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十分擔心,這次以後他連電視都很少開了。他會講笑話逗她開心,會開車帶她出去兜風。他儘自己全力保護着她、照顧着她,清妍雖然情緒低落,但他的好她點點滴滴都感受到了。
可是警局那邊想方設法都沒辦法進去看顧朝夕,他在裡面過的怎麼樣了,有沒有被人暗地裡欺負,她都不知道。越是猜測,越害怕。他那麼驕傲的脾氣,怎麼能受得了?
楓林苑的房子周凌落告訴她其實已經被查封了,是唐允動用了關係,讓她繼續住下去而不被外界騷擾。她給劉詠琪打電話,卻被告知對方早就去了國外了。大約是找到了顧秦暮吧,這次會怎麼把人藏起來,她不知道。
也許,她就該和顧朝夕在雲南的那個小鎮繼續住下去,哪怕落後一點,苦一點,但是很開心。也好過一回來就被囚禁起來,顧之禮會怎麼折磨他?會被判幾年的牢?清妍猜不到,她每天都活在擔憂和惶惶不可終日之中,以淚洗面。周凌落帶着孩子過來看她都沒用,顧氏倒了,夏城到處都在議論紛紛。
她想義無反顧地去見他最後一面,當她說出想見顧朝夕時,唐允沈默了,他開始有些煩躁的小動作。清妍看在眼裡,她很清楚唐允的猶豫。
“你怎麼想的?”黃渝凡問。
“我想去見見他。”她老實回答。
“去吧,也許這是和他的最後一面了。”黃渝凡輕輕握了下她的肩。不知爲何,她最後這句話讓氣氛變得格外壓抑和沉重。她轉頭看唐允,他也停下了腳步。
“去看他吧。”他說。
“好。”清妍沒有多說,她使勁嚥下嗓子裡的哽咽。
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當看守員客氣地讓她進去時,她鬆了一口氣。
屋子很小也很簡陋,清妍坐的桌子對面還有一把椅子。她手心裡冒汗,有點坐臥不安。門一響,她立刻轉頭,顧朝夕走了進來,他身後的門被人上鎖了。
他一點都沒變,雖然穿着難看的勞改服,可是根本無法掩蓋他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氣質。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脣角輕輕勾了起來,整張臉都沐浴着溫暖。
看到那自信和久違的笑容,她卻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女人愛得死心塌地?雖然他已經一敗塗地,可是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卻還可以這樣從容。
“顧朝夕……”她低下頭,泣不成聲。
“不哭……”他的聲音沉穩、低沉,像徐徐吹入人心的春風,“不哭,我愛你,愛到骨子裡,你一哭我更不放心了。”
他伸出手,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那雙新月一樣明亮的眼眸,已經被淚水打溼了。
“不要哭,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堅強的姑娘。”
怎麼能不哭?在凝視着他的臉時,眼淚又一次涌了上來。
“我早就猜到了這樣的局面,所以在雲南才狠下心想放你走。最終還是捨不得。”顧朝夕脣邊浮起一朵虛幻的笑意,她卻張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幾乎忘記了自己上一刻還在哭泣。
“從心心失蹤,我就知道風雨要來了。齊放和顧之禮把事情做的很完美,可是實在太完美了,讓我覺得更像場表演。從那兒開始我就懷疑了,直到我的電腦顯示被人登錄,資料被盜取,我就完全確定了。”
“爲什麼還留着他?你應該知道姑息養奸的下場……”
“因爲這是我的報應。我害的周凌落失去了最愛的人,害的你失去了孩子,還有律,也許他說得對,對他來說太不公平。做錯的事情,要接受懲罰。我不恨任何人。”
顧朝夕擦去她的淚水,“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沒有我,你怎麼辦?我在雲南把你找回來的時候,曾經有足夠的自信,因爲我愛你。相信你也深愛我,這份愛足以讓你放棄一切選擇和我站在一起。不過,現在看來我輸了。但我卻更愛你了,因爲我沒有愛錯人,我也相信你仍舊深深愛着我,不管生或死,我都是你唯一的愛人,我就是有這種自信。”
“我愛你。”宋清妍哭着說出來,他站起來輕輕把她擁進懷裡,她緊緊地抱住他。
“我不明白,你這麼優秀,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操控股票,還製毒販毒,走私賄賂?是真的嗎?”
顧朝夕不承認也不否認,過了好久纔開口道:“我母親死了以後,我很恨顧亦城。都是因爲他的無情,才讓我生活在一個黑暗的環境裡。
我常常覺得,是他踐踏和操縱我的人生。當我拼盡全力從一切痛苦中掙脫出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而我無法控制這個念頭的瘋狂滋長,那就是控制別人。你不會理解那種極端的控制慾,彷彿只有先發制人,纔會不被人壓迫和折磨。我去操縱別人,總比別人控制我好。就好像一個遊戲,不玩到頂端,不算真的贏家。
顧氏這些年發展的那麼快,要是說一點水分都沒有,不現實。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沒有做喪盡天良的事情。過去扭曲的、瘋狂的,殘缺的心在不斷勝利中獲得了暫時的安慰和滿足,直到我遇到了你,心才平靜下來。清妍,你不知道我多麼希望把自己洗白,從此在陽光下清清白白的生活,因爲這樣才足以和你匹配。可惜,來不及了。”
“不會的,我等你!我等你!”
清妍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她知道現在說都是徒勞的,可現在的她只是深愛着這個男人的一個平凡女子。“答應我,如果你能出去,我們再也不分開。”
“好。”
她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衫。他們誰都知道這只是個美好的幻想。
開門的聲音,看守員走進來:“對不起,探視時間到了。”
顧朝夕幫她擦乾眼淚:“不哭,做個堅強的好姑娘,等着我。”
她點頭,看着他被看守帶走,撕心裂肺的疼。等着他,恐怕今生她再也等不到了。再走出去的時候,已經一臉的鎮定,她記着他的話,他說讓她做個堅強的姑娘。
唐允他們走上來,關切地問她沒事吧?她說沒事。
之後的日子,他忙的焦頭爛額,好在黃渝凡很理解他,唐氏那邊的工作都是她幫忙盯着。宋清妍又是一晚上沒睡好,他到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來卻發現牀上沒有半個人!
他連鞋都顧不得穿就跑出了房間,當看到餐桌上滿滿的一桌菜和廚房裡忙碌的女人時,他有點難以置信,驚喜交加。
唐允走過去抓住她的肩膀,溫柔地說:“你快去坐着,我來做吧。這麼早起來幹嘛,小心身體。”
清妍一臉沉靜,脣角帶着淡淡的笑意:“你還把我當病人?我都好了。謝謝你這麼辛苦,我做一桌菜犒勞你是應該的。明天你就去上班,再讓你們耽誤事業我就成罪人了。”
“別這麼說姐,照顧你是我樂意的,也應該的。”他溫柔地注視着她的眼睛說。“做這麼多菜,你以爲我是豬啊。”
唐允一句話把她逗笑了,再看到他光着的腳時,她脣角的笑沒了。眼睛卻有點溼了,她扭開頭叫他們快去穿鞋。
餐桌上,氣氛非常溫馨。兩個人都沒說什麼話,可是就是覺得這種場景比任何時候都要和諧。
飯吃到一半,清妍輕聲說:“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我覺得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我虧欠你的,恐怕永遠還不清。”
她的聲音哽咽了,卻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其實我早接受了現實,特別是在顧朝夕被抓之後。可是,唐允,我就想知道他會做幾年牢?我會等,不管他面臨什麼樣的判決,我都等。顧之禮想方設法把他弄進監獄去,我很怕,怕他在監獄裡做些手腳。你能幫我帶一句話進去嗎?告訴他,哪怕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
她眼中含着淚看向唐允,他苦笑了一下,語氣很果斷:“這很難,但我會幫你,我同意。”
清妍含着淚點點頭:“快點吃,菜要涼了。”
他將筷子裡的菜先夾到她碗裡,清妍不吃,也夾了他愛吃的菜放到他碗中。唐允摸摸她的頭髮,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出乎意料的是,法院的判決很快就出來了。鑑於顧朝夕的罪名嚴重,證據確鑿,法院最終審下來,判他死刑!
清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給他織毛衣,手裡的線團掉了都不知道,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黃渝凡和唐允看到她眼睛睜開總算鬆了一口氣,她暈了一天一夜,真怕她逃避現實不肯醒過來。
“妹妹,你得堅強。”周凌落抹了抹眼淚,“你不看別的看小的,你有了!”
清妍沒聽明白,黃渝凡比劃了一下她肚子,“你懷孕了,快兩個月,你不知道嗎?”
“是真的,醫生已經確認了。”唐允加了一句。
她看着天花板,突然間想笑,可是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不斷的往下掉。老天爺真會開玩笑,給一個不可能懷孕的人再次做媽媽的機會,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剝奪了她丈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