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身負重傷失血過多,那張蒼白的臉上卻還是勾出了一抹散漫的笑容。而那雙漂亮的鳳眼裡面,更是帶着一絲淡淡的不滿。
“我好不容易纔將我的小媳婦兒哄到手,是誰說要趕她出去的?”那色淡如水的薄脣裡面吐出這幾句話來,溫和的目光毫不遲疑的落在雲清淺的身上髹。
原本最是討厭容澈這不將任何事情、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散漫態度的雲清淺,此刻卻像是看見了寒冷冬日裡的暖陽一般,而容澈那如大提琴般醇厚的聲音,更是讓她猶如聽到了天籟之音蠹。
原本已經在擠不出眼淚的乾澀眸子裡面,瞬間就溼潤了,雲清淺只覺得鼻子微酸,眼匡泛紅。
這兩日坐在那個角落裡面癡癡的期望着,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打算等容澈醒過來的時候告訴他。
可如今容澈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雲清淺卻只能這樣癡癡的看着,憋了滿肚子的話竟然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原本氣急敗壞的敏公主在看到了容澈之後,更是喜極而泣,她哭着朝容澈那邊衝了過去,想要將皇兄一把抱在懷裡,卻又不敢觸碰他的身體。只能是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任憑眼淚滑下,“皇兄,你怎麼樣了?”
容澈那雙眸子定定的落在雲清淺的身上,這一眼只有一瞬,卻彷彿看了一萬年之久。
他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來,點頭道,“我沒事。”
說着這話,容澈更是撐着虛軟的身子,一步一步緩緩地邁向了雲清淺
雲清淺此刻無比的想要衝到他的面前,可是腳下卻像是灌了千斤石頭一般,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
容澈一襲素白的長衫,如潑墨一般的長髮柔順的散開在肩膀上。那絕美的容顏帶着幾分病氣,卻更顯得如夢似幻,不像凡間的人兒一樣。
身邊的吳庸飛快的衝到了容澈的身邊,一把攙住了他的右手。
將虛軟的他送到了雲清淺的面前。
望着那張妖孽的臉,還有那色淡如水的薄脣勾出來的淡淡笑意,雲清淺只覺得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太過於美好。
她眼眶發紅,甕聲甕氣的說,“你醒了?”
容澈那雙漂亮的鳳目裡面,在這個時候扶起了一抹淡淡的霧氣。
他望着雲清淺,同樣也是極輕的道,“嗯,我醒了。”
短短的兩句話,不需要再多的語言,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的對視着,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兩個人互相存在在彼此的視線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容澈已經有些撐不住,他雙腿虛軟。
那單薄的身子輕輕一晃,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
雲清淺下意識的伸出了雙手,將容澈的身子擁在了懷中。
耳邊也吹來了一陣暖暖的微風,伴着容澈那醇厚的如同大提琴一般的嗓音,帶着無限的魅惑,“現在我醒了,你還要走嗎?”
雲清淺淡淡的掃了敏公主一眼,卻沒有迴應。
敏公主也被雲清淺的這一眼看得有些心虛,當初因爲夜傾心的關係她對雲清淺多了幾分狐疑。
但是剛纔,碧兒的一番話卻是讓她心中又有了一絲猶豫。她心疼容澈,所以不允許任何人說玩弄他欺騙他,所以纔會在鳳惜朝出現的時候,對雲清淺從一開始的欣賞轉成了敵對的態度。
京都雖然是出雲的國都,但是在這個國都裡面,卻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
當初鳳惜朝三番四次的進出右相府,而且還大張旗鼓的選了京都最名貴的花卉,送到了雲清淺的手中。
光憑着這幾點,就已經足夠在京都掀起一股謠言了。而就是因爲這些謠言,讓敏公主對雲清淺的風評又降了一些。
之前聽說是雲清淺親手殺了鳳惜朝,而且若不是她出手,容澈也可能就要被鳳惜朝所害。
剛開始聽到這些,敏公主還是不那麼相信的,因爲既然鳳惜朝會對雲清淺表白,就說明他們之間過往的確是有過一些交集的。
可如今事實擺在了眼前,而且容澈醒來,要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雲清淺。
自己這個皇兄雖然性格怪異,但是性子卻是十分倔強,只要是他認定的東西,就算是全世界的人反對,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堅持下去。
就像面前這個差點害的他喪命的雲清淺,也許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他心甘情願的吧!
這也讓敏公主不得不相信了:雲清淺或許真的是爲了救容澈,纔會失手殺了鳳惜朝。
而如現在容澈問了雲清淺這麼一番話,擺明了就是要表明他的態度,順帶打自己的臉。
敏公主面上帶着一絲尷尬和不甘心,最終卻還是將頭緩緩地低了下去。
倒是雲清淺嘴角微微一扯,“我自然是還要回去的。”
這話讓容澈面上微微一凝,敏公主和水玲瓏更是陡然的變了臉色。
敏公主心中鬱悶,嘴上更是不依不饒,“雲清淺你不要得寸進尺。”
雲清淺淡淡的掃了敏公主一眼,“我雲清淺從來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三分,我必除之以後快。”
這一番話,讓敏公主的臉上微微一白。再看雲清淺的時候目光裡面已經多了幾分畏懼,因爲她可是聽說了的,那個西韓的鳳惜朝太子,是被人活生生的掏了心,才慢慢死去的。
雲清淺這個女人,面上冷的跟冰塊一樣,心也是惡毒如蛇蠍。
能夠如此乾淨利落地瞭解一個男人的性命,就說明她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剛纔自己對她的那番態度,恐怕已經被她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如今容澈一醒過來她更是有了靠山,以後該不會藉機要找自己的麻煩,向自己報復吧!
“爲什麼要回去?”容澈的語氣裡面已經帶着一絲委屈的意味,那輕柔的聲音叫人聽着胸口一酸,忍不住想要將他護在懷中小心呵護,“你說的話我可是都聽見了。你說只要我不死,你就嫁給我。作爲一個有原則的女人,你說話不能不算數。”
第一次,雲清淺在看到容澈耍無賴的時候,只有心疼,甚至連板起臉的想法都沒有了。
眉目柔和的撐起容澈的身子,她輕聲道,“我換身衣裳,馬上就過來。”
容澈原本還瞪着雲清淺爆發,卻冷不丁聽到她輕柔的話語,心中瞬時柔成了一灘春水。
那雙漂亮的鳳目瞪的像小鹿斑比似得,帶着幾分純真和無辜,“說話算話?”
雲清淺無奈的點頭,“嗯。”
見雲清淺如此順從,容澈竟然有一絲不適應了。
不過此刻,四肢上傳來的痛感,早就已經被心窩子裡溢出來的甜蜜所代替。
心中更是琢磨着,早知道挨幾刀子就能讓雲清淺愛上自己的話,他早就——
在目送雲清淺她們離開之後,容澈原本還洋溢着幸福和滿足的臉上,突然就陰暗了起來。
他默不作聲的低着頭,任由吳庸和水玲瓏將他攙扶進了房間。
而敏公主見容澈似乎已經恢復神智,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這才歡天喜地的離開,打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楚太后。
直到水玲瓏將那一扇紅漆木門給闔上之後,他原本緊繃着的身子陡然一鬆,整個人也是虛軟癱在了牀上。
看到他雙臂上隱隱滲出來的血絲,水玲瓏心中一緊,正打算湊過去檢查傷口,那雙手纔剛剛觸到容澈的中衣,便覺得一股溼滑的觸感隨之而來。
水玲瓏臉色一白,這才發現容澈的後背已經全部溼透了,整個人就如同剛剛從池子裡面撈上來一般。
他心疼的看向容澈,那張蒼白如紙的面孔上掛着壓抑的痛苦,額頭上也是細細密密的冒出了汗水。
“真是作孽!”水玲瓏面帶不虞,沒好氣的吐出一句話來,手上的動作卻是極輕極細緻的。“爲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到底值不值得?”
容澈此刻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就連一抹笑容也扯不出來了。
自然,他也沒有辦法回答水玲瓏的話。
也許等到水玲瓏有一日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他就會明白,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了。
這幾日,他雖然陷入了昏迷,但是耳朵卻依稀能夠聽到外面世界發生的聲音。
從他能感知到外面一切的時候開始,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睜開眼睛,想看看雲清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只可惜眼皮太重,太累,不管他多麼多麼的努力,眼睛依舊是酸澀難當,根本就無法睜開,也無法給予別人任何迴應。
直到今天聽到了雲清淺和敏公主在外面的爭吵,知道她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門外,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愛一個人是甜蜜的,但是如果自己的這份愛能夠得到對方的迴應,那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事情。
他甚至無時無刻都在期望着自己這份愛,能夠得到雲清淺的迴應。
可是今天在看到雲清淺從未展現過的溫柔時,心中卻莫名的有些不安:
他希望雲清淺是真心愛自己,而不是因爲愧疚所以纔對自己產生同情。
知道容澈沒有力氣迴應自己,水玲瓏低頭細緻的替他處理傷口,嘴上也是喋喋不休的說着,“這幾日正是關鍵時刻,若是再多一刀,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刀刀見肉,你還真對自己下的了狠手。”
在外人的面前,水玲瓏與容澈素來都是以主僕相稱,但是私底下,兩人的關係卻是如同朋友一般。
容澈能夠活到今時今日,有一大半的功勞是屬於水玲瓏的。
一陣抱怨完了之後,水玲瓏這纔將話題重新轉回到了正軌之上,面上也是多了幾分凝重,“銜玉飛鴿傳書,這兩日他便會親自到出雲來。”
容澈面色一動,一雙清澈的眸子狐疑的看向了水玲瓏,正打算費力的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他一把給壓下了。
“你只用聽着就好。”水玲瓏緩緩的說道,“當初她取了你的一些血想要去研究,這幾年卻一直沒有研究出一個什麼所以然來。前陣子,我將沾有云清淺血的布料給他送了過去,沒料到那個怪老頭竟然有了一些發現。他可能找出能夠解毒的藥材來了……”
一聽到雲清淺的名字,容澈原本淡淡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來,帶着慢慢希冀的看向了水玲瓏。
而水玲瓏卻是在這個時候,將一根纖細的銀針緩緩的沒入容澈的虎口。沒多久,容澈整個人便虛軟的睡了過去……
望着他安詳的睡顏,水玲瓏微微皺眉,“只是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說完這話之後,水玲瓏才緩緩的退出了容澈的臥室。
一直守在門口的吳庸聽見響動,便開口問道,“爺怎麼樣了?”
水玲瓏鬆了一口氣,“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再好好養着就行。”
吳庸聽了這話,緊繃着的臉上也微微鬆了一些,不過下一秒,那眉頭又蹙了起來,“那這幾日,他還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水玲瓏聽了這話,臉上也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來:就是因爲容澈那個不願意爲人所知的樣子,他這幾日纔會和吳庸死守着門口。就算是太后幾乎要哭暈過去,他們也未曾放任何人進去。
“這幾日應該不會了,”水玲瓏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我好幾天沒有安安穩穩睡過一覺了,現在回去補補眠。”
說着,他有回頭指了指那緊閉着的房門,“他應該能夠安安穩穩的睡上一會兒了,你在這裡好好看着,有任何問題第一時間通知我。”
在攝政王府守了這麼兩天,不吃不睡的。那個時候因爲容澈並沒有醒,所以她纔有個信念一直堅持着。
如今容澈身體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麼大礙,雲清淺這個時候只覺得幾天以來的疲倦,瞬間涌了上來,讓她幾乎要招架不住
草草的吃了一些東西,洗了一個澡,雲清淺便躲進了自己的閨房裡呼呼大睡了起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雲清淺的房間裡面,一道歆長的身影正悄無聲息的潛入。
那身影如同一個鬼魅,緩緩地挪到了雲清淺的牀頭站定。透過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唯一能夠看清楚的,便是一那雙狐狸一般的黑色的眸子。
那竟然是一個男人!
男人緩緩走到雲清淺的牀頭,望着她睡得安詳的容顏,黑色的眸子裡面劃過一抹不捨。
就這樣,看了好半響。
那柔和的月光透過薄紗灑在屋裡,也在雲清淺絕美的小臉上鍍上了一層光暈。
那如同上好瓷器一般的肌膚,還有米分色的瑩潤雙脣,還有長且濃密的睫毛,看在男人的眼底,無一不是致命的誘惑。
這一幕幕,看的男人微怔,他幾乎是情不自禁的擡起手來,緩緩地朝着雲清淺的臉上觸了過去。
那微涼的觸感在碰到雲清淺如同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嫩滑細緻的肌膚,就再也捨不得離開。
他用指尖輕觸着,竟然生出了一絲流連忘返。
也就是在這一瞬,原本還沉睡着的雲清淺突然周身氣息一蹙,眼睛下意識的就睜開了。
這是她多少年來就養成的習慣!
雲清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旋轉開了手邊的軟劍,朝着身邊的男人襲了過去。
可惡,這兩日守着容澈,實在是累壞了,所以纔會讓陌生人有了可趁之機。
只是,那男人彷彿在雲清淺睜開眼的那一瞬就察覺到了。
待到她出手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閃,便閃到了窗口之下。
雲清淺屏息凝神,藉着狡黠的月光,總算是看清楚了來人了的容貌。
美眸對上那一雙淡褐色的眸子,雲清淺皺眉,冷冷的開口,“師傅,私闖女子閨房,這要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可是會大打折扣!”
見雲清淺一眼便將自己給認了出來,公子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幾日你的日子過的太精彩,爲師才能過來看你呢!”公子炔說着戲謔的話,周身的氣息因爲雲清淺的甦醒而放的散漫了一些。
公子炔會知道自己的事情,雲清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她好奇的是,他若是想見自己,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爲什麼要半夜三更偷偷潛進來?
還有……
她明明記得自己窗外好像是有個人盯着的,難道吳庸連他都擋不住?
公子炔眉目飛揚,一眼便看穿了雲清淺心中所想,“不用看了,吊在你屋檐下面的蝙蝠正被李準纏着,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脫不開身的。”
雲清淺蹙眉:公子炔半夜潛進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她手心一挽,將那軟劍給收了回去。
玲瓏的身子上只穿了中衣,卻依舊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牀頭,看向公子炔,“師傅找我可是有事?”
雲清淺身材姣好,如今一襲雪白的中衣更是將人兒襯得愈發純潔細緻。
此刻,她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光暈,叫公子炔只是看一眼,便覺得心跳擂鼓。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她那玲瓏有致的身軀上挪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今夜便要離開——”
“所以你這是來向我道別的?”雲清淺開口打斷了公子炔的話。
可是那張俏臉上卻是掛着一幅“我們根本就不熟完全就不需要半夜三更道別”的表情。
公子炔濃烈的目光裡面帶着一絲炙熱,“差不多,算是一個短暫的道別。我曾經說過,我們會有很多機會見面的!”
雲清淺有些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對於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霸道宣言,感到無力。
“這是其一,”他望着夜闌心靈動的表情,心中有些奇怪。雖然他認識雲清淺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他自認爲對她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