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見到過的小孩也是不少了,各個都是粉雕玉琢般地可愛,可是這個自耶律玉兒腹中取出的小東西着實嚇了他一跳,簡直就是個醜陋的小妖怪嘛。
以至後來,很多年過去了,小卿看着眼前這個無暇美玉般帥氣沖天的小子都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之與那個早產的身上包裹着血糊糊黏液的小東西視爲同一人。
燕傑根本就不敢看小卿老大手裡那團血糊糊的東西,他幾乎是閉着眼睛,完全靠感覺在爲耶律玉兒縫上傷口。
小卿真想給燕傑一巴掌,怎麼也跟着三叔習醫有個一年半載了,卻是連接生這種小事情都做不好,只說得一句“怕是要生了”,就嚇得手足無措了。
還是四叔沉着冷靜,壓着耶律玉兒的傷口,命自己將這個小東西拽了出來。
“如何?”傅龍羽表面沉肅,實則也是強作鎮定。玉兒已經昏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自己生下小孩的。總算他行鏢天下,見的世面不少,也曾聽聞過剖腹取子這種事情,只是輪到玉兒身上,再怎樣力持鎮定,依舊是渾身發抖。
“活的。”小卿說,用旁邊龍羽的長袍手忙腳亂地包裹。
耶律玉兒喘着氣,忽然幽幽醒轉。
“孩子……”她虛弱地叫,“我的孩子沒了……”
“還有。”小卿忙遞給她。
耶律玉兒不敢睜眼,淚水滾滾而落,“我可憐的孩子,娘對不起你……”
傅龍羽輕輕托住小孩兒,小孩緊閉雙目,小臉透明般蒼白:“玉兒,孩子還活着。”
“什麼?”耶律玉兒猛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傅龍羽手中的小生命,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足五個月的孩子?”
“孩子長得很好。”傅龍羽微笑道:“雖然還沒有睜開眼睛。”
“這是我們的孩子嗎?”耶律玉兒伸手撫過那溫暖的小生命,仍是無法相信。
“許是因你有蠱毒在身,身體異於常人,便是嬰孩兒也長得要迅速些,所以孩子纔會如此吧。”
“真的嗎?”耶律玉兒喜極而泣:“這裡好冷,孩子會不會冷?”耶律玉兒看着龍羽懷抱中的嬰兒:“還是你抱着,能給他取暖,”耶律玉兒伸手輕撫嬰兒的臉,忽又惶恐:“這孩子有沒有受傷?會不會中毒?”
傅龍羽將孩子交給小卿,爲玉兒裹緊衣服:“你放心,孩子福大命大,那一刀正是紮在空隙裡,沒有傷到孩子分毫,而且三哥也說過,你中的蠱毒是不會傳給小孩的。”
耶律玉兒點頭,滿是欣慰,她實在是累及,可還是掙扎說道:“龍羽,你一定要讓他活着。”耶律玉兒喃喃,似祈求,又似在祈禱。
“有好東西。”小卿忽然想起,自腰間解下一個手掌大小的灰色物體,很似一隻皮囊,頂部用一根玉絲絛纏緊:“侄兒等殺了一隻怪物,這是那怪物的內膽皮囊,已清洗乾淨,盛了鐘乳石液,本想回去獻給師父的。”
說着話,解下那玉絲絛來,一股淡淡地清香立刻瀰漫開來。這鐘乳石液據說千年方能形成,能延年益壽,增進功力,是養生佳品,只是極珍惜,可遇不可求。
“這小東西果真有福,一落地便有如此滋養的東西喝。”燕傑的懼意終於有所消退,過來幫小卿將鐘乳石液滴進嬰兒嘴裡。只是嬰兒實在好小,那鐘乳石液倒是灑得小孩滿臉都是。
小卿一邊瞪燕傑,一邊用自己的手帕輕輕爲小嬰兒擦拭。
龍羽一邊爲耶律玉兒輸送內力,一邊瞧着那皮囊道:“這皮囊倒是一個極好的襁褓。”
小卿喜道:“正是。如此,倒省得一直凝聚功力爲小孩取暖。”說着,撐開內膽頂部,燕傑托住底部,傅龍羽用寶寶身上裹的衣物將寶寶輕輕擦拭,然後將那脆弱的小生命輕輕地放進去。
皮囊極薄卻韌性極強,隨着小孩兒的放入而顯示出小孩兒的形狀來,倒似給小孩穿了一件極輕柔保暖安全的皮衣服,裡面還有極其珍貴地鐘乳石液。
小嬰兒似乎又回到了母親的子宮中那溫暖的小房子,努了努小嘴,小腦袋舒服地枕在了小卿的手上。
這感覺真奇特,好像是一個去了外殼的雞蛋在手上呢,柔若無骨。小卿又命燕傑將耶律玉兒大氅上的狐皮帽子用劍取下來,將小孩兒放進去,輕輕合攏絲絛,給小孩兒做了一個暖和又安全的襁褓。然後將這襁褓系在胸前。
小孩兒還是沒有聲息,只是小卿透過狐皮帽子上柔軟的毛看過去,小孩兒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好像在笑。
燕傑探頭探腦地看着小孩,問道:“老大,小孩子不是生出來就要哇哇哭的嗎?爲何他一聲兒沒有,莫非竟是個啞巴不成?”
小卿瞪他,還有比你更不會說話的嗎?
龍羽已爲耶律玉兒裹好大氅,對小卿道:“小莫呢?”
小卿這才稟道:“侄兒等殺了的那個怪物,身上確有不少寶貝,侄兒命小莫收拾整理一下,隨後就到。”
龍羽點頭,擡頭打量四周,“你們怎麼會到這裡?”這裡彷彿一處山中腹地,只是山壁溼漉,仰頭望去,一個極小的洞口離這裡卻有十幾丈高。
小卿等爲殺那個怪物也是頗費了一番波折兇險,好在最後尋了那怪物的弱點,方將它撂倒。四個人卻也累得大汗淋漓,身上、手上也是多有擦傷,頗爲狼狽。
然後在小多的指引下,他們才發現這怪物竟有一奇怪嗜好,在旁側山壁洞中,藏了好多寶貝。包括小多的愛人小美,一條罕見的蟬翼蛇,一個幾乎成了形的芝馬,還有一條紫色的毛茸茸的小貓一般可愛的小狐狸。
“紫色的毛茸茸的小貓一般可愛的小狐狸”,燕月的話音還未落,小卿重重的耳光就甩到了他臉上:“你到底長沒長眼睛,方纔那怪物你只瞧見它的舌頭說它是雪蟒也就罷了,我可以原諒你一次的無知,但是這隻,哪是什麼狐狸,明明就是一隻小貂!”
燕月擡手輕揉了一下臉,只得諾諾後退,心裡卻埋怨老大恁地是沒有風度,只這一點小事,便動手責罰師弟,分明是借題發揮,實在是太暴戾了。
“紫貂?”傅龍羽不由凝眉。
“正是。”小卿有些懊悔:“侄兒實在該抓住它的。”
那紫貂分外靈巧狡猾,初時假作溫順纏在小卿臂上,待小卿等攀上冰原,它竟嗖地鑽入冰層逃遁。
小卿等因心切四叔,也不及去追它。便也從那洞口跳入,只是洞內甬道極多,又相互連通,故此無法準確聽音辨位,便與燕月、燕傑分了三個方向追尋。
燕月所追的方向正是龍羽帶玉兒所走的方向,而小卿和燕傑在追尋過程中,竟又走到了一起,兩人正要重新辨識方向,卻見着紫貂,兩人就一路追到這山腹裡,正巧碰到龍羽。
如今那紫貂又不見了蹤影。
傅龍羽道:“那埋下紫貂寶藏之人,想來既分外謹慎,又多疑生慮,故布了許多疑陣,讓人離寶藏明明咫尺之遙,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小卿道:“如今找到這裡,總是距目標不遠,只是此刻耶律姑娘和孩子留在這裡總是危險,不如四叔……”
傅龍羽微擺手。小卿嘆了口氣,他也已聽出,敵人已經追近。
隨着嗖嗖地弩箭射出,耶律翰在十幾名親衛的護衛下,也自地下鑽出。
呼嘯聲中,山壁的其他幾條通道上,也涌來了三波黑衣人。
小卿不由蹙眉。這三波黑衣人,武功都是不弱,分明是姊妹宮的死士。
常言道,好漢架不住人多。尤其是這些悍不畏死只知惟命是從之人。而自己這邊,四叔功力受損,還要照顧耶律玉兒,自己還要保護這個小東西,燕傑的手臂還受了傷。
燕月這個蠢東西,關鍵的時刻死到哪裡去了。
心念電轉,小卿已是衝着耶律翰笑道:“恭喜六王爺,此番得了寶藏,大遼的王位想必勢在必得。”
耶律翰不由面色一變。他身邊的一名親衛臉色也是一變。
耶律翰怒道:“本王對吾王忠心耿耿,謀取寶藏也是要進獻吾王,你不要胡說八道。”
小卿淡然一笑:“六王爺這話,不知那位肯信嗎?”
那名親衛哈哈一笑,“傅家弟子果真了得,到了此時還想挑撥離間,坐收漁人之利。”
耶律翰這纔對那親衛拱手道:“謝大皇子英明。”
正如小卿所料,遼國派耶律翰前來奪取寶藏,卻絕不能盡信,必有遼王親信予以監視。
這名親衛,正是遼大皇子。耶律翰也是心知肚明。
小卿只是一笑。他知道這兩人說得好聽,其實已是起了嫌隙,這就行了。
耶律翰又對大皇子道:“既然大皇子在此,還請大皇子發號施令吧。”
大皇子搖頭道:“父王吩咐小王協助六叔取得寶藏,自然是以六叔馬首是瞻。”
耶律翰心中冷笑,表面上卻恭敬地道:“如此,本王就當仁不讓了。”說着話,一揮手道:“將這些人盡數殺了,再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