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官兵上前來,悄聲對他說了句話,知府臉上的肥肉擠到一起,狠色自語“這幫無知的賤民……”轉而見綠芙冷幽的眼光詢問地看着他,諂媚一笑,道“王妃請慢用下官准備的洗塵宴,下官還有公務在身,一會就回來作陪。”
知府快步而去,他們正奇怪着,就看見弓箭手小步跑着出府,這陣勢……肖樂一愣,他跟隨楚景沐多年,一看着形勢似有不妙,無名已經飛身過去,抓來一名弓箭手,冷聲問“城中出了何事?”
那名弓箭手看見綠芙白紗下冷冷的笑,面有難色,跪了下來,唯唯諾諾地道“不是城中,……是城外,城外難民日日夜夜騷擾暴動,城門要是被他們攻破,後果不堪設想,知府大人說……”他吞了口水,呼吸急促起來“知府大人說殺雞儆猴,派弓箭手從城牆上向難民射箭……”
“混賬東西!”綠芙大喝,臉色一變,朝難民射箭?……緊忙起身趕了出去。
而冰月奔月和無名緊隨其後,肖樂帶着王府親衛隊也隨之趕出去……
還沒趕至城牆,就聽到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叫喊聲,聽不清在喊些什麼,聲勢浩大,肖樂心中一突,這叫聲像極了沙場之上的鳴戰之聲,城牆上燭火通明,一排士兵高舉火把,把城牆照得分明,而兩排弓箭手弓已拉滿,正對着城牆下……
城門上釘了兩根大木板,大約還有五十名官兵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城門,城外,好像是一遍遍猛烈的撞擊……
“無知刁民,再敢不遜,本官可要放箭了”知府在城牆上高喝,然而他聲音雖洪亮,卻敵不過一圈又一圈難民們憤怒的聲音,在滔天駭浪的聲勢中,難民的情緒有越來越高漲之勢,根本就聽不到知府的喊話。
城下萬民憤怒不休,而城牆上,知府也是怒氣滔天……被他們擾得天天不能安寢,他脾氣早就控制不住。憤怒地拿起旁邊一個弓箭手的弓箭,拉滿……在火光沖天中……銀芒破空……
城下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就是閉着眼睛也能射中一個人,綠芙等趕到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把箭射了出去……
城下似先是一片靜默,接着爆發了一聲又一聲更大的叫喊聲,城牆似有被推倒的情況……
一片吵雜,這是綠芙唯一的感覺,不知是誰提醒了知府一聲,他轉頭見綠芙步上城牆,諂媚地迎了上來,訕笑道:“王妃,你怎麼上這來了?要傷着矜貴的身子怎辦?”
綠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冷芒驚得他趕緊收了口,臉色一窒,訕訕地站到一旁去,綠芙站到城牆之上,望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片,城下也是火把通明,因爲無端死了人,激起了更大的民憤,猙獰着面容,人潮如汪洋,森然可怖,他們叫囂着,怒吼着,清楚地喊着
“殺了狗官……殺了狗官……”
綠芙心頭微驚,沒見過如此大的場面,城外臭氣酸氣似雲似霧,鋪天蓋地,夾着咆哮,撲面而來……她一陣昏眩……似有絲站不住腳了……
冰月見狀,趕緊上前扶着她,綠芙略一站穩就推開冰月,置身於牆頭,隨手拿過楚王的軍令,喝道“弓箭手撤箭,違令者軍法處置”
或許她聲音過於冰冷威嚴,也或許他們懼於楚王治軍嚴明,看了綠芙一眼,收了弓箭,紛紛往後站。
那是煉獄,綠芙心中暗驚,火光下,黑色的頭顱在夜色中涌動着,如潮水般向城門而來,物極必反……知府之行爲在就在難民中激起憤怒,如今又往暴動人羣射箭,原本就高漲的民憤如澆了辣油般,更狂燒不止……這形勢,再不想辦法,這安陽就保不住了。
城外條件比之城內更爲惡劣,難民們飢餓之甚,爲瘟疫所苦,若是他們進城,城內好不容易纔控制住的瘟疫又會蔓延,加上難免憤怒難平,入了城,見之何物,不搶即毀,不僅城中百姓性命堪憂,這百年老城中的文物精華,人文景觀皆會毀於一旦。
城門必須保住……不能被攻下,難民不能進城……
綠芙凝眉深思着,這本不關她的事,朝廷腐敗之氣,官僚相互之勢,百姓飽受疾病飢餓之苦,皆不關她事……可她偏偏就是放不下。
很久以前,有個人就很慈祥地教導她,將軍之一生,爲國而戰,爲民而戰,保住的不是自己家園,而是天下無數的家……無數人的團圓之夢。
如今,他們的家毀了,夢碎了,誰能挽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