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爲當地水土的關係，卓瑪年紀其實不大，不過看着很老成，加上做導遊的關係，人見的多，說起話來地道成熟。
“我們這和外面的花花綠綠的世界不一樣，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有很多特產，你一定會喜歡的。”
清妍點頭，突然想起來曉月。卓瑪年齡看着和她差不多，唉，爲什麼一個懂事，一個就……
顧朝夕像是累壞了，上車後依舊睡覺，藏族的姑娘非常熱情，一會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一會介紹旁邊的司機。聊下來清妍才明白，昆明，大理，麗江，不同的民族區域對男人和女人的稱呼也不一樣。他們有很多的忌諱，和他們的執念，與夏城的男女那些觀念，差的天上地下。那些稱呼也很繞，清妍費了半天勁都沒搞得清楚，有些是藏語翻譯成漢語，讀起來很彆扭，到最後她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姐姐，你們夏城女孩子都這麼美嗎？皮膚這麼好？我剛纔一見你，還以爲是明星呢，沒關係，你不帶稱呼也不要緊。不過你們那裡看見女人都喜歡喊美女啊小姐啊，我們這最好別喊。特別是小姐，要被罵的。”卓瑪先是羨慕的看看她的皮膚，而後兩手一攤，露出一個不要緊的表情，想了想後面又極其認真的說到。
“還好，有些男人比女人漂亮，皮膚也比女人好。爲什麼不能喊小姐？”清妍不解。
卓瑪跟看外星人一樣的看她一眼，“我在南京都知道爲什麼啊，你在夏城居然不知道。我們這邊你喊女人小姐就會被認爲是做那種不好生意的女人，藏族以勞動爲美，以自食其力爲美，你這樣稱呼姑娘她就會覺得你是在罵她，絕對不會理你的。”
“……”
冷場了一會，清妍有點難堪，望着小卓瑪質樸卻熱情的臉，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他們看待情婦是什麼態度。她與顧朝夕，算包/養的關係，還是情侶關係？
本以爲已經睡熟的男人，這時候卻忽然握緊了她的手，只見他睜開眼，意味深長的盯着宋清妍。兩眼直勾勾的，看不出他什麼想法。
“對了，小姐姐，你在夏城是做什麼工作的？”小卓瑪很是感興趣，“我在南京的時候就聽說夏城大學很出名，好想去看看。”
“是很美，不過夏城大學出名的是財經方面的專業，學校時間也比較久遠，風景不錯。就是食堂的飯菜不好吃。”
“這樣啊，姐姐是學什麼的？”
“我學的專業不好，很難找工作。所以，還得繼續學下去。”
“那你現在的工作好嗎？賺的多不多？你怎麼去找到的？”
“……”
“卓瑪，讓客人休息一會。”司機忽然開了口，小卓瑪撓了撓頭，嘿嘿的傻笑了起來。
“我們這兒經濟沒那麼好，機會也不多，不過我們藏族的女人都非常勤勞，能下地幹活就絕對不會偷懶。能讀書的會被族人尊敬，認爲你是個有文化的人，絕不敢做蒙羞的事情，姐姐你能考上那麼好的大學，要是在我們這裡，肯定很驕傲。”
“還好，學校都是很虛的東西，跟實際情況不一樣的。”清妍尷尬的想把手抽出來，她的工作怎麼來的？還不是身邊的男人一句話的事情。此時只覺得他俊臉上的笑容分外刺眼，若不是不敢，清妍肯定一巴掌拍上去。
也許是因爲司機開口的緣故，車子開了很長時間，後面卓瑪都保持安靜。車身搖搖晃晃，沒多久清妍就睡着了，一直到一家古香古色的旅館前，顧朝夕才叫醒她。
“卓瑪，麻煩你帶着她到處去看看，我有事要忙。”顧朝夕遞給清妍一張卡，交代了幾句，行李一卸就跟着司機走了。
卓瑪很殷勤的將她和顧朝夕的行李都攬在自己身上往裡面搬，清妍難爲情極了，趕緊上去接手。卓瑪搖搖頭，“我可以的，謝謝，你的衣服這麼好，別弄髒了，肯定很貴的。”
她這麼一說清妍才意識到自己的打扮有些耀眼了，對於一個老練的導遊來說，分辨客人的裝扮來判斷他們的財力，也是一種本能。因爲她的服飾都是公司纔買，加上她的身份，她已經習慣了，卻忽略了隨便一件襯衣要八九千，是外人無法想象的。
楞了一下，清妍還是堅持要去幫忙，“我沒那麼嬌氣的，髒了可以洗，你比我小，怎麼好意思讓你幹。”
“沒事兒，你們都是貴客。我給您搬，去接你們的時候我們老闆都說了，要好好招待。”
卓瑪個字很小，性子卻很倔，很大方的搖搖頭，堅持要代勞。力氣也很大，他們兩人行李不在少數，光是看着就挺沉，小卓瑪“登登登”速度快的不得了，真應了她說的“能下地幹活就絕不偷懶”，一個人全部都搞定。
“我有個妹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聽話，就安心了。”進房後，清妍打開一瓶水遞給她，“來來，喝點水吧，歇會兒。”
“做你妹妹纔好呢，小姐姐功課肯定很好，又漂亮，做你妹妹羨慕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清妍突然就頓悟了，爲什麼曉月這麼恨她。
誰也不希望有個比自己強的反面教材，不停提醒自己不行。那種無力感沒地方發泄，就會自暴自棄，就會恨，會希望那個比自己強的徹底消失。
“咱這旅館不大，您別嫌棄。有事情你給我打電話，這是我名片，對了，晚上您別一個人出去，人生地不熟的，這邊早晚溫差很大，來，我帶您轉轉。”
一圈看下來，清妍覺得這地方真不錯，很多地方都是因地制宜裝潢的，溫馨的像個小窩。田園風格也很討她歡心，讓人放鬆下來。只是很安靜，上下都看了，沒有其他人。
“這邊是專門給您和那位客人住的，不會有閒雜人。”
“卓瑪，你不要這麼客氣，您什麼的太客氣了，叫我小姐姐挺好的。”清妍很喜歡這個爽朗的姑娘，夏城是個紙醉金迷的地方，她理想中的生活模式，其實是大理那樣。雲南省在她心裡一直是神話般的領域，她的很多同學在上學的時候就去窮遊了，無論是歷史還是文明都令人覺得神秘又嚮往。要不是她忙着兼職沒法脫身，早就跑到大理去了。這次如果來得及，說不定也可以去看看。
“行啊，小姐姐，你看……”小卓瑪的生活很單純也很知足，她雖然在南京讀了四年的書，吃過漢人的米飯，五光十色見得很多。可是骨子裡的信仰是不能替代的，那是一種本能。
藏族的人信奉大家都是神的子民，沒有高低貧賤之分，靠山吃山，那是他們生存的本能，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來的。只要活着就要勞動，只要能開口就要唱歌，只要能走路就要跳舞。生活的簡單充實，不會像夏城的人那樣鑽到錢眼裡，或者職場上那些鬥爭。更加不會說你買了個兩萬的包，我就非得買件三萬的風衣，從不會覺得自己過得不如別人。
只是換了個省，換了城市，人的想法就差了那麼多。
越說清妍就越覺得，人與人的差距，真不是區域就能改變的。全國那麼多人，那麼多民族，上下幾千年，更新交替。夏城的人忙着賺錢，還貸款，比行頭，比老公，比房子車子。或者像曉月那樣，貪圖享樂，不會說去快樂本分的好好活着，而是不斷的攀比，擠兌，一個勁的往上爬。
這裡經濟很慢，和大城市裡面的喧囂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價值觀相比，宛如陶淵明的“世外桃源”。節奏很慢，特別是小卓瑪樸實可愛，會顯得自己平時的觀念都很膚淺。
“對了，跟你一起的，是你男朋友嗎？”
“是我老闆。”
“這樣啊，他看着不像好人，小姐姐喜歡他嗎？”
“……”
清妍不自在的擦了擦手，兩人聊了一會有些熟稔了，該怎麼回答她呢？
“因爲我們這裡都喜歡踏實勤勞的男人，要黑，強壯，不多話，肯幹活，那個男人只能叫阿白哥，或者阿花哥。嗯，用你們的思想去理解，就是小白臉。不務正業，沒有真材實料。”
“……”
“……”
“還有哦，我在念書的時候，學校有過這樣的事情。也是長得蠻好看的男人，騙了很多女人，說自己是官二代，富二代，還說要出國讀書。又說自己讀書怎麼怎麼好，騙了多少人。”
“其實，不能一概而論，我老闆很能幹的。”清妍冷汗都快出來了，她可以笑出來嗎……
“小姐姐你別被外表騙了。他看上去就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人，像他這樣的，太多了。”小卓瑪認真的評論着，“放我們當地，像他這樣的，是不會有什麼前途的。阿白哥到了我們這，就應該下地幹活三年，練踏實了勤勞了才能放他回去。”
“我可以跟他建議……”清妍憋得肚子都疼了，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天，這裡沒監控吧，千萬別把兩人的對話錄下來。她都可以想象顧朝夕穿着中褲下地幹活的樣子了。也不知他會是什麼表情。
太過癮了！
不過，想來他的才能，也許會一把火燒了那個地方，誰敢留他那是活得不耐煩了。或者是脫貧致富，重新建立一個商業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