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請君入甕(上)

“部長,于闐急報,薛洋所部已經順利離開護密,徐英率領山地營原地防守。另外二月二十三張勝率領五萬餘昭武九姓後裔抵達于闐城,于闐那邊李陽已經着手執行下一步的計劃,請示指揮部有何具體指示。”沙洲的城牆上,王厚純盯着遠處曹仁貴的大營沉吟不語,身邊趙四急匆匆的走上來遞給他一份最新收到的情報。

“曹仁貴圍城已經七天了吧?西征軍總部那邊有沒有消息傳過來?”王厚純看完于闐那邊的情報之後點了點頭擡頭問道。曹仁貴自從二月十九抵達沙洲外圍之後歷經飛鷹旅佈置的重重機關陷阱和地雷場的折磨之後於昨天終於抵達城下,六天的時間走過了一百多裡地,但是就是這區區一百多裡地卻讓曹仁貴和史建瑭吃盡了苦頭,如果說層出不窮的機關陷阱只是給曹仁貴所部行軍增加了麻煩,那麼那無處不在的地雷場卻讓這一路走來留下了無數歸義軍和沙陀軍的性命,如今天策軍的地雷已經經歷過第二次改進,已經有了後世地雷的恐怖實力,而飛鷹旅則是玩弄這些地雷的老手,這種天策軍新式武器當中最不顯眼的存在此刻在沙洲城外發揮出來的威力卻讓所有人不寒而慄,曹仁貴所部十幾萬大軍這一百里的路程當中卻統共被炸死炸傷達五千餘人,其中重傷者不計其數,在外科手術就算是李玄清竭盡全力拔高但是就算是如今天策軍的野戰醫院尚且無法應對那種各種各樣的外傷的時候,醫療救護幾乎爲零的歸義軍的那些傷員面臨的境況就是哀嚎痛苦數日之後慢慢死去,這種遍及整個軍營的呻吟幾乎讓歸義軍整個軍心士氣全部喪失,這也是曹仁貴在明明抵達沙洲城下之後卻沒有立即投入戰鬥的根本原因所在。

王厚純的發問趙四搖了搖頭,西征軍萬毅那邊尚且沒有消息傳來,但是玄影衛這邊傳來的消息是伊州的回鶻軍隊這兩天正在大舉出城和天策軍主力部隊對峙,顯然伊州那邊和曹仁貴是聯繫過的,所以纔會大軍出城吸引天策軍的注意力從而給曹仁貴攻城製造所需要的時間。不過如果說曹仁貴此舉是利用回鶻人吸引天策軍主力屯兵伊州城外,那麼沙洲此刻放空也正是王厚純利用種種機會請君入甕,吸引曹仁貴主力盡出從而想辦法圍而殲之,徹底消滅安西東部這支有生力量,將於闐和沙洲聯成一體,一舉扭轉安西整個戰略態勢。雙方圍繞沙洲的爭奪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成爲影響全局戰役的關鍵所在。

“沒關係,咱們這邊暫時也不需要大軍前來,再說于闐那邊只怕薛洋也需要時間。馬上以我的名義傳訊于闐,讓李陽立即整編昭武九姓後裔爲安西兵團,以張勝爲安西兵團代總制將軍,擇機收復整個于闐,第十五營和薛洋的第三營匯合之後立即潛伏在於闐到安西邊境等待命令收復播仙鎮斷曹仁貴後路,同時傳訊蘇小虎,在第三兵團抵達邊境之後立即率隊來沙洲。”王厚純點了點頭算了算時間道:“如今我們行動的關鍵就是師兄那邊何時能夠能夠派出陌刀營南下,只要石堅能夠按時抵達,這一仗就能夠徹底消滅曹仁貴,收復整個安西南部地區,然後西征軍從東往西逐步收復高昌、焉耆、龜茲和疏勒等地。而安西兵團在於闐收復之後可以從疏勒北上抗住薩滿王朝和葛邏祿的夾擊,爲西征軍主力收復天山北線各大重鎮贏得時間。”王厚純一點一點的道出了整個西北戰役的精華笑道:“接下來我們就要看李三兒他們的動作了。”而趙四順着他的話已經看到了李三兒帶着幾個人走到王厚純身邊。

“怎麼樣,三兒,你們大統領不在,你這回可以真正的當一回山大王了。”趙四看到李三兒的眼神忍不住笑道,飛鷹旅的這幫人都是和蘇小虎一個德行,屬於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典型,而且從來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所以對於這幫傢伙而言,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打可能比制定任何的計劃都有效,這幫人戰場之上搗亂,絕對能夠依靠手中少數的兵力讓曹仁貴吃盡苦頭。而此時歸義軍剛剛經歷過之前夢魘一般的地雷場的伏擊,士氣將至最低點如果飛鷹旅再來這一出只怕曹仁貴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從今天夜裡開始,飛鷹旅全軍調出城外,城防交給城內的城防軍負責,你們的任務就是不管用什麼辦法,必須拖住曹仁貴至少五天讓其沒有辦法攻擊城防。”王厚純轉過頭來盯着李三兒,神色嚴肅,指着城外連綿起伏的曹仁貴的歸義軍大營道:“對方有沙陀人的輕騎兵,只要曹仁貴大軍攻城那麼史建瑭一定會親自率領沙陀輕騎襲擊我們背後,從而切斷瓜州和沙洲乃至於西征軍前線的後勤補給線,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將曹仁貴大軍限制在城外一隅,這樣曹仁貴爲了對付你們就不敢將輕騎兵派出去襲擊我們的後路。”王厚純神色冷淡,道:“你們必須拖住至少五天時間,這樣才能夠讓主力兵團及時趕到沙洲城外執行計劃,同時也給第三兵團足夠的時間進入播仙鎮切斷曹仁貴最後的歸路。”王厚純一邊說一遍讓身後的親衛打開隨身攜帶的沙洲周邊的簡易地圖道:“到時候陌刀營從北線南下,第三兵團從西到東,加上我們沙洲本地的力量等於將曹仁貴合圍在這裡,一戰達到所有的目的,你明白嗎?”

“請部長放心,李三兒明白,交給我,保證五天之內曹仁貴不會有一兵一卒靠近沙洲城。”李三兒明白王厚純跟自己解釋這麼多就是爲了讓自己明白此時此刻自己手中的第三大隊這幾千人的重要性,所以毫不遲疑直接點頭接下將領,然後也不多言匆匆下城牆去準備,飛鷹旅作戰需要攜帶的各項裝備和正規軍有着很大的不同,王厚純索性打開了所有的後勤輜重倉庫讓他們自己去選。現在沙洲除了軍隊人數不多以外,其他的倒是非常多,從後方運輸過來準備供應西征軍總部的各項物資基本上都堆積在沙洲和瓜州兩地,而沙洲因爲要面對曹仁貴的攻擊,更是儲存了天量的糧草和武器輜重就是爲了以防萬一城內的守軍能夠依靠強橫的武器儲備抵抗到天策軍主力到來。

李三兒走後王厚純也趁着曹仁貴尚未出手攻擊城防開始緊急調整,包括將沙洲下屬的各縣的勢力收縮到城內,部分官員開始召集百姓進行疏散。好在歸義軍也算是沙洲的本土勢力,所以對於鎖陽城、敦煌等地的百姓而言影響也不算大,頂多就是害怕這段時間沙洲新的官員分配給他們手中的土地被曹仁貴奪走。

天啓四年二月二十三日夜,飛鷹旅總計四千人的龐大部隊從沙洲城內消失,此時就連王厚純自己都不知道李三兒後來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四千人出城之後立即分成五百人一隊總計八個大隊,李三兒將自己原本的第三大隊的原班人馬拆散進入這八個大隊,這樣一來原本還比較臃腫的編制瞬間依靠着這些第三大隊基礎人員的加入變得默契起來。而李三兒制定的計劃就是將八個大隊分成兩組,一組擺在明面上進行騷擾攻擊,而另一組則躲在暗處進行挖坑。兩者一明一暗在當天晚上就起到了大作用。

李三兒親自率領四個大隊在下半夜的時候摸進了曹仁貴的後軍大營,悄悄的偷出了幾千匹戰馬,然後在這些戰馬的尾巴上綁上火把,然後驅趕這些戰馬衝擊曹仁貴大營,這樣一來整個歸義軍大營一片混亂,無數的士兵連滾帶爬的從帳篷之中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而那些發了瘋一般的戰馬也根本不受控制將渾身的火苗帶到四面八方,無數的帳篷也在瞬間被點燃,熊熊的火焰開始在整座大營之內蔓延。而驟然遭遇劇變之下歸義軍的各部將領根本來不及反應,很多人被這些發狂冒火的戰馬一頭撞翻在地,並在隨後被亂兵踩踏而死。而此時的曹仁貴原本在和史建瑭商議如何攻城,史建瑭本來就是沙陀名將,所以他已經下定決心在曹仁貴舉兵攻城的時候利用輕騎兵的優勢在沙洲周邊遊弋阻攔可能出現的援兵出現,並切斷沙洲的後方補給線,將沙洲從天策軍的統治序列當中剜出來。但是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邊纔剛剛開始商議如何行動,對手的攻擊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來,而且還一下打在了自己的軟肋之上,瞅準了己方士氣低落,這時候開始襲營意味着原本就低沉的士氣經此一役必然會持續走低,那麼曹仁貴如果強行攻城,一旦攻擊不順歸義軍可真的會隨時出現大問題。

所以曹仁貴和史建瑭對視一眼之後急急走出帥帳開始傳令各自的親兵帶隊整合部隊圍攻襲擊的天策軍,並且開始安排人手擊斃那些發狂的戰馬。說起來李三兒安排的這一招破解起來很容易,只不過很多時候面對嘈雜和混亂的場面沒有人能夠在短時間內製止住那些亂兵的行爲而導致最後出現局勢的不可逆轉。

曹仁貴和史建瑭的出現讓歸義軍和沙陀軍找到了主心骨,很快這場混亂就開始接近尾聲,但是還沒等兩人鬆一口氣,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軍輜重大營所在地忽然濃煙滾滾,火光大作,這一看就是糧草被燒。所以曹仁貴根本顧不得前方還有小顧騷亂尚未結束開始着急忙慌朝着後營而去。原來在李三兒率隊驅趕戰馬襲擊其他各地的時候,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之後,那支隱伏在暗地裡的第二組抽空潛伏到後軍輜重大營所在地,在擊殺了守衛之後立即着手放火,五個大帳之內的糧食被點燃之後大火開始順着這些人的步伐瘋狂的蔓延起來,整個後營都開始雞飛狗跳起來,原本這些輜重就是輔兵負責運輸看管,雖然曹仁貴爲了糧草的安全在輜重大營周邊足足安排了三萬精銳部隊品字形的將輜重大營圍在中間,但是依然阻攔不住飛鷹旅的滲透。大火燒着之後後營的混亂比起前營來更加明顯,而且糧草被燒帶來的驚慌和不安更加明顯。

“哈哈,發射煙火箭,命令所有人立即撤退。今夜曹仁貴肯定睡不着了,而且明天咱們再給他們送上一份大禮。”李三兒看着前後忙亂的曹仁貴的身影哈哈一笑,揮手讓身後的部下發射煙火箭通知所有人撤退,但是這些人撤出來之後卻沒有找地方隱蔽,反而是開始猶如一羣羣麻雀一般開始在各個要地埋設各種地雷。而且這幫嘴巴缺德的傢伙一邊埋設地雷一邊開始紛紛打賭自己埋的地雷炸死的人多。這樣一來導致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沙陀騎兵出營準備執行史建瑭的計劃的時候不斷在路上觸雷,不斷傳來的爆炸聲讓所有人心驚膽戰,那些受驚的戰馬帶着這些沙陀騎兵逐漸偏離各自的路線,然後被埋伏在一旁的飛鷹旅各大隊開槍擊殺。而且相對於普通天策軍士兵,飛鷹旅運用中正式步槍和游擊戰術更加純熟和犀利,沙陀的輕騎兵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一萬多人的騎兵大隊在離開沙洲北城不久就被打的動彈不得。李三兒佈置的伏擊是一環接着一環,彼此相互掩護,這樣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沙陀人的反擊如果人數太少會直接被當場擊殺,而人數太多的話這些飛鷹旅戰士往往在開槍射擊兩三輪之後迅速藉助周邊的各式掩護往後撤離,而埋伏在後方的各部人馬會立即開槍掩護前面撤退的人手,前面的人越過後面的埋伏點一段距離之後立即反身開始重新瞄準並掩護前面的人。如此一環接着一環沙陀人追擊的人馬也在飛速減少。李三兒的這個戰術就猶如一個密集往後延深的滾筒一樣直接將跟隨自己運動的沙陀騎兵一點一點吞噬在這片荒原之上。

這樣激戰一整天之後沙陀騎兵終於不得不放棄返回大營,而回營的時候史建瑭見到自己的部隊回來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出發的時候整整一萬名騎兵回來的時候不僅人數少了一截,而且各個騎兵都是垂頭喪氣,猶如霜打的茄子一樣,失去了精氣神。

“看來沙洲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史建瑭看着遠處巍峨聳立的沙洲城嘆了口氣,隱隱然有一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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