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金幣商會的條件
蒼星海域。
復甦的溟霧族好似結束冬眠的兇獸，飢腸轆轆地想要吞噬一切，補充自身養分。
此時，濃稠如墨的霧氣從霧隱島中央噴涌而出，如同千萬條巨蟒纏繞着爬向天際。
所過之處，雲層被溶解成灰白色的絮狀物，淅淅瀝瀝地飄落下來。
在數天的沉寂後，溟霧族正式向整個蒼星海域發起了試探性掠奪戰爭，想要詳細瞭解蒼星海域現在的勢力格局。
這對棲息在蒼星海域的各族生靈而言，無疑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
陰風在羣島間呼嘯，聲音猶如千萬個冤魂在同時哀嚎。
許多島嶼的沿岸，溟霧族的先鋒部隊正在登陸，對眼中所見的一切揮出殺戮之刃。
鄰近霧隱島的一片小型珊瑚礁便在溟霧籠罩下快速崩塌。
覆蓋在珊瑚羣上的綠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萎縮，樹皮剝落後露出灰白骨質紋理。
海面下方也在進行着殺戮。
成羣的海魚在接觸霧氣後，被霧中涌現的殺戮軍團吞噬。
三十海里外的海葵羣島首當其衝，成爲第一座被吞噬的島嶼。
霧氣尚未抵達，羣島周圍的洋流就已經紊亂。
原本湛藍的海水變得渾濁，水下隱約可見巨大的陰影遊弋。
當溟霧觸及最外圍的礁石時，無數手持利刃的身影從霧氣中顯現。
它們披着半透明的鱗甲，空洞的眼窩裡跳躍着幽藍鬼火。
雖然失去了曾經的軀體，但在漫長歲月的沉寂後，這些溟霧族的戰士擁有了更強的亡語之軀。
島上的海鳥羣發出淒厲鳴叫，瘋狂拍打翅膀想要逃離，但羽毛很快蒙上灰白霜斑。
從高空俯瞰，整座島嶼以溟霧族的登陸地點爲起點蔓延，正在快速失去色彩。
綠植、怪物、野獸……灰色所過之處，萬物凋零。
而海天交界處，霧氣已經形成高達千米的巨牆。
所經之處的海水都變得死寂，連波浪的起伏都變得遲緩。
溟霧族的擴張，從海、陸、空，三個方向推進。
此時，臨近彩霧海岸的夢幻島上。
阿嵐站在瞭望臺，目視遠處的2號碼頭。
往日熱鬧的碼頭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72小時前還擠滿商船的泊位，此時只剩下幾艘來不及撤走的商船孤零零地漂着。
最顯眼的便是掛滿彩旗的靈盾族的商船，舷梯都沒來得及收起，正在搬運存儲貨物，準備緊急撤離。
溟霧族登場的動靜太大，這些天已經傳到了夢幻島。
各族商隊紛紛選擇逃離。
也有族羣選擇將攜帶來的貨物暫時寄存在金幣商會手裡，賭金幣商會的誠信，未來能拿回這筆資源。
這在阿嵐眼裡，是金幣商會的一次危機，也是機遇。
處理好了，金幣商會在各族眼裡的信譽暴漲，未來能有更多的合作空間。
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金幣商會繼續存在下去。
要不了多少天，溟霧族的大軍便會逼近，到時候夢幻島上的所有設施都可能遭到破壞。
玩家可以復活，但重建設施需要時間，重新聚集異族商隊也需要時間。
現在最危險的情況其實不是夢幻島嶼，而是金幣商會的貿易客戶正在被溟霧族不斷屠戮。
吃異族的遺產是爽，但長久看無疑是竭澤而漁。
等溟霧族徹底掌控蒼星海域，能剩下多少客戶完全不可知，甚至很多客戶都要逃離蒼星海域，流亡其他相對安全的海域繼續苟活。
金幣商會的第一次危機，比預想中的嚴重。
他想象中的第一次危機，是其他海域，或是空降的掠奪勢力。
在夢幻島掠奪不到資源，便會撤離。
現在的情況是，溟霧族紮根在蒼星海域，未來想要繼續貿易根本繞不過這個強族。
想要將溟霧族擊潰，以玩家族現階段的實力毫無可能。
他詢問了指引，溟霧族現在有九個半神境強者。
其中一個還是半步神境的存在。
金幣商會在論壇已經有了號召力，但溟霧族強者中隨便拉出來一個，都能輕鬆將玩家陣營集結的力量擊潰。
身爲玩家，能用暴力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但現在的危機，顯然沒法通過武力直接解決，至少現在不行。
爲了金幣商會的繼續發展，他決定試着尋找溟霧族的弱點。
有了想法，阿嵐選擇原地自解。
以最快的方式迴歸小黑屋。
1小時後。
阿嵐的身影出現在圖書館。
通過檢索功能找到蒼星海域的相關歷史資料，開始查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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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最大的優點除了資料繁多，其次是許多歷史資料會實時更新。
很快，阿嵐便找到了與溟霧族相關的歷史資料信息。
這些信息被收錄在《蒼星-霧海星錄》中。
溟霧族在玩家接觸過的族羣中，是怪物世界較爲古早的族羣。
這個種族差不多是在逆潮軍團往後的一個時代崛起，當時已經過了四神內戰、浩劫之戰、舊神崛起時代。
連年的戰爭讓蒼星海域曾經的本土霸主，蒼星族退出歷史舞臺。
溟霧族降臨在羣雄割據的混亂時期，它們的對手除了怪物世界的幾個落魄本土勢力，還有許多和溟霧族一樣的降臨勢力。
可謂是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全盛姿態到來的溟霧族飛速崛起，勢不可擋。
很快便成爲了兩大海域的霸主級勢力。
隨後向第三海域，也就是現在的飛昇海域推進，與當時的“青修族”爆發資源爭奪戰爭。
這一戰也是溟霧族最後的高光時刻。
贏得戰爭後的溟霧族，晉升爲三海霸主，準備在韜光養晦恢復戰爭力量後，向更遙遠的外海發起掠奪戰爭。
也就是在這個階段，亡語族降臨，將溟霧族踢下霸主神壇。
而元氣大傷的亡語族又被溟霧大將軍“夜溟”擊潰，成爲歷史的過去式。
結局是兩敗俱傷，雙雙退場。
就此，三大海域再度進入羣雄割據的時代。
一代舊人換新人，海域霸主的地位期間有過幾次更迭，但最終還是重新回到了混亂時代。
直到飛昇族降臨，蒼星海域的東南方向成爲飛昇族的領地，將海域裡的大量異族勢力驅趕至蒼星海域，有了問鼎三海新霸主的趨勢，力量逐步往三大海域輻射。
至於古神族，本質上走的是類似極樂之主的發展模式。
它們對領地的爭奪並不是很在意，更在意的是通過古神競技場來反哺古神族的發展建設。
與極樂族相比，古神族的發展模式更激進，需要頻繁與附近的勢力交手。
將視角切回現在，海域的格局再度發生變化。
現在三大海域都有了強盛的掌控者，分別是死亡海域的古神族、飛昇海域的飛昇族與書言、蒼星海域的返場勢力溟霧族。
通過歷史書籍上的資料對比。
這三個勢力中最強的應該是古神族，死亡海域只是古神族在怪物世界的領土之一。
死亡競技場，也只是古神麾下，三大競技場裡的其中一座。
溟霧族在掌控蒼星海域後，直接挑戰古神族的概率很小。
畢竟古神族已經與溟霧族有過初步接觸，也曾展現過強大的實力，溟霧族不選擇追擊就是一種態度的表現。
溟霧族接下來最有可能挑戰的，便是飛昇族與書言這兩支勢力。
論實力，書言和飛昇族加起來或許都沒有溟霧族來得強。
這兩支勢力，會是不錯的目標。
翻看圖書館書籍，阿嵐發現玩家接觸到的外部勢力，發展模式主要分爲三類。
第一類以黑潮、蟲族爲代表的吞噬、掠奪模式，通過戰爭獲得養分。
溟霧族也可以歸類爲掠奪發展模式，但卻不是第一類。
區別在於，黑潮和蟲潮在怪物世界沒有絕對的中心，也沒有族地。
就像是黑潮神和蟲族至高主腦，攥着一把種子，撒向怪物世界的各個地區，從不同地區同步擴散發展。
玩家現在也是這套發展模式。
第二類是以極樂族爲代表的“規則邏輯”發展模式。
這也是怪物世界裡最有特色的一批族羣，可以是阿樂這般四處開娛樂城，也可能是命運族這般四處找生靈玩等價博弈，還可以是古神族這般搭建競技場，亦或是幽律協會四處抓生靈參與規則遊戲。
這類勢力的發展對資源的需求較少，但需要依託於怪物世界的其他族羣。
也只有怪物世界，能找到無數強大的生靈供它們使用規則邏輯進行榨取。
而第三類的代表是逆潮軍團。
既有通過戰爭邏輯獲取規則能量的養分，又能通過戰爭掠奪資源和領地快速發展。
魂歸族也是此類發展模式的代表，通過領地節點攝取力量，再通過戰爭讓魂獸吞噬敵軍高端力量，不斷擴大己方的戰力強度。
這類模式與第一模式相比，有絕對的中心地區。
也就是各族的族地，面對遠超自己的存在，有被一網打盡的可能性。
溟霧族也是此類掠奪成長模式。
對比不同的發展模式可以發現，溟霧族所選的模式存在一個顯著的短板。
如果自身沒有強大的實力，很容易在擴張途中陷入瓶頸。
沒有外部資源的供養，內部的發展速度就會顯著降低，需要從對外索取改爲對內增產。
也就是做大內部蛋糕。
就像是逆潮軍團，擁有一個龐大的後勤補給團。
耕種、培育、挖礦、養殖……這都是由後勤團負責。
溟霧族卻沒有配套的後勤體系。
簡單解釋就是，溟霧族走的是一波收割模式。
以地念惡霸吞噬“魔種”小世界爲例。
地念惡霸沒有不斷重啓輪迴，持續壓榨小世界的想法，只想趕緊竭澤而漁。
理論上，小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可以不斷榨取出規則衍生能量的資源地。
但地念惡霸無心經營，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怪物世界的對外掠奪、擴張上。
溟霧族也是同理。
以往的歷史證明，溟霧選擇的也是竭澤而漁的模式，將其他種族漫長歲月積攢的財富一波榨乾，然後尋找新的掠奪目標。
優點是，擴張之勢如迅猛海嘯，卻會在強族鐵壁前，化作進退兩難的渦流。
強族當前，鋒芒頓挫。
看到這裡，阿嵐覺得這會是一個突破口。
或許，他能找溟霧族談談，以己方玩家的優勢，讓溟霧族成爲金幣商會的一個重要客戶。
金幣商會能帶給溟霧族的，便是在發展受挫時，持續產出的資源收益。
至於怎麼合作，阿嵐心中已經有了初步構想。
翌日。
阿嵐離開圖書館，決定這就前往霧隱島。
找溟霧皇帝，或是溟霧大將軍談談。
但談判的基礎建立在對等的實力上，他覺得這一趟行程怕是不容易順利達成。
如果成功，金幣商會接下來非但不會倒閉，甚至還可能得到溟霧族的庇護，擴張得更加迅猛。
離開帝冢村前，阿嵐在啓迪商城裡購買了一批定位傳送卷軸。
彩霧海岸距離霧隱島的行程，有載具加持也得花費2天。
有了定位傳送就能顯著減少意外發生時，來回趕路的時間。
溟霧族的掠奪擴張還在繼續，他必須抓緊時間了。
三天後。
經過多次復活重啓，阿嵐終於來到了霧隱島。
這段旅途，他復活了四次纔到達。
沿途能看到黑壓壓的溟霧軍團在蒼星海域地區肆虐，許多島嶼都已經淪陷。
這還只是溟霧族的試探性進攻，但許多小勢力連試探性進攻都難以抗衡，在體量遠強於自己的溟霧族面前淪爲養分。
趕路途中，他的四次死亡都是因爲溟霧軍團的截殺。
好在有定位傳送輔助，無需重複趕路。
擡頭看向黑霧繚繞的島嶼。
霧隱島的輪廓在翻涌的黑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
島嶼外圍海域上，密密麻麻的溟霧軍團戰士如同一道鐵壁般封鎖了所有通路。
它們的身軀由濃稠的霧氣凝結而成，時而潰散如煙，時而聚攏成形，空洞的眼眶裡跳動着幽藍色的魂火。
海風掠過島嶼吹來，帶來刺骨寒意襲來。
阿嵐能聽到風中夾雜着低沉的嗚咽，像是這些曾經的戰死者之魂仍在哀嚎。
溟霧族歸來後，長年瀰漫死亡海域的黑霧散去，而蒼星海域卻是化作鬼影重重的“冥海”。
想要直接穿過溟霧軍團，進入霧隱島接觸溟霧皇帝顯然不現實。
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繞過駐守的溟霧戰士，直接進入島嶼內部。
阿嵐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直接上門，一次不行就兩次。
伴隨阿嵐的身影欺近，駐守的溟霧大軍動了，分出一支數百人的小隊快速欺近。
不等阿嵐說話，便被溟霧族戰士層層包圍，攻勢如雨點般落下。
瞬間將他送回了小黑屋。
一小時後，當阿嵐的身影出現在復活點。
他果斷激活了定位傳送，身形再度消失在傳送卷軸釋放的光芒中。 這一次沒有任何意外，對於突然出現的阿嵐，溟霧族仍採取是直接擊殺策略。
哪怕阿嵐喊出了想要見溟霧皇帝。
怪物世界的談判向來在實力對等的基礎上進行。
面對阿嵐，溟霧族甚至不想知曉他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實力爲王的世界，便是這般簡單粗暴。
死亡。
復活。
傳送。
當阿嵐的身影第三次出現在霧隱島外圍的礁石上，黑霧在他腳下翻涌，彷彿在無聲地嘲弄溟霧軍團的徒勞擊殺。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移動半步。
只是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着如潮水般涌來的溟霧軍團。
霧刃貫穿他的胸膛。
死亡。
黑暗。
然後，再次重生，傳送。
同樣的礁石，同樣的黑霧，同樣的結局。
他像是一個卡在時間裂隙中的幽靈，不斷重複着死亡輪迴。
第5次。
第10次。
第15次。
隨着阿嵐的不斷出現，溟霧軍團的攻擊變得遲緩。
那些霧氣凝聚的亡語士兵，空洞的眼眶中魂火閃爍，顯然無法理解這個能夠不斷復活的生靈到底是什麼情況。
第18次復活再來。
阿嵐依舊站在原地，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這一次，當霧刃即將觸及他的咽喉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黑霧深處傳來：
“退。”
頓時洶涌襲來的黑霧在阿嵐跟前停頓，溟霧戰士沒有再動手，而是將他圍困。
就在這時，霧氣在阿嵐跟前如浪潮般向兩側分開。
遠處溟霧高臺上，溟霧族的長老“蝕骨”緩緩擡起手，血紅色的眼眸直視再次出現的阿嵐，神色間難掩疑惑。
“不需要精神交流，我們能直接溝通。”
感受精神力正在往腦海中滲透，阿嵐當即開口道。
有挑戰者系統的自動翻譯功能，他說的話在溟霧族聽來，便是它們家鄉的語言。
聽到這番話，蝕骨瞳孔中的火焰暴漲：
“故鄉世界來的？”各種想法在腦海中涌現，蝕骨的眼中的殺意涌動。
已經明白蝕骨爲何對自己有殺意的阿嵐，當即解釋道：
“放心，我不是來自你們的故鄉世界，也不曾入侵你們的故鄉世界，你們的故鄉世界一切安好，你可以理解爲我掌握了可以自動翻譯一切信息的規則力量。”
狂暴的海風驟然平息，濃霧深處，蝕骨快速欺近來到阿嵐跟前。
規則二字，對它充滿了吸引力。
探索怪物世界的過程中，有太多機緣信息難以破譯。
如果溟霧族能掌握此規則，未來征途將再無晦澀，世間奧秘，皆可破譯解讀。
目視眼中毫無懼意的阿嵐，蝕骨心中有了想法。
它首先想到的便是通過殘忍的霧刑，逼問出這道規則的去向。
“別想了，我既然敢來，就不怕你們的一切折磨手段。”
“你能復活，想必也是規則加持。”
阿嵐微笑點頭：
“你們殺不死我。”
回想剛纔一次次的復活，蝕骨環繞阿嵐飛行，目光與感知雙重掃描着阿嵐的軀體。
它無法想象，這具羸弱的軀體裡竟然有兩種規則烙印加持。
“蝕骨，溟霧族長老團第38位長老，我找你們的溟霧皇帝……夜溟大將軍也行，總之我需要與你們溟霧族的最高層對話。”
聽到在這之前從未見過自己的阿嵐報出自己的名字，還知曉自己在溟霧族的地位。
蝕骨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究竟何事。”
阿嵐聽聞，笑着搖頭：
“和你說了也是無用，溟霧族的權力架構上，你只是第四梯隊，根本無法決策溟霧族的未來發展方向。”
蝕骨周身的黑霧驟然沸騰，無數尖銳的霧刺在空氣中凝結，卻又在即將爆發的瞬間停滯。
頭顱中的魂火劇烈閃爍，顯然被阿嵐這番直言不諱的蔑視所激怒。
“狂妄！”
蝕骨的聲音裡夾雜着沙啞嘶吼：
“憑你這螻蟻，也配覲見吾皇？”
“別放狠話，我這趟前來，正是爲了來見你們的溟霧皇帝，上報還是殺死我，你自己決策，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行爲很可能影響到溟霧族的未來發展，別忘了我族也擁有規則，我的弱小不代表我族實力。”
“我想談，也是給你們溟霧族一個機會。”阿嵐毫不客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