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結束的早,飯菜味道平常,嚴清歌沒吃多少,她回去青星苑後,沒立刻睡下,而是坐在暖烘烘的屋裡喝茶吃點心。
“這栗子糕做的不錯。”嚴清歌笑着對如意道:“難爲她們年三十晚上還要爲**勞,廚下的人各賞二兩銀子。”
如意笑道:“是!我這就給她們去。”
正說着,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如意道:“我瞧瞧去,這是怎麼了。”
過了一小會兒,如意領着兩個丫鬟進來,一個衣衫凌亂,臉上還帶着幾道刺目的皮肉傷,另一個年紀十四五,這兩個丫鬟滿臉淚痕,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如意臉上帶着同情之色,對嚴清歌行禮道:“大小姐,是我自作主張,放她們進來的。只是今日過年,我想着若能救兩條性命,也算是給大小姐積富了。”
“怎麼回事?”嚴清歌坐直身子,來了興致。
那兩名丫鬟聽了,跪地叩頭,淚光閃閃哽咽着道:“給大小姐磕頭。我叫彩珠,她叫晶兒,我們是明心齋的丫鬟。今晚上海姨娘回來,叫了我們七個姐妹,沒頭沒腦問我們犯了什麼錯,不容分說,要把姐妹們扒光扔雪地裡凍一晚上。後面二小姐來了,說這樣不好,叫海姨娘毀了我們容貌就行。我們實在是害怕,就跑了出來。”
嚴清歌看她們又是哭又是抖,臉上的驚懼是絕不能作假的,晶兒麪皮上還有那麼明顯的幾道傷痕。加上除了她們外,還有剩下五個丫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就知道這事兒肯定不假了。
嚴清歌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還從未聽說過誰家丫鬟集體逃跑的事兒。
若是放在嚴清歌重生前,海姨娘成功被扶正,身爲嚴家主母,她打殺幾個丫鬟,不算什麼,頂多被人說氣量狹小。但是現在她沒那種命,偏要發這種脾氣,搞得丫鬟們竟是逃跑反抗。
嚴清歌理了理前因後果,問道:“你知道剩下的五個丫鬟去了哪兒麼?”
“奴婢看着她們逃跑的方向,有的似乎是去了老爺那邊,還有去珠玉院的。”彩珠回答道。
嚴清歌點點頭:“這件事怕是不能善終了。如意,你安排她們兩個住下吧,叫外頭鎖上門,若是海姨娘來要人,只說讓明天再來。”
如意點頭稱是,帶着彩珠和晶兒離開了。
過了有兩刻多鐘,如意纔回來,按理說,安置兩個小丫鬟住下來,是不該花這麼久時間的。
如意笑嘻嘻道:“大小姐,那兩個丫鬟說了不少海姨娘的事兒,真真是聽得人心涼。之前海姨娘就折磨死過兩個下人,但是不叫她們往外說。咱們院子裡的人,都慶幸跟着大小姐,若是跟着海姨娘,可是有大苦頭吃呢。”
嚴清歌笑着點了她腦門一下:“就你聰明。好了,我困啦,要睡了。”
第二天早上,嚴清歌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後,坐在正堂等下人們來磕頭。新年第一天,在別家,是要奴僕們一起去拜見老爺夫人,然後領紅包賞錢的。但嚴家不同,從樂氏去世後,嚴家就沒有這個習俗了。倒是嚴清歌重生後這幾年,大年初一會給青星苑下人賞紅包,去年她在鶴山過,便提前發了。
青星苑的下人們喜氣洋洋,一個個排隊給嚴清歌磕頭說吉祥話,等發過了一輪兒,嚴清歌拿出兩個紅包,問道:“晶兒和彩珠呢?她們雖然不是咱們院子裡的,但今天過年,也給她們沾沾喜氣吧。”
如意笑道:“我這就叫她們來磕頭。”
晶兒和彩珠誠惶誠恐的走進來,對着嚴清歌用力磕了幾個結結實實的響頭,才收下來紅包。對比海姨娘和嚴清歌待下人的態度,她們恨不得開口跟嚴清歌說以後就留青星苑伺候。但她們心裡清楚,這麼做,是個嚴清歌找麻煩,收留她們一時可以,真留她們在青星苑伺候,就是逼着嚴清歌和海姨娘明面上作對結仇了。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兒,她們不敢做也不能做。
這兩個丫鬟剛接過紅包,外面就傳來幾個婆子和丫鬟們急急忙忙的阻攔聲:“海姨娘,我們大小姐沒說要見你,等我們通報過你再進去。”
海姨娘尖利的聲音傳來:“今天是年初一,家家大開房門,等別人上門拜年,你們院子裡規矩倒是奇怪,攔着旁人不叫進的。”
說話間,海姨娘就風風火火走進來,一張巴掌大小的臉蛋上疲意十足,她眼珠子通紅,掛滿了血絲,一看就是晚上沒睡好。
她進來就看見拿着紅包的晶兒和彩珠,語氣尖酸道:“呦,大小姐,我來給你拜年,怎麼倒看見你給我院子裡丫鬟發錢?買通她們害死我的人是你吧?”
嚴清歌淡淡一笑:“海姨娘這說的是什麼話。來者是客,今日到我屋裡的人,都有紅包的。來人吶,給海姨娘也發一個。”
海姨娘又急又氣,跺腳道:“我是你的長輩,哪有晚輩給長輩發紅包的。”
“海姨娘別忘了,你是我家的妾,按大周律,妾同奴婢。我纔是正經的嚴家主人。主人給奴婢發紅包,有什麼問題?”
海姨娘氣的渾身發抖,她是貴妾,是清白身擡進嚴家門的,還帶着嫁妝,嚴清歌就這麼一句話,讓她變成了奴婢。她怒指着嚴清歌,滿頭冒火,道:“快把人交出來。”
“來人吶,把海姨娘綁起來。”嚴清歌不理她的叫囂,一揮手,指使着下人們將海姨娘摁住了。
海姨娘沒想到嚴清歌竟然敢動手。她擔心自己動了胎氣,沒怎麼反抗,雙手被綁在身後,給幾個五大三粗的健婦制住。
“嚴清歌,你別忘了,我肚子裡是嚴家沒出世的男丁!你要是害的我有一點不好,看老爺怎麼對付你。”海姨娘恨恨的盯着嚴清歌說道。
嚴清歌道:“是極!你肚子裡還揣着孩子呢。給海姨娘準備椅子,上面記得鋪上好的軟墊。等她歇一會兒,脾氣穩下來了,將她送去父親那裡。”
說完後,嚴清歌對着晶兒和彩珠招招手:“你們跟我先去寒友居吧,看父親怎麼說這件事。”
海姨娘昨晚上就派人來要過人,但是沒有要成,今天特地挑了個大早親自過來,想的就是壓下來這件事,瞞過嚴鬆年。沒想到嚴清歌竟然早早的就要去找嚴鬆年。
她愣了神,想起來來前嚴淑玉的囑咐,臉色一變,對着嚴清歌快要跨出門的背影哀聲道:“大小姐,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何要罰她們麼?這兩個賤婢想要給我肚子裡的孩子下藥,被我發現了,大小姐這麼潔身自好,千萬別受她們矇蔽,助紂爲虐。”
彩珠和晶兒臉色煞白,跪地對着嚴清歌磕頭道:“大小姐,奴婢絕對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嚴清歌回身對着海姨娘嗤笑一聲:“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顯然是一點兒都不信的。
“我屋裡有證據!我在這幾個丫鬟住的地方,搜出來墮胎藥和避子藥。我這些年一直沒懷上,就是因爲她們給我下藥。”海姨娘大呼小叫,對着嚴清歌道:“大小姐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看。”
嚴清歌冷冷一笑:“都過去一夜了,你往她們住的地方別說放藥,就是放一箱金子也辦到了。海姨娘,你別當旁人都跟父親一樣,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海姨娘被嚴清歌拆穿,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心中直覺不好,只盼着嚴淑玉已經拿下了那幾個逃到寒友居去了的下人,而且已經見到嚴鬆年,將事情先說過了。
嚴清歌帶着一衆丫鬟婆子,到了寒友居。
寒友居大門敞開,進去後,嚴清歌立刻看到了嚴淑玉,她正站在庭院中,和鶯姨娘對峙。
鶯姨娘臉上帶着淡淡的不耐煩,道:“二小姐,老爺現在還睡着呢,你來拜年也好,要人也要,統統都要老爺起來才行。那四個丫鬟綵鳳姨娘昨晚見了,老爺說叫她們先留在這裡。”
正說着,鶯姨娘看見了嚴清歌,恭敬的對嚴清歌行禮:“見過大小姐。”
嚴清歌看看嚴淑玉,沒開腔說話。嚴淑玉卻是哀怨的看了看嚴清歌和她身後的彩珠、晶兒,眨了兩眨眼睛:“清歌姐姐,你怎麼帶着我們院子裡的兩個罪婢呢?”
乍一聽她這麼親暱的稱呼,嚴清歌身上起了無數雞皮疙瘩,她皺眉道:“什麼罪婢?晶兒和彩珠和我說的,跟你們母女兩個的說辭可不一樣。這事兒可牽扯了不少人命,你和海姨娘若是還沒鬧夠,我這邊索性報官吧。”
嚴淑玉臉色大變,嚴清歌可是那種真真敢把家醜外揚的人。上回她報官叫人來抓走嚴鬆年奶孃,這次當然敢報官叫她們所有人都鋃鐺入獄。
她咬緊了下脣,嚶嚶哭道:“姐姐,你何必如此做,我知道你和炎王府親近,炎王爺管刑獄,進去裡面,是黑是白都是你說了算。不似小妹,身似飄萍,無一掛靠。”
嚴清歌被她的惺惺作態噁心的想吐,對着鶯姨娘道:“看來庶妹是一定要找父親做主了,那勞煩鶯姨娘去喚老爺起牀。”
鶯姨娘點頭道:“是。”
嚴淑玉見鶯姨娘一早上都不肯放她通行,但卻如此聽嚴清歌話,心裡頭一陣晦澀,心裡對嚴清歌的嫉恨更是重了許多。
沒多會兒,鶯姨娘回來,對嚴清歌和嚴淑玉行禮道:“老爺請兩位小姐進去說話。”
嚴淑玉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走到嚴清歌身邊,哪怕嚴清歌刻意退了半步避開她,她還是不容分說親暱的強硬挽住了嚴清歌臂膀:“姐姐,我們一同進去吧。”
嚴清歌被她握着的那側手臂,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可是又不能當着大庭廣衆推開她,只能強忍着心裡的噁心,和她一起走進寒友居正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