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瞪了弟弟一眼,並未生氣,微責道:“玉翎總是你師兄,再敢沒大沒小的胡鬧,看不家法伺候你。”
玉翎擺放好了屏風,過來給燕文行禮,請安道:“文師兄金安。”
燕文看玉翎道:“師兄吩咐你過去。”
燕傑在旁問道:“老大喊小翎……師兄什麼事啊?”
“玉翎,你可是帶着小多一同來的?”
玉翎聽燕文師兄忽然提起那隻多嘴多舌的小鳥,不由有些奇怪:“小弟有些日子沒見到小多了。”
燕文忍不住笑道:“是嗎?小多好像受了委屈的樣子,正在老大那邊哭訴呢。”
玉翎進了老大的院子時,小多正撲棱着翅膀飛出來,看到玉翎,嚇得驚叫一聲,掉頭就往回飛,玉翎手一伸,身形如電,剛巧握住小多的一隻腳,小多立刻尖叫道:“救命,救命,老大救命。”
玉翎被它嚇了一跳,慌忙鬆了手,小多一頭往地上倒去,堪堪落地之前,小莫一把將小多撈了起來。
小多翻着眼睛,抖落一根羽毛,氣息微弱的樣子,十分可憐。
看着小莫師兄略帶責備的目光,玉翎忍不住辯道:“師兄,小多定是做了什麼壞事心虛,故意要陷害小弟的。”
小多聽了,擡頭吱吱叫了兩聲,一副着急又無從辯駁的模樣,看得玉翎火起,揮了下拳頭,威脅道:“你搞什麼鬼,信不信一會將你烤了吃了。”
小多嚇得撲棱一下飛起,尖聲叫道:“老大,老大。”
玉翎和小莫進了廳堂,小卿端坐在上首,小多正倒在他手邊的几案上,腦袋耷拉着,若非小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氣,彷佛暈過去了一般。
小卿眼前一亮,見玉翎明明一身黑袍,人卻如星星般閃耀,精緻的五官讓人心裡自然涌起喜愛之情。而溫和的恭敬地小莫,更是如春風般讓人看着舒服。
玉翎和小莫倒很少見老大用如此溫和、欣賞的目光看自己,都有些不適應,反倒有幾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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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卿見二人惴惴然的模樣,更感滿意。爲人弟子者,本就該謙恭謹慎,小莫平日裡還有些模樣,難得玉翎如今也能有此態度,看來師父、師叔果真管教有方。
正感欣慰間,卻見兩人身後,燕傑好奇地晃着烏黑的眼睛四處張望着也走進來,旁邊的玉翔一副心不在焉的懵懂模樣,大好心情立刻有些受損,深感自己還是任重而道遠。
微哼了一聲,對玉翎道:“你最近又作了什麼好事?”
玉翎頓覺冤枉:“近日小弟一直侍奉在師兄左右,謹遵師兄教誨,一言一行皆不敢擅專,有哪裡失距,還請師兄提點。”
小卿用手輕彈了彈小多肉乎乎的翅膀。
小多不能再裝死,只好爬將起來,抖了抖腿,靠近小卿的手,黑溜溜地小眼睛心虛地瞄過玉翎,把小腦袋耷拉到胸前的絨毛上,道:“小多不敢(說),(玉翎要把我)烤(了吃。)”
小卿笑了一下,看玉翎道:“膽肥了你,敢威脅我的苦主。”
玉翎看小多,眯了眼威脅道:“小多,你最好給我小心你說話的內容。”
小多又往小卿手邊靠了靠,直到踩了小卿的手。小卿只得推開小多,道:“你放心大膽地說,看他敢動你一根羽毛。”
小多有了老大撐腰,咳嗽了一下,抖了抖翅膀,鳥語人語參雜地敘述起來。先是伸開兩個翅膀,翅尖併攏,道:“蛋”,然後跳起,做投水的動作,道:“水潭。”然後腆胸疊肚地在几案上橫晃,然後作倒地睡覺狀,攤開翅膀小腿,十分可愛。
然後又倏地斂翅飛起,做發現敵人狀,然後拽自己的毛,道:“玉翎,拽毛,女仔。”做痛苦悽慘狀,可憐兮兮狀,然後並頭並腳:“烤(了吃)”,嗖地如彈丸般射向屋內的柱子,眼看要撞到柱子上時,才刷地展翅飛起,又飛回几案,用腦袋蹭小卿的手,控訴:“玉翎要女仔,沒兄弟。”
這裡,小妖簡單翻譯一下小多的控訴,大體如下:玉翎偷了怪獸的蛋,放到水潭裡,讓我看管。我盡職盡責,日夜不敢離開。後來實在困了,沉沉睡去,醒來後,發現蛋居然已經不見了。
正在這時,玉翎卻帶了一個女子前來。我本想稟告蛋丟失的事情,誰知玉翎不但不聽,反倒拔了我的毛,送給那女仔,還要將我烤了,送與那女仔,將我扔到樹上準備撞死,多虧我機警逃脫了。
最後哭訴道:“玉翎沒義氣,不顧兄弟情誼,只知道討好女孩子。”
小多偶爾說出幾個字來,多半是激動地吱吱地說着本族語言,抖着翅膀,甩着腿,一會伸展,一會收攏,一會上指,聲情並茂,風生水起。
旁邊的燕傑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惹得玉翎和小多同時瞪了他一眼。
小多遇上玉翎的目光,差點嚇破鳥膽,忙縮了頭作肅穆狀,玉翎正想用目光殺死它,不妨對上老大冷冷地目光,背脊上一陣發涼,忙低眉順眼地道:“老大明鑑,小多所言多有不實之處。”
小多看玉翎辯駁,忙吱吱地叫起來。
小卿冷冷地道:“閉嘴。”
小多忙緊閉了鳥嘴,屋子裡的玉翎也不敢再說,燕傑忙收斂了笑容,學玉翔和小莫,恭敬地垂手侍立。
“怪獸的蛋丟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弟離家時,曾去水潭看過,蛋不見了,小多也不見了。小弟未敢聲張。”玉翎直嘆倒黴,小多這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鳥,分明是怕自己找它算丟蛋的帳,倒跑老大這裡惡人先告狀起來。
“小弟從未帶過女子去石潭。老大明鑑。”
小卿看了看小多,小多的小腿有些發抖,往後挪了挪,又挪了挪,離小卿遠些,看小卿看過來,嚇得差點從几案上栽下去。又撲楞着飛起來,嘀咕道:“是拔毛,小多的毛。”
浩威端着托盤進到屋子時,並不敢多話,恭敬地站在門口,雖然垂目作恭敬狀,仍是對小多感到十分好奇。忽然聽到小卿叔喊他的名字,忙搶上一步,跪倒在地道:“是,浩威回來覆命。”
小卿看也不看浩威恭敬地舉過來的托盤,問他道:“如果小鳥說謊話,它尾巴上的毛會變成什麼顏色?”
小卿話音一落,浩威自然往小多尾巴上看去,小多慌地用翅膀去抱尾巴,重心不穩,“啪唧”摔倒在几案上,浩威已經看到小多七彩的尾巴上,一根紅色的羽毛分外長而鮮豔。
“紅色。”浩威脫口答道。這幾日,小卿已經給他立住了規矩,長輩問話,不能無諾,而且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進行回答。
小多忙爬了起來,跪下小腿道:“老大,饒命。”
浩威吃驚地看着小多,天啊,這小鳥不僅會說話,居然還會下跪啊。
不過小多的腿還是細了些,跪不到五個數的時間,已經匍匐於地,索性將小腦袋埋進翅膀裡,假裝自己不存在。
小卿沒理小多,卻冷冷地看着玉翎道:“你膽子不小,把怪獸的蛋弄丟了,犯了這麼大的錯,還敢在我跟前站着。”
玉翎屈膝跪下,卻有些不甘心,小心翼翼地道:“玉翎該罰。不過小弟覺得丟蛋的事情一定與小多脫不了干係,還請師兄許小弟問個清楚。”
小多聽得玉翎語中森森之意,嚇得一挺身,張開翅膀,就想逃跑,小腿卻被小卿伸手抓住,撲棱了半天翅膀只停留在空中不動。
小多索性張開翅膀倒在小卿手上,閉了眼睛,咬緊牙關,做寧死不屈狀。
小卿看小多死硬的模樣,倒有些好笑,輕斥道:“和誰學的這般無賴樣子?再不睜開眼睛,小心家法伺候。”
小多胖胖地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卻仍是沒有睜開眼睛。
小卿很奇怪,小多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心虛到爲了告玉翎的黑狀,竟將燕月做的事情也安到玉翎身上?
小多難得這麼頑強,對小卿的威脅也置之不理。
“浩威,去抓兩條蟲子過來,要活的。”小卿將小多放到几案上,吩咐道。
小多猛地睜開眼睛:“老大。”
小卿看小多:“怪獸的蛋呢?你是不是知道它被誰偸去了?”
小多猶豫啊猶豫啊,終於還是閉緊了嘴,直到浩威用手捏着兩條長長的青青的還在蠕動身體的蟲子走進屋子。
“要不要說?”小卿示意浩威走過來些。
小多嚇得半睜開眼睛,卻清晰地看到,浩威兩個指頭間夾的扔在搖頭擺尾的蟲子,正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跳加快,呼吸加快,小多移動着翅膀想往後爬,小卿嘆了口氣:“小多,你還真堅強啊。”對浩威道:“將那蟲子放過來。”
“不要。”小多一聲尖叫,忽然歪頭倒地,昏了過去。
小卿一臉黑線:自己會不會太殘忍了,如此對待一隻可憐的,生平最怕蟲子的小鳥?
“老大,小多在裝昏。”燕傑看小多胸膛起伏的依舊清晰有力,小嘴也微微張合,忍不住揭發。
小多再次忍不住狠狠瞪了燕傑一眼:你太不地道了。平日裡你和玉翎最是交好,怎能如此對待你最好朋友的寵物呢。小多恨恨,全然忘了它自己剛剛誣陷主人,混淆視聽。
“阿美。”小多終於屈服了。吐出兩個字,隨即羞紅了頭上的羽毛。
“阿美?”玉翎和屋內衆人恍然大悟,看來“沒兄弟,要女仔”的人原來是小多啊。
阿美是一隻天上沒有,地上無雙的美麗小鳥,是小多一見鍾情的摯愛,爲了得到美鳥芳心,小多自然是挖空心思,贈送各種禮物,以博美鳥一笑。
可阿美是隻十分高傲的女鳥,對小多總是冷冷淡淡地,這時,小多忽然想到有件寶物,阿美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所以它就帶着阿美去看了怪獸的蛋。
阿美果真被那粼光閃閃地,非凡地蛋給迷住了。對小多的態度也大爲改觀。在一個午後,阿美竟然主動約小多去散步。
小多懷着激動地甜蜜地心情與阿美在湛藍的天空裡飛翔,飛舞,迷醉,直到夜幕降臨。阿美和它告辭,一如既往地拒絕了它的相送,自己消失在月色裡,而依舊飄飄然的小多,總算還想得起來自己的使命,飛回到石潭那裡。回到自己的小屋中,甜蜜入睡。
但是當第二日清晨,小多想起去石潭中巡視怪獸蛋時,它差點一頭栽進水裡:蛋不見了。那個已經開始經常跳動地蛋,不見了。
小多正驚慌失措間,正好燕月帶着蕭蕭來到這裡。
小多不敢聲張,想起玉翎曾說過,要是把蛋弄丟了,就將它烤來吃的威脅,就更害怕了。於是它偷偷地飛走了,準備去找阿美,和心愛的女人遠走高飛。
而巧的是,它果真找到了阿美,阿美卻要隨主人去關外了。於是小多便跟着阿美一道,來到了關外。
可是剛到關外,阿美就失去了蹤影,小多沒了美女,纔想起兄弟,況且也想念傅家舒適地生活,和各種美味的點心,於是,就跑到傅家鏢局來,來了後,才知道,這麼巧,小卿老大和玉翎也在。
小多想起丟蛋的事情,心虛,又害怕,便想起惡人先告狀的道理來。爲了增強感染力,順便將燕月做的事情也安在玉翎身上,以期激起老大的怒火來。哪知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忘了玉翎是“女仔勿進”的,反是給老大聽出了破綻。
玉翎很慚愧:爲啥自己養的小鳥這麼沒義氣,居然會做陷害主人的事情啊,真是管教無方啊。沒義氣也罷了,還花癡一個,愁啊。
“一隻叫阿美、有主人,還來到關外的小鳥。”小卿淡淡地笑。
“三天時間,找到怪獸的蛋。”小卿吩咐:“遲一天,罰二十鞭子。”
玉翎恭應一聲,擡頭看小多:“還請老大許小弟帶着小多一同查訪。”
小多搖頭,狂搖頭:“老大,救命。”
小卿撿了小多扔給玉翎:“好好管教着些,連個小鳥都管教不好,虧你還是我的師弟。”
玉翎慚愧地低了頭,手裡握着小多肉滾滾地身子,“沒找到怪獸的蛋前,不許你吃任何一種點心。”
“虐待。”小多痛心地吱吱叫,卻不敢太過掙扎,眼淚汪汪地哽咽:玉翎(脾氣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