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過了,雪已化盡,生機勃勃的土地上有了春意,化去冬雪的土地流露出煥然的生機,連潤露小草羞答答地冒出小頭。
楚王府之中,低迷沉悶的氣氛連續了整整一個月,連誰也不敢吱聲,楚景沐幾乎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綠芙的消息,看着他日漸陰沉的臉,跪在地上報信之人冷汗淋淋,光是看着感受他身上冷冽的寒光,就害怕的直顫抖......
又是一樁沒有意義的消息,楚景沐沉悶的臉,他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
還不是時候......他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句話。
如海的眼光陰鷙沉鬱......心底的浮躁已經越來越重,俊逸的臉一片陰霾,沒有綠芙的王府連人氣也淡了,她不在的兩個月方覺得日子漫長,聽着她王府之中歡聲笑語,看着她在靜坐下棋,已是一種奢望。
芙兒,再等等......我很快就接你出來。又是一句安慰自己的空白之話。
他懷疑,沒有看到那淡淡的笑,他能撐多久。
京城之中已經鬧翻天,市井之中關於各種芙蓉王妃的離奇之事皆紛紛出籠,他沒心思去管,朝廷之中,晉王榮王屢屢挑釁,他隱忍。
一個月,入骨的相思已經摺磨得他冰冷的心傷痕累累,上面劃了一道又一道名叫思念的傷痕,平常相伴左右不覺得思念爲何味,如今分隔兩地方覺得,相思入骨。盤旋在王府上空的笑聲似已經融入他血液之中,時常在他失神之時響起。他以爲虛僞冰冷的笑聲竟是這一個月來他最懷念的聲音......悲哀到連空洞的笑容都不管,只要是她的聲音就好,無關笑容裡的內容。
芙兒,看你把我折磨得......
我想你想得快瘋掉了。
有一種思念,叫刻骨銘心。
半夜驚醒時手心溜走的溫度和遺留的惆悵,誰能比他更瞭解,這一個月來,他又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
不自禁拉出胸口一直帶着的玉芙蓉吊墜,淺綠和深綠交接,和諧唯美,中間的一點硃紅更顯奪目,不知爲何,最近經常看着它出神,他從不讓人看見他胸前的吊墜。在軍營中,也只有夜深人靜時,他纔敢拿出懷念。一個大男人身上帶着這麼一個東西,別人不笑他,他都有點想笑自己。
可能是因爲它是芙蓉,所以他纔會如此失神,綠芙的每件事,幾乎都離不開芙蓉,京師芙蓉,芙蓉血案,芙蓉王妃......屬於他的芙蓉王妃。這枚玉墜是否更襯她呢?他有時候不禁苦笑。
“王爺......有消息了!”肖樂一陣大喊,楚景沐回過神來,放下手,就看見他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王爺,邊境來信了。”
肖樂飛快地把信件呈了上去,楚景沐急忙打開,略一掃過,就露出了一個月來唯一的一絲笑容。
晉王,敢拿芙兒來威脅我,你就得承受後果!
“王爺......”
肖樂疑慮地皺皺眉頭,有神的眼眸一片不解,躊躇着,欲言又止,楚景沐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問:“想問什麼?”
肖樂擡眸,看了他一眼,終於開口:“和邊境聯繫的事一向是林龍在辦的,王爺這次爲何讓我去辦,而且還故意支開他,是不是......”
肖樂不解極了,最近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再辦,有的楚景沐還讓他故意透露給林龍,有的卻緊緊封鎖消息,他不得不懷疑,可是,林龍是府中長大的將軍,怎麼可能......會背叛王府,背叛王爺呢?
楚景沐臉色一沉,半邊隱藏在半暗的光線中,隱晦澀意,勾起復雜陰寒的笑,“肖樂,不要問,照我的話去做就可以。”
“王爺,無憂小姐求見,在外面等着,說有要事要見你一面。”肖樂見他臉上陰狠絕冷的笑,窒了窒。想到了東庭外正等着的人,不禁出口。
“她?”楚景沐蹙眉,在王府住了快兩個月,他們見面的次數也不過幾次,大多不會有交集,就算是見面也只是點頭問安之情,此時她又何事找他?
“讓她進來!”
肖樂出去後,楚景沐把信件拆好,細心地整理好,擡頭就見悠若翩翩而入,沉靜秀美,落落大發之氣有時令他佩服,和綠芙一樣,遇事極少驚慌的一個女人。
“參見王爺!”輕柔的聲音出口,帶着令人舒服的暖意。
他眉間的褶皺不禁鬆了幾許,不似剛剛那般冷硬,和綠芙相似的聲音聽起來舒服極了。“你有何事找本王?”
悠若一笑,秀麗的眉微彎,意味深長地笑道:“王爺的耐心十分令無憂佩服。”
眼中寒氣漸濃,楚景沐眼光如箭直射向她,眯起深邃的眼眸,“你什麼意思?”
她並不害怕,單憑這點楚景沐就對她刮目相看,極少人在他如此的冷光中還能如此沉着地站着,臉上的笑容無減,越發雍容大度。書房中靜悄悄的,悠若笑了,走近了一步,“王爺,我想介紹個人你認識,想必你一定會感興趣。”
冷冷一笑,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楚景沐冷笑着:“普天之下,還有誰是本王有興趣認識的,小姐到可以列舉一下。”
“比如說,穆風!”
短短的一句話讓他渾身一震,細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秀麗絕倫的容顏,沉着冷靜的氣質,眼光清亮有神,她上京才兩個月,竟然說介紹穆風給他認識。那名將軍,在沙場上和他名氣相當,他見過幾次,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眼眸威儀大度,不像是狡詐之人,卻投靠晉王,......
“我憑什麼相信你?”
悠若一笑,越發沉靜,“就憑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王妃現在在王宮之中,想必楚王也是早就料到,晉王奪人妻,於情於理都說不通,你若進宮要人,王妃也可回府。你能等上一個月,說明你在利用王妃,與其這樣,還不如見見穆風,這樣可以縮短王爺計劃的時間,你也可以早日見到王妃,不是麼?”
“看來本王的府邸真是臥虎藏龍,個個深藏不露。”寒氣慢慢消散,楚景沐竟低低笑了一聲,先是芙兒,後是她身邊的兩個侍女和無名,現在又出現這個無憂,楚景沐笑得有點諷刺,他家裡來了什麼大人物,他竟然都是最後知道的,不禁站起身,逼近無憂,笑道:“你們的條件是什麼?”
她輕輕地低下頭,微笑着:“王爺想扳倒晉王,我們是想要韓府和晉王的命,就是這麼簡單。有興趣合作麼?王爺,調動邊城的軍隊,一來耗資極大,朝廷國庫空虛,這些錢到頭來還不是王爺自己掏,此消彼長,如是和穆風聯手,他極得晉王寵信,若詳加籌劃,根本就不需要動用到王爺邊境的軍隊上京,只要在路上堵住韓府的三十萬大軍即可。這筆賬,想必王爺心裡也能算清楚吧。”
悠若穩重地揹着劉楓一早就教過她的道理,力保自己的聲調平靜,在楚景沐聽來又是一驚,現在的女子個個都是這麼厲害麼?這筆賬他怎麼不會算,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又何嘗想動用到自己邊境的兵馬,利用綠芙取得晉王信任。
不管他們爲何要晉王和韓府的命,只要答應合作,他能儘快扳倒晉王,能接回綠芙,合作又有何妨?
“你們的消息收得倒是快,本王今天剛收到的軍報,你今天就來找我,穆風人呢?”
聽他話裡的意思是答應了,悠若不由得一喜,擡起頭來,紅脣輕啓,還沒講話就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楚景沐胸前,低呼了聲,臉上頓時有絲激動,白皙的手出神地撫向他胸前,被楚景沐惱怒地抓着,誤會了她的意思,臉色微露厭惡,喝道:“你在做什麼?”
“你......那個......那個芙蓉吊墜怎麼會在你的身上?”她擡頭看着他,掙脫手腕,不再是剛剛那種沉靜的笑,臉上因激動略帶紅暈,眼角也略有溼意。
楚景沐不解地看着她,低頭看見他胸前的玉芙蓉吊墜,疑惑地擰起眉,“你認識?”
“當然!你哪來的?那個女孩在哪?給你吊墜的那個女孩在哪?”那是芙若最喜歡的飾品,從小就極少離身,是劉廷請人特意爲她打造的,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既然在他身上,說明有芙若的消息,光是想着,她又是一陣激動,臉頰生輝。
“你......怎麼會認識這玉墜?”這是雲宛芙之物,她怎麼可能認識,淡淡的懷疑在心底發酵,他不禁好奇地問。
“你快告訴我那個女孩在哪?我要知道她的下落。”見他遲遲不說,她不禁着急了,一把抓過他的手臂,“她到底在哪?”
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這是雲宛芙郡主的玉墜。”
“不可能!你胡說,這明明就是我妹妹的玉芙蓉,她從來不離身的。”悠若微惱地打斷她的話,白皙的小臉堅決沉定。
“你說什麼?你妹妹?”楚景沐心一沉,懷疑頓時浮上心頭,她說得如此肯定,如此堅決,莫非這其中真有什麼蹊蹺?
“對,這是我爹爹從關外特意讓人給她造的,因爲妹妹喜歡芙蓉,所以打造成芙蓉的形狀,這世上只有這麼一塊,我不可能認錯的。”
“你妹妹是誰?”這回輪到他驚惶,一想到可能是他認錯了了人,心底浮上一陣懊惱和心慌,難怪小時候那個慧黠的女孩和雲宛芙相差如此之多,難道不是同一人?那他的玉佩爲什麼又會在她身上。
“我......”悠若咬咬脣,看着他更爲急切地臉,也閃過疑慮,爲何他也是如此茫然......
“告訴我實話,我就和你們合作,否則免談!”他有點着急,冷然出口。
“你......”悠若氣結,惱極了。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有一絲芙若的消息,她不想放棄,反正楚雲也知道她的身份,告訴他也無妨。
“景沐哥哥,我是悠若,你不認得了麼?”
“悠若......”楚景沐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臉上紅白交錯,身形微晃,頓時呆住了......
十一年前涼亭女孩的笑,她的靈活慧黠,十一年後的綠芙,她的笑,她的靈慧和狡猾,一張一張在腦海中重疊......竟然如此相似,而他竟沒有認出來......
竟然是綠芙......
“芙兒......竟然是芙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禁茫然,如果這玉墜是芙兒的,那他的玉佩爲什麼在雲宛芙身上?
“景沐哥哥,她在哪?”悠若見他念念有詞,似受了打擊,也不管了,她只想知道芙兒的下落。
“宮裡......我的王妃!”
“什麼?......王妃就是芙兒?”她腳一軟,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色刷一下,慘白如紙......
書房中,一時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