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人?”龍星雖是纔來,卻是已對場中情形看個分明,他怎麼也沒看出在場有哪個傅家的人受了傷。
小卿一臉黑線,真想給燕月一腳。你不會是想跟五叔說,青碧傷了你媳婦吧?
燕月瞄了一眼蕭蕭和宛然,確實也是不好意思說蕭蕭,便道:“是宛然。先不說宛然客居傅家,而且她將來是要嫁給玉翔的。”
“胡說,要與玉翔成親的是我們小宮主,怎會是她!”容秀芳狠狠瞪了燕月一眼:“況且,你不僅傷了秀扁,還敢對我們宮主不敬,青碧宮上下誓要你好看。”
“住口!”青碧冷冷喝止容秀芳,“傅家的親事,我們青碧宮高攀不起,這種話已後休要在提。”
“娘……”青翼哀哀了喊了一聲娘,只是不停地落淚,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龍星並不清楚侄兒們的這些事情,對容秀芳的話也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青碧道:“青姐姐,不如先到鏢局歇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您告訴龍星就是。”
青碧緩緩搖了搖頭,“今日總是我到你傅家地盤傷了你傅家的客人,這筆帳,傅家要算,青碧宮接着就是。”言罷,轉身欲走。
容秀芳暗自着急,卻也沒法子,只好去扶青翼,青翼看了看還抱着宛然的玉翔,只覺,若是今日這般走了,只怕與玉翔再無相見之日了。
“玉翔。”青翼忍不住喚道。
玉翔看見青翼淚水漣漣,也是又心疼又難受,可是卻不忍放下懷中奄奄一息的宛然,只得勸慰道:“青翼,你,先和你娘回去吧。”
青翼搖着頭,只不說話,也不肯走。
“青翼!”青碧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冷冷地道:“你若不走,日後,我青碧就再沒你這個女兒。”
容秀芳只得一把拖了青翼道:“小宮主,先回去吧。”又覺得不甘心,對傅龍星急匆匆道:“青碧宮護法容秀芳見過傅五爺。傅五爺,您當年總是與我們青碧宮有些淵源的,可不能由着你的侄兒欺負我們小宮主啊。”
這才,拖着青翼去追青碧宮主去了。
龍星瞪了小卿一眼:“讓你辦什麼事都辦不好,等你師父收拾你吧。”
小卿心裡這個鬱悶,只得領罵道:“是,侄兒無能。待侄兒簡單處理了這面的事,立刻過去領責。”
龍星轉身想走,忽又停下,道:“燕月,你過來。”
燕月本是已藏到小卿身後,聽了五叔吩咐,只得行過去,欠身道:“五叔吩咐。”
“啪!”龍星揚手,一個耳光打得脆響,這才轉身去了。
燕月捱了這一下,也不敢動,待五叔走遠了,才輕輕揉了一下,剛想對蕭蕭做個鬼臉,便覺得老大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忙過去扶蕭蕭道:“你和宛然傷得都不輕,還是先請三叔看傷要緊。”
然後對小卿道:“師兄,您說呢?”
“滾!”小卿冷冷道:“一會再和你算賬!”
陳玄風腿上中了一劍,難得她還能站得很直。
本來院子裡的人很多。只是最近,冷小襖和龍小趴有事他往,已經離開一段日子了,溫小寶和唐小豆在唐家堡還沒回來,傍晚十分,孫劍蘭陪着小君出去了,好像是赴什麼約會。
所以,院子裡,只剩下宛然、蕭蕭和青翼在。
陳玄衣當時正和紅鸞在做晚飯,後來不知怎麼了,宛然和青翼就吵了起來,正在這時,容家三姐妹竟帶了青碧來了。青碧當然是要帶青翼回去,青翼不肯,被宛然搶白幾句,就氣哭了。
青碧當然要爲女兒說話,三言不和,青碧一掌就將宛然拍飛了出去。
後面的事情就是這樣了。陳玄衣對小卿一一稟報。小卿只是靜靜地聽。
“屬下無能。”她說這話時面無表情,可是眼裡卻升騰着淚花。
小卿微微一笑:“難得,你還學着做飯。”
陳玄衣有些發愣,自己稟告了這麼多,這好像不是重點吧。而且小卿說這話時的口吻,怎麼聽着好像有一點點寵溺?一定是錯覺。
小卿已經緩步走到她身側,遞給她一件東西:“這個給你。”
陳玄衣入手,微涼。藉着月光細看,竟是一枚做工極精巧的骰子。骰子不大,龍眼大小,只是材質有些怪,似玉似金,而且只在其中一面上,用上好的祖母綠鑲嵌了一點。
“好像說是上古的時候的一種猛獸的牙。”小卿淡淡地道:“小時候,在千佛寺尋寶找到的,請了四叔幫我雕琢成了六枚骰子。給你這枚,可要好好保管。”
頓了頓,又道:“腿上的傷好好打理下,別落了疤痕。”
小卿帶着小莫離開好久了,陳玄衣還捏着骰子發呆。
小卿來見師父時,五叔也在。
小卿也不敢多說,只跪下行禮。
傅龍城沒有叫起,只冷冷道:“你倒是越來越會辦事了。”
小卿嚇得一身冷汗,忙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龍星便對大哥欠身道:“大哥,這其實也不全是小卿的錯,燕月、玉翔也統統有份的。”
傅龍城氣道:“你還敢說侄兒們的錯,你爲什麼沒有攔下青碧宮主?她那樣受傷回去,宮中長老豈能罷休?這點分寸都沒有。”
龍星垂了頭,不敢說話。
小卿心道,不能罷休又能怎樣?就算青碧宮傾巢而出,難道傅家還怕了他們不成。
傅龍城看小卿的模樣不由更氣,道:“教訓你多少次了,這性子怎麼就不改。”
小卿小心翼翼道:“師父,非是徒兒恃武以驕,只是今日之事,總是青碧宮失禮於先……”
傅龍城冷冷道:“怎麼,青碧宮失禮於先,你便可無禮於後嗎?”
小卿忙垂頭噤聲。
從大明湖傅家,也就是傅懷決定助養子傅青恆奪嫡開始,傅家就已經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家了,而是以天下蒼生,以江山社稷,以武林安危爲己任的中流砥柱了。
所以,傅家家主行事,尤其是處理江湖恩怨,再不能存一己私念,而是以整個江湖平衡和諧爲重了。
所以,傅家家主就要思慮周密,要寬宏大量,要顧全大局,要多思己過。
嚴於律己,寬以待人,這當然是做人的道理,小卿也覺得沒錯,但是對敵人就不能太寬待了吧,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得寸進尺的人也不能太寬待了吧。
可是,這些話,可不敢跟師父說,就是因了不小心流露出這樣的想法,已經捱了不知多少板子了,小卿可是怕怕了。
“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不該逞一時意氣,放任燕月對青碧宮主無禮。”小卿想,這話要是燕月聽了,不知怎麼氣呢。
可是江湖上偏偏就有那樣的規矩,只許前輩放火,不許晚輩點燈。而且,就算要計較,也輪不到燕月出面。總是該宇文家的人來找青碧宮理論。
不過,青碧此舉,也確實有失一般江湖規矩,因爲宛然和蕭蕭雖非傅家正式的客人,總也是在傅家的地面上,青碧以一宮之主的身份到來,實在也該先來和傅龍城打個招呼。
但是話又說回來,因爲任逍遙和青碧的事情,青碧不來見傅龍城,傅龍城也不好去見青碧,可是青碧在那邊鬧的動靜又實在太大,傅龍城也不能裝作不知,所以只好將龍星派了過去。
可是龍星還是去慢一步,青碧已經爲燕月所傷。
龍星迴來和大哥稟告,傅龍城真是好生氣惱。
青碧此舉,本是傅家佔了道理,將來總能爲宛然和蕭蕭討個公道,可是小卿放任燕月胡鬧,傷了青碧,先別說任逍遙那邊面子過不去,若是傳到江湖上,傅家與青碧宮起了嫌隙,再被什麼別有居心的人利用,那事態的發展可就更不利了。
傅龍城也有些後悔,自己實在不該由着徒弟們胡鬧。尤其是燕月,他與蕭蕭畢竟還沒有得到長輩的許可,也沒有明媒正娶,他們的這種關係,能放到武林公案裡去說嗎?
江湖兒女的婚事與一般人家還有些不同。
世家聯姻,包括各種指腹爲婚、各種利益婚姻等等,怎麼也得佔七成,另外還有一些,便是燕月、玉翔這種了。
江湖兒女,仗劍江湖,懲奸除惡,匡扶武林正義,各種聯手對敵,攜手共戰,也是很容易滋生戰鬥友誼的。如果,雙方師門沒有舊怨,雙方尊長也沒有嫌隙,雙方也沒有抵死不肯同意的老公或老婆,那麼,由此結爲伉儷也不是沒有。
但是所謂父母尊長之命那也是必須的。那也得是名正言順的。
如今才哪到哪啊,燕月就敢爲蕭蕭出頭了,那不懂事的東西也就罷了,你是大師兄,也不懂事?連這點思量都沒有?
小卿看師父面色越來越沉,一顆心也是往下沉,一時又想不起來如何才能哄了師父高興,傅龍城已經吩咐龍星道:“你去掌他的嘴。”
小卿臉色煞白地看着師父,也不敢求情,龍星已經走到小卿跟前,揮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地一聲脆響,小卿的臉上立刻現出五個紅紅的指印來,火辣辣地疼。
龍星反手,“啪”一個耳光打回來,小卿的身子都被帶得歪了一歪,小卿卻是一聲也不敢吭,只屏着氣硬挺。
龍星揚手,眼看第三個耳光又要打下來,小卿的心都縮了一縮。
“大哥!”龍晴推門而入。
傅龍城示意龍星先停了,龍星對龍晴欠身行禮。
小卿跪在地上欠身道:“不孝侄兒,請三叔安。”說了一句話,耳朵還嗡嗡作響,兩頰更是火辣辣地疼起來。
龍晴對大哥稟告了宛然和蕭蕭的傷情。宛然雖然暫無性命之憂,但是人卻還在昏迷之中。宛然不僅是受了青碧一掌,而且似乎因爲有氣鬱結於胸,所以腹髒之間早受損傷,所以纔會傷勢沉重。
蕭蕭的左臂因斷了脈息,雖然不用斷除,但是日後功能也要受損,左臂的武功是全廢了。
傅龍城略蹙了眉,倒是沒想到,宛然與蕭蕭兩人傷得如此之重。
龍晴看看小卿,雙頰已經紅腫,求情道:“大哥,這事小卿處置失當,確實該罰,只是他明日還要去見上官幫主,就饒他這一遭吧。”
小卿立刻可憐巴巴地看師父,嘴中卻道:“徒兒罔顧師父教誨,實在該罰,師父重重地罰吧。”
傅龍城想起這幾日來,這小畜生確實也吃了不少苦頭,明日總是要見客人,況且上官鷹畢竟是丐幫的幫主,也不能讓他看了徒弟的笑話,遂揮手道:“這次先饒了你,若敢再任性妄爲,恃武而驕,看不打爛你的皮。”
小卿蒙了師父開赦,總算一顆心放回肚裡,謝了師父,又謝了三叔,五叔,纔回自己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