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派弟子不多,很少到江湖走動。又地處塞外極寒之地,與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向來安靜,直到紫貂寶藏一事,在江湖傳言,雪山派懷璧自罪,因爲有了冰魄丸,引得不少江湖宵小,貪婪之輩找上門來。
但是雪山派能開山立派,自然也是有一定實力的。除了雪山派的武功外,雪山派據說是雪山之母所創,有神靈護佑。
漫天大雪封山,到處是白茫茫一片。而雪下溝壑縱橫,冰澗深淵,真正地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傳說雪山之上,有護山神靈,如果貿然而進,觸怒神靈,便會受到雪山之神的懲罰,人會變成瞎子,會變得瘋狂。只有你誠心悔過,用雪水洗眼,離開雪山,纔會重見光明。
所以,即便是利慾薰心的人,到雪山派來搶東西,也是需要慎重的。但是,顯然這些天塹神罰,並不能阻止人類的貪婪。
更有甚者,甚至不需雪山派的人動手,在山底便已開始自相殘殺,很多人來不及踏入雪山派的勢力範圍之內,已經枉死。
傅龍羽一身藍色長袍,行雲流水般,如一縷輕煙,轉瞬間已經來到雪山半腰。
一方巨石,血紅的大字分外醒目:雪山聖地,非請莫入,神靈降罰,自返得福。
傅龍羽淡然一笑,身形再起,足尖在巨石上一點,疾馳而上。
白茫茫地雪山,不見一絲雜色。太陽明晃晃的照射,平整地雪地上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讓人眩目。
傅龍羽自懷中,掏出一副水晶面罩來,戴於臉上。這是他親手雕琢製作的,精美而舒適,黑色的水晶越發襯托出他那白皙英俊的面容。
龍羽與龍晴最大的不同,便是眼睛中的光芒,龍晴溫和乖順,而龍羽則犀利而隱隱。這樣的目光,讓龍羽看起來有些張揚自負,是那麼地與衆不同。
只是可惜這種目光落在大哥龍城眼中,則會被視爲倔強和桀驁不馴,尤其是責罰他時,那目光會顯得那麼地委屈和不服,爲此,每每都讓龍城下了死手打他,恨不得碾碎了他的骨頭,將他塑造得與其他弟子一樣,謙恭而溫順。
弟子在尊長跟前,就應該是謙卑而恭順的。
龍羽再是天不怕地不怕,還是怕大哥的家法的。就是天不服,地不服,還是不敢不服大哥的管教的。
他只在儘可能的範圍內,默默地反抗。就如同一隻不安分的星星,在祖輩畫好的軌跡上運行時,總是試探着稍微的偏離,想畫出自己的印跡。
龍城慢慢也發現了龍羽骨子裡的堅持,知道這個弟弟雖然與自己流着一樣的血脈,卻有着不同的思想。他便也在儘可能的範圍內,默默地放任着。他知道,龍羽再如何叛逆,畢竟是傅家子弟,總超不過大的規矩去。如若超了龍城的限度,必定是一頓極慘烈的家法,將龍羽硬生生打回到原來的軌跡上去。
龍羽在接近那一片峽谷時,心裡也是忐忑的。今天的舉動,想來已經大大脫離了大哥允許的限度,不知會受到怎樣的責罰。可是腳下沒有半點遲疑。
四柄長劍,四個衣白如雪的人。雪山派的人終於出現。
“我來取冰魄丸,卻不想多傷人命。”傅龍羽手揮處,四柄長劍盡皆折斷。
空氣一時凝滯。終於左側的人一抱拳,四人讓路。
一隻煙花沖天而起,竟然也是白色的。白色的煙花,傅龍羽暗笑,在白日裡,雪山派的人果然有些不同。
強敵來襲。這煙花只有雪山派的高手能看得見。
轉過峽谷,面前豁然開朗。
一株株梅花開得熱鬧繁華。□地山石上,間或生長着青草和野花,搖曳着,顯得生機勃勃。
看久了那一片蒼茫,眼前的景象,讓龍羽心情舒暢。但是再美麗的景色,也不會讓龍羽忽略那兩樹間若有若無,如蛛絲般的線。
如果在這裡被炸得粉身碎骨,豈非連這些百年的梅樹也會遭殃。想到三哥若是見了這些梅花,必定是喜歡非常。龍羽靈巧的手指,將一處處機關,盡都破解。
也許是走過去,探身查看,也許只是用指風輕彈,雪山派引以爲傲的第二道機關防線,就這樣輕易地被龍羽全部拆毀。
穿過這處梅林,第三道防線,又在眼前。天塹極寬,總有六七丈。霧氣升騰,只能隱約見對面的屋舍,如在仙境中。
這邊沒有棧橋,也沒有鎖鏈,龍羽只看了看地勢,卻退後一步,微笑道:“傅某雖不願傷人。但是在此險要之處,難免有所誤傷,先行告罪。”
一聲冷哼,一個白衣女子手提長劍,如神女般,出現在龍羽面前一丈左右之地。
“還有七人,不一起迎客嗎?”傅龍羽取下面具,朗聲道。聲音清朗,神采飛揚。
白衣女子看着傅龍羽呆了一呆,斥道:“大膽狂徒,雪山聖地,既敢擅闖,格殺勿論,哪個還會將你當客人相迎。”
龍羽聽女子語音清脆,年紀應該不大,只是戴着雪白的面紗,看不清楚容貌。抱拳道:“不才傅龍羽,求見雪山派掌門,還請姑娘通報。”
“你要見掌門何事?”白衣女子冷冷地問,手中長劍已經擺好劍訣,隨時準備動手。
“借冰魄丸一用。”龍羽依舊含笑。
白衣女子已經叱喝一聲,劍往龍羽身上刺了過來:“無恥,原來也是覬覦寶藏的宵小之輩。”
龍羽被他罵得有些赧然,後退一步,避開白衣女子的攻擊,“傅某得罪。”
三十招後,白衣女子已經不支,卻仍苦苦支撐。
龍羽後退。白衣女子壓力頓減,收劍後退,默默喘息。
人影閃動,七名持劍女子,躍到白衣女子旁邊,移形換位,將龍羽困在中間。
龍羽擡手,折□旁的一段梅枝。
這些女子都不由有些不滿。龍羽此意,確實是不願傷人,但是在對手眼中,這就是狂妄地輕蔑。
“是你自己找死。”白衣女子一聲清叱,與另七人捲起漫天劍花,攻向龍羽。
龍羽心裡一驚,想不到雪山派的劍陣果真不俗。
手中的梅枝點出,身形閃動間,刷刷刷地也攻出八劍,劍影一息,八人第二波攻擊已到。雪山派都是女弟子,劍法輕盈,如雪花飄落,輕柔卻靈活多變。
龍羽的飛劍,也是走的輕盈一路,與雪山派的劍法倒是有異曲同工之效,不過,飛劍殺氣太重,龍羽雖然迫不得已來人家這裡搶東西,卻的確不願傷人。可惜,人家卻絕不會領他這個情。
八名女子的劍雖然靈動,卻也狠辣,劍劍刺骨,招招奪命。三百招已過,龍羽毫無進展。
眼看天色已晚,龍羽不願再耽誤,手裡梅枝一緊,攻擊大爲凌厲,“各位,若再不住手,傅某真要得罪了。”
回答他的是,八女更狠辣地回擊。
“傅某要動劍了。”傅龍羽再敬告一聲,梅枝斜飛了出去,一抖手腕,銀絲天劍應手而出,如蛇靈動。
傅龍羽腳尖點上天塹中的虛無時,身後的八名女子,還有些難以置信,只是每人都無法動彈,都被傅龍羽點了穴道,有幾人胳膊上、手上、肩山,已經有血跡滲出。
天塹並非真的天塹,霧氣下有一道極細的鐵索,因爲是銀白色的鐵索,在雪山的映照下,幾不可辨。
這邊屋舍旁,有兩名婢女相迎。
“既然傅少俠能憑着自己的本事度過天塹,來到雪山派的大堂,便是雪山派的客人。”同樣的一身白衣,白紗覆面,龍羽卻感覺得出面前的雪山派掌門已芳華不在。
“雪掌門。”傅龍羽欠身:“晚輩得罪。”
雪掌門微笑:“傅少俠不必在意,是她們自己學藝不精,況且也多虧傅少俠手下留情。”
傅龍羽不想太過客氣,畢竟,自己闖山不是爲了成爲雪山派的堂上客而來。
“傅少俠也想要冰魄丸?”雪山派掌門果真有大家之風,彷彿龍羽要的不過是什麼尋常物件。
“對不起。”傅龍羽並不想解釋。你的問題只是你的問題,你不能指望別人也認同甚至同情你的問題就拱手相助。
傅龍羽以爲,必定會與這位看起來和藹可親地雪山派掌門有一番惡鬥,可實際上,雪掌門只是微笑地“哦”了一聲,然後笑道:“冰魄丸一直供奉在雪山派的祠堂之上。傅少俠若是想要,儘管去取。”
傅龍羽到想不到這雪山派的掌門如此大方。欠身一禮,謝過。
“玉兒。”隨着雪掌門的一聲呼喚,一名白衣少女,在門外應命而進。對雪掌門福了一禮,轉頭看傅龍羽。
這女子正是先前與傅龍羽說話的女孩子。此時已經摘去面紗,白皙粉嫩的臉上,圓圓的大眼睛,靈秀非凡。
“這是小女雪玉兒。”雪山派掌門介紹。
傅龍羽有些奇怪,這雪掌門的行事讓人無法猜透。但是仍是抱拳爲禮:“傅龍羽。”
“玉兒,你帶傅公子去取冰魄丸吧。”
傅龍羽欠身謝過雪掌門,雪玉兒已經先擰身出了門。
雪山派的位置建在兩座雪山的山隙裡,很隱秘,不知道路的人,在茫茫山中轉上幾天也找不到,走在這條人工開鑿的青石路上,遠處可見蒼茫的閃着萬道金光的雪峰,隱映在雲霧之中。
“漂亮嗎?”雪玉兒不無一絲自豪地道。
傅龍羽點了點頭。
雪玉兒見龍羽不說話,便也不再多說,領着傅龍羽轉過兩處院落,來到一座氣勢威嚴地大屋子門前。
“你進去吧,冰魄丸就在正中的供桌上,你若是能拿得走,只管請便。”雪玉兒看着眼前的地面。
這裡既然是祠堂重地,雪玉兒當然不能隨便進去。
“有勞。”傅龍羽欠身,舉手推門。
雪玉兒正好也伸出手去推門,微涼的小手正好按在龍羽的手背上。
雪玉兒臉一紅,慌忙收手,腳下卻被石階滑了一下,龍羽伸手扶穩了她,她頭上的白色紗巾卻被不經意地拽落。
龍羽看着雪玉兒烏黑的長髮,不由呆住。
一隻手編的綠色草蝴蝶,雖然顏色已經發黃,但是依舊栩栩如生地翩躚在玉兒的秀髮上。
雪玉兒低聲道謝,看龍羽的目光,伸手輕摘下那綠蝴蝶,“還好,差點碰壞了。”雪玉兒纖纖手指,輕輕撫過綠色蝴蝶:“漂亮嗎?”
傅龍羽點了點頭:“這隻蝴蝶,是哪裡來的?”
“是在溪水裡揀到的。”雪玉兒將蝴蝶戴到發上:“五年前,娘唯一一次帶玉兒下山去。玉兒在溪水裡揀到了。”
傅龍羽眼前,又浮現那個畫面,在遼宋的界河邊,綠蝴蝶從小玉兒的頭上掉落,落入溪水中,順水漂遠。
“請進吧。”雪玉兒退後一步,面色莊重。
玉兒,玉兒,玉兒。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嗎?
步入祠堂,大門自身後關上。祠堂內異常明亮,而這光亮,正來自供桌上方一枚雞蛋大小如夜明珠般散發着耀目光輝的圓球。這就是冰魄丸嗎?
“傅四少爺。”一個人,自祠堂側面的門內,挑簾而入。
傅龍羽着實吃了一驚,他想不到這祠堂中居然會有人,而且還是一個他認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