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說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見自己的女人哭得跟淚人似的,掌櫃看了一眼又都搖頭嘆息。
“還是先回家吧……”
周凌落畢竟年長,遇到這種事明白哭在外面也只能更丟人。於是便拉了清妍的手,示意她一同離去。
“我想靜一靜,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無助的搖頭,她已經泣不成聲。
“你能去哪?”周凌落放心不下,“跟我回去。”
“我原來的老房子,沒有人住,周姐,我肚子裡還有孩子呢,不會想不開的。”
“好吧,那你冷靜啊。”
臨別前她心疼的拭去了宋清妍眼角的淚,直到看見她點頭這才依依不捨的轉身先走。
她還是穿着訂婚的裙子,沒有開車車也沒打電話叫任何人。她就這樣沿着街道邊一直走着,最終來到了繁華的商業街。
步行街的大屏幕上放着時下流行的偶像劇,男女主抱在一起,背景是一片亮光閃閃的流星雨。
“這顆星,你要不要?”
“這顆心,你要不要?”
清妍不記得走了多少路,她懷孕後就很少出門,不是開車就是去很近的地方,不敢出去怕身體吃不消。
訂婚的鞋子是蘇菲亞從意大利定做的,有點根,很舒服。裙子很美,但是太單薄了,她就像落魄的貴族一樣,一身華服卻失魂落魄。
過去的種種如同過電影般在腦海裡閃過,忽然間就哭了出來。
真是失敗啊,宋清妍,你命還是那麼硬。沒有剋死誰,卻連起碼的家都沒有,到手的幸福都毀了。
這一生,都只能孤單的去流浪。
雖然從來也沒做過什麼豪門夢,但是一想到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從此後就分道揚鑣了,還是會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悲傷。
華燈初上,夏城這麼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羣。市中心就這麼大,巴掌大的一塊兒,被林立的高樓包圍着,是這個城市的繁華與寂寥。
有擺夜攤的,也有情侶,商業街道上依然是人來人往。學生們笑着鬧着,臉上是未諳世事的沒心沒肺。異地來工作的白領靠着咖啡店的玻璃窗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敲打着手中的平板。最有檔次的那個購物中心,時不時的還會有手提各種名牌購物袋的妙齡女郎走出來,鑽進各種的豪華轎車。
似乎什麼都沒變,地球不會因爲你傷心了失落了就停止轉動。每個人或開心或忙碌,或無動於衷或無可奈何。也不會因爲你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就會閃個雷劈死那個人。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終究還是熱鬧的,然而這種熱鬧卻似乎與她無關。
宋清妍孤零零的站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中央,開始下雨了,毛毛細雨輕飄飄的到處飄。她擡頭看看天,就連老天爺也喜歡落井下石,這時候來下雨。
舉目四望,沒有人與她有關聯,沒有人邀請她加入其中。她是一個人,被拋棄的一個人。無處可去,無論是戀人還是上蒼,都狠狠的將她拒之門外。
即使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理解,爲什麼顧朝夕要那麼說。爲了愛情,她放棄了原本的堅持與驕傲。可是現在怎麼辦呢?爲什麼要騙她?
隱約的,清妍想起來他曾經暗示過,善意的欺騙,要犧牲些什麼去救人。他根本沒入戲,比任何人都清醒,她太笨沒有考慮那麼多。
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憑什麼指望高高在上的男人把你當寶貝。她只是腦袋被門夾了,纔會一時心血來潮。
可是連愛情也沒了,面對着無盡的時間與無邊的宇宙。即便自己渺小如同一粒微塵,也終是要無情的被剖開,獨自去面對此時此刻的千瘡百孔。
“沒什麼好難過的,堅強點,你都快做媽媽了。咱又不是大小姐,哪來那麼多的小情緒。我只是失戀而已,此時此刻即便痛不欲生也總有一天會忘的一乾二淨。日子是會一天一天過去的,忘掉過往,還會有新的人生。”
清妍自言自語鼓勵了自己一番,既然老天爺只能允許她一個人過日子,那就讓她一個人寂寞到死吧。
唐允亦步亦趨的跟着,周韻找他的時候,他也猶豫過。在訂婚宴上下那麼重的猛藥,弄不好就出亂子了。但是,沒有時間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真的訂婚,然後結婚生孩子。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博一次試試。
任何一個女人在面對那樣的屈辱之後,恐怕都死心了吧。只有她徹底絕望了,纔有新的開始。
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的砸到路邊公交車的防曬欄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本來清妍穿的就薄,一溼透更加冷到骨子裡。天氣和身體不會允許她傷感太久,她走到橋上的時候已是凍得全身發抖。
“姐!”
唐允上去拉住了她,“跟我走。”
“不,我哪都不想去。”
“姐……”
“你走開!不要跟着我!”
清妍激動的推開他,“誰都不許跟着我!”
他只得看着她在雨中蹣跚前進,她走他也走,一步步跟緊了。最後她體力不支暈倒在他懷裡,迷糊之間說了一句:“回我家。”
轉天,報紙大幅版面登出“顧家二少訂婚宴中斷”的消息,卻沒有說清楚是因爲什麼。顯然,箇中緣由被人用一些非常手段硬壓了下去。湊巧的是,就在那一夜,影星周韻自己的公寓內吞安眠藥自殺了,若不是搶救及時恐怕現在已經成了一縷香魂。
然後有人爆料,各大論壇發帖子,有傳周韻和顧朝夕深夜進出的照片。還有在電梯旁熱吻的照片,已有兒子等等,佔據了娛樂版頭條。
於是,輿論各界紛紛將苗頭轉移到了周韻的身上,猜測着是不是因爲顧少爺舊情未了才無法同別的女人訂婚的。
這一樁接一樁的新鮮事皆是圍繞着顧朝夕展開,蝴蝶效應一般,不斷有人爆出猛料。那架勢活脫脫就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狗血劇本,每天都有新的花樣翻出來。
百姓們在茶餘飯後當做談資聊起時,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唏噓不已。人們都是很會聯想的,一來二去將這些瑣碎的報道串連在一起也就構建出了一副新歡舊愛爭風吃醋的名門鬧劇。
然而這些報道里面,隻字未提新娘子的事情,對於那個可憐的被拋棄的女人,外界始終摸不透到底是何許人也。
“姐,”唐允端着熱粥從廚房出來,“開飯啦。”
“好。”清妍關閉了手機瀏覽器的頁面,已經第四天了,她暈過去時說的話,唐允是明白了。她家,無非就是那個原來的家唄。當天夜裡她就發了一通高燒,胡言亂語,整整一夜才消停。
醒來後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唐允都快去找心理醫生了,哪知道她跟沒事人一樣,走到廚房說餓了。
網上消息漫天的飛,她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手機還是他買的新的。宋清妍平靜的吃飯,喝水,睡覺,好像從沒有訂婚那回事一樣。
這樣安靜認命的她,是好還是不好呢?
看到這些消息之後的第四天,顧朝夕這才帶着一身的疲倦回到自己的家中。沒有人,狗狗也被傭人抱回顧家的別墅去了,豪華的楓林苑,就像一座死城,陰森可怕。
客廳裡宋清妍的包還在,手機也在,裝飾的那些花,氣球,都在。這幾天沒人會來,家裡邊仍然保持着訂婚那天的樣子。
給她的手機插上充電器,屏幕亮起來,那張笑的傻乎乎的照片,他沒記錯的話是在雲南拍的。他把她摟在懷裡,一個笑的燦爛,一個笑的寵溺。
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打開她的微信,都是關於食材和育嬰方面的知識。
然後就是很多的流星雨,配上了一段話,“沒有拍下那麼美的畫面,多是遺憾的,可我已牢記在心裡,這顆心,你要不要?顧朝夕那麼古板,能想到真是難爲他啦。希望我們的兒子別那麼無趣纔好。”
手機裡只有一張自拍,是她懷孕以後的,對上她的目光,心中一痛,腦海裡空明萬分恍若隔世。
臥室裡也還是那天的樣子,被子什麼的都是紅色的,顧朝夕往上面一躺,心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沒法忘記訂婚宴上宋清妍的眼淚,一顆一顆燙在他的心上,讓他寢食難安。
顧亦城中風了,蘇菲亞的意思很明白,也讓他肩上揹負的擔子更加沈重。訂婚宴上的這一氣非同小可,醫生說可能下半身沒法再動了。現在躺在病牀上生活不能自理,一提起這件事血壓就高的不行。
“清妍的孩子必須要留下來,她肯不肯原諒你,那是你們的事情。外面的兒子也必須認祖歸宗,什麼周韻亂七八糟的,要是真喜歡這個女人的話就圈起來外頭養着。以後生下來的孩子算顧家的,不會虧待了她們母子。但是結婚的事想都別想,除非等到我們老兩口都死了但是遺產就一分不給。這已經是我最寬容的讓步了。”
“對不起……”
滿腔的熱烈,最終還是曇花一綻。瞬間的絢爛之後,留下的只是數不盡的暗淡與漂泊。
他摸着佈滿鬍渣的臉頰,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好像那樣宋清妍就會推開門走進來。她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溫柔,又是那麼的不捨。她那麼委屈,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