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賣的好廉價

說到這裡,黃瓊轉了轉手中的念珠,笑道:“別人冤不冤枉,本王不知道。但你金節度,便是本王現在立馬行軍法,就地正法了你,你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冤枉。別忘了,本王現在還是權知鄭州處置使。凡是涉及鄭州平叛一切事宜,本王都有做主的權利。”

黃瓊這番話說罷,這位之前喊冤聲最大的金節度,馬上冷汗便流了下來,心中更是後悔不已。暗罵自己幹嘛要聽景王的那位使者鼓動,在得知二王造反之後生出觀望之心。在接到朝廷繞路發過來的,讓自己配合蜀王、英王平叛的詔令後,卻是遲遲按兵不動。

自己哪裡想到,景王的此次叛亂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打出來,便在虎牢關前全軍束手。瑞王那邊雖說還在死守汝州,可誰都知道這次轟動天下的二王叛亂,基本上也就到此爲止了。他們死便死了,可自己之前的觀望卻讓自己到了大黴。

至於這位在河南路上,已經做了一任的權知河南路軍馬節度使的金節度,之所以動作緩慢的原因。除了他早就心存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之外,還有一點便是對誰也不能名言的。在景王此次叛亂之前,曾經派人找過他,送給他三十萬貫武威錢莊通存通兌的大額銀票。

許諾,只要他晚出兵十天,這三十萬貫錢不僅都是他的,而且景王將會將景王府在彰德府的地,盡數轉交給他。這位金節度知道,那足足是三萬多畝上好的水澆地。而這這三萬畝地、三十萬貫錢,只需要他拖延出兵十天而已。

這位見錢眼開的金節度,對於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那裡會有不答應之舉?反正對他來說,十天之後這些叛軍會不會打到京城,與他半點關係都沒有。反正對他來說,無論是子殺父,還是弟殺兄,都是他們天家自己的事情。誰當這個皇帝,自己都一樣磕頭。

景、瑞二王勝了,他也算是一個擁立功臣。敗了,自己拖延出兵藉口有的是。十天,只要自己集結衛軍的時候,稍微拖延一下便可以實現。反正現在衛軍的情況,朝廷也是知道的。這麼一舉兩利的事情,已經被金錢迷花了眼的他,又那裡會拒絕。

雖說在得知景王戰敗的消息後,他也曾經後怕過一陣。他沒有想到,景王數萬大軍居然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掀起來,就如此快速的銷聲匿跡了。可隨後傳來的景王身死的消息,又讓他有些驚恐的心思放下。景王死了,自己收了他三十萬貫錢的事情,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雖說心中還在惋惜那三萬畝水澆地,但這三十萬貫錢也算是一個聊以彌補不是嗎?就算事後朝廷追究,自己也是有諸多借口可以用的。只是沒有想到,如此隱秘的事情還是被查了出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其實就是黃瓊也沒有猜到,皇帝抓這位金節度的真正原因。黃瓊不知道,這位金節度更不知道。還以爲自己東窗事發的這位金節度,倒也乾脆將自己收了景王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來了一個竹筒倒豆子,吐的一乾二淨。

他的這個交待,別說讓周邊一同被抓,此刻都膽戰心驚的官員傻了眼。便是就連原本以爲他只是避戰,想要坐收漁利。才使得給皇帝下密旨捉拿他的黃瓊與於都指揮使兩個人,在對視一眼之後也不禁一陣陣的冷汗直冒。

相對於這位堆在成一團的金節度,那位因爲上任節度使暴病身亡後,才從浙江路轉運使任上,調任河南路安撫使一年的方大人卻是坦然的多。在他看來自己即沒有捲入叛亂,在叛亂髮起之後也曾再三督促這位金節度出兵平叛,也算是盡到了自己該盡的職責。

自己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位金節度在找藉口拖延的時候,自己沒有有察覺到這位金節度的異常而已。最多也就在加上此次二王作亂,鄭州府與汝州的大小官員,盡數都被捲了進去。自己作爲河南路首憲,沒有盡到督察的責任而已。

按照《大齊律》來說,最多也削職爲民,甚至連流放都夠不上。與這位不僅自己要掉腦袋,甚至還要牽連全家人,搞不好一起掉腦袋的金節度相比,倒是幸運的多。雖說有些不甘心,可面對聖旨自己又能如何?

到河南路才一年,就已經生出了致仕念頭的他。也只能心中感嘆自己以這種方式離開,雖說有些難堪了一些,但無疑也許算是幸運的。總比今後自己腦袋掉了,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究竟得罪了誰好的多。

此人自進士及第之後,在戶部任職三年後,便被分發到江南東路、浙江路任職,是從州同知一路轉升遷上來。浙江路和江南東路,一向是大齊的財賦重地,所以沒有分封宗室。他自調任浙江路後,一直在轉運司任職。

從提舉茶鹽事,一路升遷到轉運使。是大齊官場上公認的理財能手。眼下朝廷歲入日益艱難,皇帝原本是準備將其調任戶部尚書的。只是去年前任河南安撫使暴病身亡後,因爲河南路是京畿重地,又是黃河水災頻發地區,便命他轉任河南安撫使。

此人到任河南路之後,才發現這裡的官場異常複雜。河南路距離京城太近了,京中各方面大員,皇子、王公顯宦,甚至後宮那些有品級嬪妃,對河南路插手的異常頻繁。在加上景王與端王這二位就藩河南的皇子,組成了一張背景複雜而又雄厚的關係網。

原想着這次自己坐到一路首憲,可以正式大展拳腳,。卻沒有想到上任之後,別說大展拳腳了,便是想要破除這張網都很難辦到。這一年來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應付與那些背景深厚的官員扯皮上了。一年下來感覺到身心皆疲的他,現在對他反倒是個解脫。

與感覺到自己總算解脫了的那位方安撫使不同,在聽到金節度的供詞後。新任河南路節度使於大人,卻是感覺到異常的震驚。用半是憐憫、半是痛惜的眼光,看着這位自己的前任,也是自己在邊軍的同僚。

這位金節度,對於他來說太熟悉了。大齊邊軍之中,誰不知道明德二年率七千鐵騎,自延安府出發奔襲上千裡,穿越草原大漠深入北遼腹地。連續擊破北遼十餘部落,俘殺北遼王公七十餘人。打破北遼上京城,俘獲北遼王子、宗室、后妃百餘人。

當時北遼留守在上京的宗室、王公貴族,並皇子、嬪妃幾乎被一網打盡。上京城宮殿、官署,也被一把火焚燒餘燼。便是北遼那位執掌朝政的太后,若不是當時僥倖隨侍在軍中,恐怕也是難逃一劫。

當時正在揮軍南下寇邊的北遼皇帝,聞知上京城被攻破、宮殿被焚燬,大批宗室或被俘、或被殺,自己後宮大批嬪妃被劫,多位公主被俘的消息,急怒攻心當時便一口血吐了出來。隨即駕崩在回師的路上,從而因爲皇位爭奪引發數年內亂,直到近幾年才平息下來。

那一戰,打的北遼上下肝膽俱裂,至今未敢再大舉犯邊。更是成爲自前唐太宗年間以來,漢人鐵騎第一次深入草原大漠。雖說後來北遼以重金贖回了被俘的王公嬪妃,但北遼至今視那一戰爲奇恥大辱。

若不是此人在進軍與回撤的路上,不僅縱兵姦淫被俘的北遼宮女、民女,自己還親身作則,姦淫了北遼皇帝的幾位嬪妃,私下又私納北遼公主爲妾,使得未能封爵。此人現在絕不單單只是做到節度使,至少殿前司馬步軍都指揮使中,肯定有一個位置。

公爵未必,但封一個侯爵是肯定的。戰功赫赫,當年天下誰不知道,親口被皇帝御口親評,爲吾朝千里駒的金鐵騎?那裡想到,此人從邊軍防禦大使,調任到河南節度使任上這才幾年?

當年的金戈鐵馬、氣吞如虎的豪情不見了。奔襲千里,孤軍深入北遼腹地的霸氣也消失了,如今變得眼中只認識錢了。才三十萬貫錢便把自己賣了,不僅搭上了自己、前程,還搭上了一家人,真的賣的好廉價啊。

相對於那位坦蕩的蘇大人,於都指揮使的痛惜。剛剛受命署理河南安撫使的原學政,根本就沒有接任一路首憲的興奮。好不容易哆嗦的身體穩定了下來,在看看身邊的官員,比來的時候少了將近一半,卻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這位前學政,現任的河南路首憲。自進士及第以來,一直都在翰林院和禮部、御史臺任職。一直熬到從三品右副都御史的身份,不知道走通了那路神仙,纔在景王叛亂之前,撈到一個外放機會的學政。其實什麼優點都沒有,就一個好處,那就是老實、聽話,膽子小。

讓這樣一個人來署理河南路安撫使,黃瓊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怎麼想的。眼下河南需要的是能吏,而不是老好人一樣的不倒翁。讓這樣一個人署理河南安撫使,黃瓊知道自己恐怕以後要頭疼了。好在皇帝之交給自己一個鄭州,而不是將整個河南善後事宜交給自己。

否則,自己整天與這位點頭先生相處,氣也把自己氣死了。皇帝這次換馬,因爲什麼選擇這麼一個人出任首憲,究竟是怎麼想的,黃瓊一時之間還顧不到。不過,面對這些官員有些東西該說的還是要說。

這位新任安撫使是個老好人,下面的人要是玩什麼手段。再加上那位書呆子一樣的新任知府,這善後事宜非得搞得一團糟不可。有時候,一路哭何如幾家哭?殺雞駭猴,該殺的時候還是要殺的。

看了看面前,一衆面色晦暗的官員,黃瓊拱了拱手淡淡的笑道:“諸位大人,方纔爲了不動干戈,只能採取引君入甕的辦法。連累諸位大人陪了一次綁,有些驚嚇到了諸位大人。本王在這裡,向諸位陪不是了。還請諸位大人多多諒解。”

讓英王道歉,這些人那裡又敢?儘管這些也都知道,英王這個道歉,最多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根本就顯示不出誠意來。但對這些人也就足夠了。別說陪上一回綁,便是將自己一同抓了,自己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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