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天氣依然熱得有點悶,天高陽烈,樹影寧靜。
冷宮變得很安靜,沒有一絲生氣,院中的小花無力地伸展,有點病懨懨的氣質。
悠若中暑了,本來只是發個高燒,雪月冰月給她熬了幾服藥,喝過之後高燒是退了,可人依然還是病懨懨的。在牀上躺了好幾天,人都一併清減了一圈。
“皇后的衣服上有血跡。”冰月喃喃自語,在井邊,拿着悠若的衣服若有所思,似乎在想着什麼。
雪月拿了過去,看了看,就泡到水裡去,笑道:“這不是葵水來了嗎?”
冰月也蹲了下來,緊擰着眉頭,她猶豫了片刻說道:“自從來了冷宮之後,這一直就不規律,先是兩個月沒來,然後這個月竟然來了兩次,距離上次不是纔不到十天嗎?怎麼又來葵水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雪月不在意地笑笑,反正也只有她們兩人,說這個也不會不好意思,“我有時候也是兩三個月纔來一次,也不是很穩定。”
“這皇后的身子骨和我們怎麼一樣呀,我們是練家子,或許是以前沒日沒夜練武留下來的病根。可皇后,我們跟了一年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特殊的情況啊。”
雪月也停了下來,思考了一下,看着冰月說道:“這兩個月是天氣的原因吧,你看這天熱得,人都死了,別說了身體出現問題了。要不,再看看一段時間,如果還是這樣,讓御醫來看看!”
冰月點點頭,“也只能是這樣了!”
過了幾天,悠若感覺好了很多,就下牀,在院子裡照看花草,在她病的這段時間,雪月冰月照顧她都來不及,更別說是照看院子裡的花兒了。幾天沒有打理,再加上天氣乾旱,院子裡的小花有很多都已經枯萎了。悠若因爲躺了幾天,雪月和冰月也想着讓她活動活動筋骨,就由着她提水澆花。
本來還好好的,結果悠若一站起身來,就覺得昏天黑地了,如被隔絕在一個密封的暗室了。心口似乎堵了一塊地方似的,一口氣提不上來,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軟軟地倒在地上,潔白的衣裳在地上暈開一層可怕的死寂。
冰月和雪月臉色大變,趕緊丟下手中的東西,飛奔了過來。
“皇后、皇后……你醒醒啊……”冰月扶起她,拍拍她的臉頰,卻不見她有一絲的迴應。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病好了嗎?怎麼會暈倒了,天啊,這臉色……冰月,趕快把皇后扶進去,我馬上去叫御醫!”雪月說完還不待冰月反應就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雪月匆匆地沿着宮中的捷徑一直往御醫院的方向跑去,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免有點怨恨這皇宮爲何如此之大,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完似的。
御花園那邊,幾位妃嬪正坐着談笑,珠光寶氣,笑語連連。宮女們在他們身後不停地搖扇。眼尖的玉嬪看見不遠處匆匆而過的雪月,不由得冷笑道:“那不是皇后身邊的雪月嗎?什麼事這麼急急忙忙的?好像是往御醫院的方向去。”
各妃嬪順着她眼光看了過去,誰都是一臉的茫然不解。
“估計是皇后病了吧?”方昭儀笑道。
“就是病了又能怎樣?這都三個月了,皇上不還是對她不理不睬的,這會兒正寵着麗妃呢,哪還顧得上她啊?”幸災樂禍的聲音。
“我看啊,八成就是苦肉計,想吸引皇上的注意呢,想不到皇后這樣的人也會來這樣的招數,不過那也得看看咱們的萬歲爺中不中計了。”
“落難鳳凰不如雞,就是皇后病了,宮裡等着看結局的可多着呢。”玉嬪不懷好意地笑着,衆人也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笑。
“還真的別說,這天氣熱得真是不像話,好幾個姐妹都病倒了。”
“哎,我倒有個主意,不如我們……”玉嬪低頭和幾個其他的幾位妃嬪商議着什麼,片刻,衆美人臉上都出現狡猾的笑意。沒多久,幾位宮女也紛紛往御醫院的方向走去了……
……
涼亭中議論紛紛,唯有蝶貴妃臉色凝重。剛剛她瞥見雪月臉色的着急,看了是病得不輕了。她冷冷地笑着,暗自吩咐自己的貼身宮女一句,“去,看看冷宮那邊怎麼回事!”
“是,娘娘!”
由於酷暑,宮中得病的人極多,御醫院正值繁忙之際,雪月才踏入御醫院,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味。
“首鋪大人,之前都是何御醫給皇后看診的,這次也請何御醫去給皇后診病吧!”雪月臉色嚴肅,懇求道,這一年多來,都是何御醫給悠若診的平安脈,悠若對此人的醫術也頗爲讚譽。
御醫院的首鋪段曉城爲難得擰眉,“前天是何老夫人的大壽,何御醫回鳳城給老夫人祝壽去了,還沒回來,雪月姑娘,不然這樣吧,目前御醫院的人手也不夠,都給宮中生了病了的娘娘看診了,讓林御醫跟姑娘走一趟吧。”
雪月咬咬牙,掃了一眼旁邊年輕的臉,一看就是剛當上御醫沒多久的人,經驗不足。但是也沒辦法,雪月只得點點頭,有總比沒有的強,何況皇后現在在冷宮,也由不得她來選人。
兩人還沒走出御醫院的大門,四名宮女就冷冷地入了內,說道:“首鋪大人,玉嬪娘娘有令,宮中所有的太醫現在趕緊去西邊的涼亭中,娘娘似乎有了中暑的跡象,讓太醫們都過去看看。”
“這……”段曉城爲難得擰眉,這一個中暑藥勞駕御醫院所有太醫去診脈,診脈也說不過去。他是宮中的老太醫了,從小小的侍醫到今天的首鋪,宮中的一些勾心鬥角豈會不懂。雪月的前腳剛到,玉嬪娘娘的宮女後腳就跟進,他已經略知一二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小小的中暑就要驚動御醫院所有的太醫,玉嬪娘娘就是存心和皇后過不去是不是?”雪月冷着臉,殺氣閃過瞳眸,凝聚在眼中,讓一旁的段曉城暗暗吃驚。
好凌厲的眼神。
這是……殺手的眼神!
“雪月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玉嬪娘娘怎麼會知道皇后娘娘病了的事情嘛,況且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雪月姐姐有什麼話就自個和娘娘說去!”一個粉色宮女服飾的宮女笑道。
雪月冷哼了一聲,道:“有句話叫什麼來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狗仗人勢是吧,今個兒我不管,林御醫得和我去給皇后看診,讓開!好狗不擋路。”
“雪月,我們的嘴是比不上你的厲害,不過玉嬪娘娘有口諭,讓所有的太醫都去涼亭看診,一個也不能少!”
“你們……”雪月憋了一口氣,殺氣漸漸濃郁,小手緊握成拳,她明白,她是不可以違抗玉嬪的口諭的,可皇后的病……
段曉城見情況在發展下去肯定難以收拾,心思轉了一圈,上前笑道:“既然是玉嬪娘娘的口諭,微臣領旨就是!來人啊,所有的太醫都到西邊涼亭去!”
四個人得意地看了一眼雪月,轉身就走,雪月一急,剛上前一步,就被段曉城給拉住了,不滿皺紋的眼邊盪出一層笑意,等到御醫們都出去,他才笑道:“我也是御醫!”
御書房。
“皇上,奴才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小林子猶豫了片刻,恭敬地說道。
鳳君蔚頭都沒有擡起來,依舊專心在奏章上,冷冷地說道:“你最好就有比旱災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小林子顫抖了一下,跟着他不少日子,多少能揣摩到他的一點心意,懂得看他的臉色,小林子匍匐在地,說道:“皇上,皇后娘娘似乎病了。”
批閱奏摺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批閱,刷刷的聲音在安靜的御書房中響起,這事他前幾天就聽麗妃說了,先是說中暑了,他擔心了兩天,本想着過去看看卻又拉不下臉來。那天把話講到那麼絕情的份上了,悠若這事他還是心有介懷,雖說不像剛開始那般生氣,餘怒還在,再加上身爲一個帝王的尊嚴和驕傲,他並沒有立即就去看悠若。卻不着痕跡地像麗妃打聽她的病情,知道她病好了,他也鬆了一口氣。如今聽着她病了,還是有點心疼。他承認他在懲罰悠若,這麼熱的天,沒有冰塊解暑,衣食住行樣樣不如之前,他是存心的。
“這事朕已經知道了!”他淡淡地說道。
小林子聽了迷糊一片,喃喃自語道:“皇上自然知道皇后昏倒了,爲什麼沒有去看她呢?”
鳳君蔚手中的毛筆掉了,靈活的腦子呆了一下,小林子的聲音極小,以他們的距離,一般人是聽不見的,但是,鳳君蔚內力不錯,聽得一清二楚。
“小林子!”他大喝一聲,呼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近小林子,表情陰冷,“你剛剛說了什麼?”
小林子牙齒打顫,隨着鳳君蔚的接近更是顫抖,“奴才說,皇……皇……皇后病了!”
“不是這句,你說皇后暈倒了是怎麼一回事?”
“奴才剛剛給麗妃送去皇上的賞賜,經過御醫院的時候……”他一五一十地把剛剛的情況說了一遍,擡頭的時候,眼前已經是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