出什麼婁子來。等過了這一關，再由他胡鬧便是。”
“兒子明白。”
從程老太的院子裡出來，程老大先是去尋了程老二、程老三，把老太太吩咐的事告訴他們。
之後也不管他們什麼反應，又急匆匆去尋自家媳婦。
程大夫人不是程老大的原配，她是程老大後娶的繼室，程老大的兒子也不是她生的，是程老大前頭亡妻生的。
她嫁過來剛滿十年，因瞧不上程老大人蠢又貪色，她很少留程老大在她院子裡過夜。
因此，這些年來，她只生下一個閨女。
如今家裡發生銀子被盜之事，在檢查過自個兒的財物沒有損失後，程大夫人聰明的沒有露頭，一直待在院子裡不想招人眼。
可沒想到，還是被人惦記上了。
她冷眼看着不敢與她相視的程老大，一臉嗤笑：“你們程家可真是好算計，你們家的銀子千防萬防，生怕我們這些做媳婦的佔了你們家的銀子。
如今你們家被盜了，手裡的銀子不湊手，竟是把主意打到我們這些做媳婦的身上。呵！這天底下的好事全讓你們程家佔了！”
程老大被這話挖苦的惱羞成怒：“什麼你家我家的！你是程家的媳婦！程家就是你家！如今家裡有難，你理應幫一把纔是！”
“說的比唱的好聽！”程大夫人拍桌而起，“那賊人只盜走了現銀！其他財物和銀票可都沒動！實在要是缺銀子，只管拆賣一些便是！
把着自家的東西不肯出手，倒是一心想着別人的！論算計，誰都比不了你們程家！”
“你！”程老大氣得舉起了手。
程大夫人不怕他：“你打！你今兒但凡敢動我一下，我拼了命不要也要給沈家、白家送信！”
程老大臉色一白，瞬間慌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沈家和白家的事？”
“那麼多的箱子，連個遮掩都沒有，就那麼送進來，你們程家也是一樣，同樣沒個遮掩，大明大白的收了，再沒見過你們這般膽大包天的！”
也是因爲這事，程大夫人立即往孃家送了一封信，將程家收取沈白兩家的孝敬，併爲他們兩家保管家中財物一事告知孃家。
同時她還提出了和離，希望孃家那邊能派人來爲她主持和離一事。
算算時間，家裡回信也快到了。
不管如何，陳大夫人的威脅十分管用。
程老大高舉着的手又給放了下來，臉色鐵青。
他知道妻子的本事，也知道妻子的孃家不簡單，真要是惹怒了妻子，他們程家再橫也要禮讓幾分。
“話我已帶到，去是不去你自個兒看着辦！”
丟下這話，程老大甩袖憤然離去。
程大夫人沒被這話嚇到，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她知道程老大這是在無能狂怒，這時候，他也只能放放狠話了。
相較於程大夫人的硬氣，程二夫人和程三夫人就硬氣不起來了。
她們既沒有兒子傍身，也沒有家境很好的孃家幫她們撐腰。
因此，在聽到程老太找她們過去時，她們心裡明鏡似的，知道程老太的意思。
這是爲了填補窟窿，惦記上了她們的嫁妝！
妯娌倆又氣又慌，可又不敢不去。
磨蹭了許久，妯娌倆帶着丫鬟婆子們來到了程老太屋裡。
程老太知道她們猜到了自個兒找她們爲何事，也知道她們肯定不會很快過來，以爲還要拖一拖。
沒想到，等了沒多久便來了倆。
程老太瞥了她們一眼，沒來的是老大媳婦。
“你們來時沒把你們大嫂子喊上？”
妯娌倆愣了愣，“大嫂子沒過來嗎？”
程大夫人的院子離她們倆的院子有點遠，加上她們又故意等了那麼久，她們以爲程大夫人早該到了纔是。
“估摸是有事忙忘了這事。”程老太語氣淡淡，聽着不像是生氣，喊了外頭侯着的大丫鬟一聲，讓她再去請程大夫人。
外頭的大丫鬟應了一聲，很快便去尋程大夫人。
“都坐吧。”面對兒媳婦們，程老太今兒難得脾氣溫和。
妯娌倆提着的心卻沒放下，反而再次提的高高。
這越是溫和，所求之事怕是越大。
果然，妯娌倆的屁股將放到凳子上，程老太便將家裡的情況真假各半的說給她們聽。
“……丟了的那些現銀對咱家來說不算什麼，大頭的銀票與其他財物都沒丟。
那些現銀能尋回來便罷，尋不回來也無妨，對咱家來說，就是點皮毛而已。
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等各處掌櫃的、以及莊子上的管事們將這後半年的利潤收成送上來，這家裡的現銀又能充裕起來。”
聽到這裡，妯娌倆鬆了一口氣，暗中相覷一眼，聽這語氣好像不是要打她們嫁妝的主意，難道是她們會錯意了？
正當倆人疑惑不解時，程老太話頭一轉，說起一事。
“這要是沒有旁的事，按我說的，咱家這日子不會因爲銀子丟了而難過，
只是偏生不巧，前些日子宮裡的娘娘傳信回來，說三皇子馬上就要開府，娘娘擔憂三皇子銀子不湊手，便讓人傳信回來，讓家中即刻準備現銀二十萬送往京都。”
妯娌倆心涼半截，她們對程家的每年的收成都不瞭解，只當程家與其他高門大戶差不多。聽到宮裡的娘娘一開口就是二十萬兩銀子，頓時心生不滿！
宮裡的娘娘當程家是錢莊嗎？
一張嘴就是二十萬兩！這將將丟了銀子的程家怎麼可能拿的出來。
程老太沒去看妯娌倆變來變去臉色，直接道：“娘娘跟三皇子是咱家最大的依仗，娘娘那邊穩了，咱們程家纔會穩，
既然娘娘開口了，那就不能不給。我想着先找你們拆借一些銀子，先把銀子給娘娘送去，等年底家裡的收成送上來時，到時再還你們。”
程老太慢悠悠的說完，端起桌邊的茶碗吃了一口。
沒等妯娌倆開口，門外傳來大丫頭的聲音：“老太太，大夫人說，她身子不爽利，就不過來了。說是等好了再來給您請安說話……”
屋裡的妯娌倆愣了愣，大嫂子今兒怎麼這般硬氣？
老太太都讓身邊的大丫鬟親自去請了，就這也沒請來人。
偷摸的看向老太太，只見她臉色漆黑，目光陰冷。
妯娌倆打了個冷顫，暗道不妙。
被大兒媳下了臉面的程老太，惱火至極！
只是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
她將目光移到妯娌倆身上：“你們大嫂子既然來不了，等會兒我親自去一趟！你們呢？你們妯娌倆怎麼說？”
怎麼說？
她們也想跟大嫂子一樣，躲得遠遠的。
可惜她們沒那個底氣。
但這二十萬兩太多了，她們倆就是全拿出來也遠遠不夠。
程二夫人猶豫了一會兒，咬牙問道：“既然是娘娘等着銀子使，府裡確實該拿。只是……不知缺口有多少？
娘您也是知道的，我跟三弟妹比不了大嫂子，若是萬兒八千的，這倒是能拿的出來，再多就真拿不出來了……”
這話讓程老太非常不滿！
萬兒八千頂什麼用？！
她要的是她們把嫁妝全交出來，不管是什麼，交出來後，她會想法變賣換銀子的！
可變賣兒媳婦嫁妝這事不好說也不好聽，程老太原是想等她們識趣自個兒交出來。
如今看來，還是得讓她直白的說出來。
“府裡剛丟了銀子，這缺口自是大的很！我想着，你們把各自的嫁妝交上來，先變賣換了銀子解這燃眉之急。事後，府裡再雙倍的還你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妯娌倆瞬間變臉！
合着府裡不是打她們銀子的主意，而是打着讓她們變賣嫁妝填補家中窟窿的意思？！
妯娌倆氣得眼前一陣黑！
程三夫人當即就要甩臉色說不可能，一旁的程二夫人暗中踢了她一腳，示意她暫且別鬧。
程三夫人頓了頓，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程二夫人深吸一口氣：“娘，這事不小，您容我們回去想想……”
程老太知道她們一時難以接受，同意讓她們回去思量思量。
“去吧，都好好想想，府裡眼下是艱難了一些，撐過這段日子就好了。到時，府裡一定記住你們妯娌的恩情。”
這話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妯娌倆僵着臉，強扯出一抹笑，給程老太行了個禮，一前一後的出了屋。
等出了程老太的院子，妯娌倆纔敢撂臉子，臉色鐵青！
從沒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想變賣東西換錢，只管賣你程家的東西便是，誰也不會攔着你，哪有逼迫做兒媳婦的拿出嫁妝變賣？！
說破天去也沒這個道理！
“二嫂，你我該怎麼辦？”程三夫人又氣又慌，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程二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拉着她往另一條路上走：“咱們去找大嫂子去，問她討個注意！”
程三夫人雙眸一亮，想起大嫂子連來都不曾來，她都敢跟老太太對着幹了，一定有解局的法子！
“走！咱們趕緊去！”
程大夫人這邊早料到妯娌倆會過來，她一直在暖閣裡等着。
待丫鬟迎着她們進來後，她讓丫鬟退到外面守着，隨後問了妯娌倆一句。
“老太太打你們嫁妝的主意了？”
妯娌倆愣了愣，還真讓她猜準了。
程二夫人嘆了聲氣：“方纔老太太說，宮裡的娘娘來信要銀子，說三皇子馬上要開府了，擔心銀子不湊手，讓府裡籌措二十萬兩銀子送到京都去。”
“二十萬兩？！”程大夫人驚叫起來，“宮裡的娘娘以爲程家是隻進不出的錢莊嗎？上半年府裡剛送了十萬兩銀子過去，如今又要二十萬兩？就是錢莊也禁不起這麼個要法！”
“他們程家的銀子，他們願意給就給吧，左右我們這些做媳婦的又享受不到。”
說着，程二夫人臉色難看起來，“我跟三弟妹過去時，原以爲老太太是想讓我們出點銀子幫襯一把。
誰料……老太太竟是讓我們把嫁妝都交出去，說要想法兒變賣了換銀子！
說那二十萬兩缺口太大，我們手裡的銀子杯水車薪，只有變賣嫁妝才能填補缺口！”
“呸！”程大夫人啐了一口，“老太太怕是在哄你們！程家目前的銀子缺口，何止這二十萬？到時候這滿府家業變賣乾淨或許才能還上！”
這話驚得程三夫人起身踉蹌了兩步：“大嫂子何出此言？可是知道些什麼？若是知道一些內情，還請大嫂子救我們一救！”
說着，竟是提起裙襬跪下去！
“三弟妹！”程大夫人一把將人扶住，“哪裡用的着這般？咱們妯娌三個一向和和氣氣，先前不給你們說，是想着事情或許不會鬧出來。
沒想到府裡的銀子被盜，這下麻煩了，那事遲早要鬧出來！”
“到底是何事？還請大嫂子告知我們一番，讓我們也能有個準備。”程二夫人一臉慘白，明顯嚇得不輕。
程大夫人壓低了聲音，將沈家和白家的事說給二人聽，聽得到妯娌二人一屁股癱坐在圓椅上。
“……雖說具體有多少銀子不知道，可那裝銀子用的箱子陸陸續續搬了幾十個進庫房！
那麼多的箱子，也不知裡頭是銀子還是金子，這要是金子，換成銀子的話，這得有多少？
如今全被賊人盜走，我家那蠢貨又是放出護院，又是請了捕快，滿城搜尋眼生的人。
如今外頭怕是傳了起來，我估摸早晚會傳到沈白兩家人的耳朵裡！到時候，沈家和白家定會來家要銀子，府裡拿什麼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