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黛玉院。
天色還沒大亮,正屋閨房已亮起燭火,房中熏籠吐馨,胭紅脂香,和暖如春。
黛玉一身寢衣穿戴,穿月白印花交領襖,月白印花撒花褲,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這幾年黛玉有賈琮相伴,情思心懷通暢,又得名醫調理,舊疾沉痾漸解,不再像幼時身子羸弱。
雖還沒到及笄之年,但已出落得玉立嫋娜,身姿綽約,纖穠合度,宛如春枝含苞。
軟綢睡衣,鮮亮柔軟,將她初綻的青澀婀娜,鉤勒得格外動人,秀腰纖纖,青丘宛然,韻致天成。
房間地上放了三口箱子,兩小一大,裡面整齊疊放各種物件,這是林家從揚州送來的應節年禮。
黛玉正從箱子裡挑選禮物,神情欣然,興致勃勃,又讓紫鵑將禮物分類擺到書案上,
自黛玉七歲遷居賈府,每年臘月二十前後,林如海都會讓陳姨娘置辦年禮,千里迢迢送入神京。
年禮分爲兩份,一份是專門孝敬賈母,另一份讓黛玉奉送親長姊妹,以爲年節敬賀之禮。
今年年禮卻分了三份,其中一份專送賈琮。
林家這般舉動,不僅因賈琮已身爲家主,身份已與往日不同,禮數自然愈發慎重。
更因林如海和陳姨娘都心有默契,看出自己女兒已心有所繫。
他們自然樂見其成,只是黛玉年未及笄,賈琮也在守制之中,來日方長罷了。
……
昨日黛玉已親至榮慶堂,替父親向外祖母致禮,今日早起便分派家中衆人禮品。
賈政不僅是黛玉孃舅,對賈琮更有撫育之情,黛玉自然顯得鄭重。
按着父親信中叮囑,挑揀幾樣較莊重禮品,裝了獨有小箱,準備送給賈政夫婦。
又另選幾樣素雅之物,送給隱居內院的邢夫人和尤氏。
其餘同輩姊妹只是送個熱鬧,所用都是新巧的江南之物。
長長的書案上放着四五摞禮品,每一摞都有筆墨紙硯、摺扇、紙傘、香囊、印石、胭脂、絹花等物。
黛玉臉帶笑意,用手數着禮物,喃喃自語:“這是給二姐姐的、給三妹妹的,還有給雲丫頭和邢妹妹的。
還有給寶姐姐的,最後一份留給惜春小妹妹……”
她又打開其中一口小箱,仔細看了幾眼合上,笑道:“紫鵑,這小箱你和雪雁擡着。
今天三哥哥休沐在家,我們去串門送給三哥哥。”
等到忙完了事情,她讓紫鵑幫她梳洗穿戴,用過早點便起身出門。
她自己雖是空手,但身後跟了幾個丫鬟婆子,人人手上都提拎着東西。
一路走來先去了探春院裡,黛玉想着先給探春送禮,再邀她陪着去東路院,給賈政夫婦送年禮。
只是進了院子卻靜悄悄一片,正遇上丫鬟翠墨出來,問道:“你們姑娘怎麼大早不見人影?”
翠墨笑道:“林姑娘來的稍晚一步,姑娘一早便去了東路院,說是年關將近,緊巴着督促環哥兒讀書。”
黛玉笑道:“三妹妹這是做教書先生上癮了,要把兄弟教成才子才罷休。”
她將送探春的年禮交給翠墨,又帶着紫鵑雪雁去了賈琮院裡。
……
她才進賈琮院子,看到晴雯帶着小丫頭,在收拾堂屋桌上碗筷,想是衆人剛用過早點。
芷芍從遊廊那頭過來,笑道:“林姑娘來啦,三爺正在書房閒坐呢。”
賈琮在書房聽到聲音,問道:“是林妹妹來了,快請進來說話。”
他見黛玉笑盈盈進屋,兩個丫頭還擡着小箱。
笑道:“我早想到這前後幾天,妹妹必要送好東西給我,年年都是如此。
我正盼着這好事呢,今年妹妹愈發大方,竟然擡了整箱給我,這人情可是有些大。”
黛玉笑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姑蘇本地土產罷了,過年送個熱鬧而已。”
賈琮將小箱擱在書案上,兩人擺弄裡面的物件,有說有笑,很是愜意。
黛玉笑道:“其實姑蘇最好便是糕餅點心,我小時候就愛這口,我娘擔心傷胃壞牙,從不讓我多吃。
只是兩地路途遙遠,即便是隆冬臘月,這點心也存不住遠途送來,不然還能逞口舌之慾。”
賈琮笑道:“妹妹想吃姑蘇點心,這是極容易的事,早些告訴我纔是。
城裡有家六香居食店,做的姑蘇點心十分地道,我今日回府給妹妹買一堆。”
……
黛玉聽了好奇,問道:“三哥哥今日不是休沐,怎麼還要出門?”
賈琮笑道:“原本是這樣的,但昨日兩邦和議落地,我這個和議掌記,多了許多事要忙。
晚些時候要去趟會同館,下午要和顧大人入宮面聖,這休沐日也消停不了了。
不過如今時辰還早,正好和妹妹說說閒話,也好多偷閒些光陰。
我知道妹妹要給老爺送年禮,最近東路院出了秦勇的事,那裡也是亂糟糟的。
二太太估計也不自在,妹妹要是過去送禮,讓三妹妹陪你一起過去,遇到說話有個幫襯。”
黛玉笑道:“我早想到這事,方纔就去找三妹妹,她大早就去了東路院,我正好沒趕上。
三哥哥,最近東路院可不止秦勇的事,西府也傳出不少閒話,三哥哥就沒耳聞?”
賈琮笑道:“早有人和我說過,不過既然生出話頭,二嫂和老太太不會坐視不理,她們自會處置。
其實這麼大的家門,每月十幾兩銀子,即便計較也有限。
大嫂子的二十兩月例,我倒知道些出處,因她是守寡之人,又養着蘭小子,賈家有贍養之責。
老太太爲關照他們母子,讓她兼領先珠大哥的月例,才順勢漲到二十兩,多少還有些緣故。
再說大嫂子是個厚道人,平時不爭不搶,日常也是個省心的。
但是人心百態,不會人人都像她,總有人覬覦難消。
如果家規不嚴,讓人生出僥倖,多了妄想之念,因此鼓動風浪,便是治家不嚴之過。
其實這謠言來的也算巧合,二嫂管家是好手,我們不用操心,讓她施展便是……”
黛玉是聰慧通透之人,聽了賈琮若有深意的話語,明眸閃亮,心中有些恍然。
但也不去說破,畢竟此事涉及二房長輩,有些話總有禮數忌諱。
兩人閒聊許久,英蓮拿着賈琮官服進來,黛玉趁便動手,幫賈琮穿戴官服,送他出門辦差。
……
榮國府,寶玉院。
清晨時分,襲人正帶着春燕、佳蕙等小丫鬟,趁着初升的日頭,晾曬剛漿洗的內裳小衣。
襲人問道:“春燕,你去敲門問問,二爺起牀了沒有。”
春燕說道:“襲人姐姐,昨夜彩雲值夜,如今沒動靜,自然都還睡着,我去叫算什麼意思。
二爺這幾日脾氣大,惹惱了他可會罵人。”
襲人皺眉說道:“這個彩雲愈發沒分寸,既然她陪房守夜,也該早些叫二爺起牀。
爺們早起賴牀,府上可沒這規矩,太陽都快曬牀頭,傳出去可不好聽。”
襲人正準備自己去敲門,突然院門口人影閃動,進來個身姿苗條的丫鬟。
穿月白暗花棉綾襖,外罩青緞掐牙背心,下身系艾綠百褶裙,腰肢纖細,眉眼秀美,盼顧生姿。
襲人奇道:“玉釧妹妹,怎麼這麼早過來,可是太太讓來傳話?”
玉釧笑道:“並不是太太傳話,而是老爺讓我來傳話。”
……
襲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但凡老爺給二爺傳話,多半就是讀書的事情。
前幾日二爺去大花廳聽戲,可是被老爺痛罵一頓,訓斥二爺年後要去國子監,還不肯用心讀書。
這話頭纔過去幾日,如今還沒涼透,大清早讓玉釧過來傳話,哪裡會有什麼好事。
玉釧說道:“今日老爺休沐,讓過來給二爺傳話,讓二爺帶上書本去東院,老爺要考教功課。”
襲人聽了臉色一變,心中暗自叫苦,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自那日二爺在大花廳捱罵,因爲心中害怕,回來倒拿了兩天書本,也不知有沒念進去沒有。
到了第三日便連樣子都不裝,不是四處閒逛,便是找小丫頭逗趣,或是看閒書消磨時間。
如今可是連牀都賴着,這樣子可怎麼考教功課……
玉釧走到正屋門口停住腳步,便不再邁前一步,彷彿前頭是龍潭虎穴。
她常被姐姐金釧教導,二房爺們都不能沾惹,能遠着便遠着些,免得招來倒黴禍事。
姐姐便是前車之鑑,玉釧心中自然十分忌憚。
且寶玉每次見到自己,也不顧府上規矩,還肉麻兮兮叫玉釧妹妹,都弄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即便沒有姐姐諄諄教誨,她也絕對不敢輕易招惹。……
說道:“襲人姐姐,煩你和二爺傳話,讓二爺快些收拾,早些過去東路院,耽擱時辰老爺會發火的。”
襲人臉色發僵,笑道:“怎麼老爺不叫個婆子跑腿,倒叫玉釧妹妹親自來叫。”
玉釧有些無奈,說道:“上回老爺讓王大娘來傳話,結果二爺還沒出門,老太太便知道消息。
所以這次就讓我來了,襲人姐姐你們可別坑我,讓我請走二爺便是。
要是又讓老太太攔着,我回去可要挨老爺的罰。”
襲人聽了心中苦笑,老爺倒是會挑人傳話,這小丫頭說話不帶拐彎,直戳人心窩,這會想通風報信都不能。
襲人賠笑道:“我這就進去告訴二爺,外頭太冷了,玉釧妹妹進偏房暖和些。”
玉釧說道:“我不妨事的,就站這裡等着,襲人姐姐去叫二爺便是。”
襲人見她做事有板有眼,油鹽不進的樣子,想要糊弄可不太容易,只好進屋去叫人。
……
剛進了屋子,看到彩雲正慌忙穿衣,寶玉剛起身的樣子,只是神色有些慌張。
問道:“襲人姐姐,我聽到玉釧的聲音,還聽到她提到老爺,可是老爺傳我。”
襲人說道:“老爺讓二爺去東院考教功課,二爺也太隨意些,日頭都起來了,也不知早些起身。
彩雲也是愈發荒唐,你既陪牀伺候,就該管着二爺作息,這樣胡來傷了身子怎辦。”
彩雲臉色漲紅,心說二爺整夜拉大旗扯虎皮,最多缺覺,哪有傷身子的能爲。
嘴上卻說道:“二爺纏着我呢,我也要能起身,要不是聽到老爺的字眼,如今都還歪着呢。”
寶玉臉色發白,慌道:“我這幾日精神不佳,讀書用功也記不住,那裡吃得住考教,老爺必要打死我了。”
彩雲見寶玉臉色慘白,額頭直冒虛汗,形狀有些嚇人,生怕勾出寶玉的呆病。
連忙說道:“襲人姐姐,二爺這幅摸樣怎見人,只怕沒到東院便嚇出毛病,找由頭把玉釧搪塞過去算了。”
襲人說道:“那丫頭你還不清楚嗎,做事是個實心眼,可不好糊弄。”
彩雲看了寶玉這等情形,突然眼睛一亮,說道:“讓二爺裝病,就說昨夜吹風受寒了。
你看二爺臉皮都青白,滿額頭都是汗,可不像是病了嗎?”
寶玉慌忙說道:“彩雲說的對,我就是病了,兩腿發軟,渾身冒汗,快不中用了……”
襲人聽了無奈,說道:“也只能這樣,躲一天算一天,二爺聽我一句勸,往後用些心思讀書。”
門口傳來玉釧的聲音:“襲人姐姐,二爺收拾好了嗎,還是要快些,老爺正等着呢。”
……
稍許,襲人帶着玉釧進屋,走到內室門口,玉釧便停下腳步,朝着睡榻張望。
見寶玉正靠在牀上,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一副病歪歪的樣子。
襲人說道:“玉釧妹妹,二爺昨夜睡覺踹了被子,今早渾身發燙,很不自在,只怕去不了東院。”
玉釧說道:“瞧二爺的樣子,就是染了病氣,我回去照實回覆便是。”
玉釧說完轉身便走,瞬間就出了房門,襲人見她如此利索,似乎一刻不願多留,心中不由泛起些古怪。
寶玉見玉釧退走,不禁大鬆了口氣,心中似有千斤重壓被釋放,當真好生舒爽。
院門外玉釧腳步帶風,一邊急着出西府內院,但她也是聰明人,心中不免有些迷惑。
二爺瞧着倒像是病了,彩雲怎麼衣裳不整,頭髮都還沒梳,瞧着像是剛起身。
二爺既然病了,彩雲該早起身伺候,這麼還是這等模樣,她也不是第一天做丫鬟……
她雖心中有些疑惑,但襲人說寶玉病了,難道她還能說沒病不成。
她不過是跑腿傳話,回去如實回覆便是,讓老爺自己做主便了。
……
榮國府,東路院,趙姨娘院,東廂房。
探春身穿淡藍折枝菊花刺繡圓領袍,纖腰嫋娜,風姿秀雅,眉眼俏麗,頭上紅寶鳳釵,在晨光中微微閃動。
她身前放着那本手抄倫語,卻並沒有翻開,手上還握着那把戒尺,在專注傾聽賈環背書。
賈環又經過幾日將養,臀背的傷勢已大好,如今已站走無礙,正站在案前背誦課文。
他這會背書比上次流暢許多,雖有幾次停頓,但都順暢背誦完成,竟然沒錯漏一處,讓探春都有些驚訝。
說道:“這回背誦比上次好許多,姨娘說這幾日你下了功夫,以後都要這般用心。
只要日有寸進,日積月累,滴水穿石,必有所進。”
探春又選了幾處節選,讓賈環闡述註釋,他雖答得結巴,到底沒有答錯。
探春又往縱深加問幾句,賈環便有些潰不成軍,探春明白他領悟有限,只是將自己手抄註釋死記硬背。
她心中微微嘆氣,但是又轉念想到,自己看多三哥哥讀書,總覺讀書就該這般文氣縱橫,璀璨奪目。
但像三哥哥這等讀書種子,畢竟十分罕見,哪能人人都像他。
環兒讀書雖難脫粗糲,但比上回好了許多,自己也不好急於求成。
……
趙姨娘見賈環背完功課,探春居然沒有罵人,更沒有拿戒尺抽人,她喜滋滋將探春拉到正房。
問道:“三丫頭,這會你兄弟是不是長進了,這幾日他可真心用功,總抱着書本啃,都有些魔怔了。”
探春說道:“比前幾日倒是長進了,也是姨娘花了心思盯他,但凡以後都能這樣,終歸會讀書有成。”
趙姨娘一臉欣喜,問道:“三丫頭,以後這小子都這麼讀書,是不是也能考個進士,那可就祖墳冒煙了。”
探春笑道:“姨娘這心氣也太高,進士都是讀書人裡萬中無一,哪裡就能輕易得的。
環兒並沒有三哥哥這等天資,進士我可真不敢想,多半是極難成就的。
只要他能刻苦幾年,能中個進學秀才,倒還是可期的,即便如此也夠姨娘體面了。”
趙姨娘笑道:“你是個有能爲的丫頭,你既然說可期,這體面姨娘多半能掙到。
我也不是貪心的,只要環兒能比寶玉出息,我就心滿意足,看以後還有人罵做小庶出。”
探春聽着這話,哪裡會接話茬,皺眉說道:“姨娘管着環兒便是,不要牽扯二哥哥,小心招來話柄。”
趙姨娘說道:“我知道你做事謹慎,不過也不用這麼小心,東路院最近出的事故多,說不得就要翻天。
你常在西府走動,就沒聽說最近那些閒話?”
……
探春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跳,口中卻說道:“既然是閒話,姨娘就不許理會,也不可招搖瞎說。”
趙姨娘笑道:“我哪裡會招搖,不過和自己女兒嘮叨,這些閒話不尋常,實在大有道理。
賈家是豪門大戶,宗法禮數天經地義,路有不平必有人踩。
二房如今是偏房,太太還拿正房管家太太供奉,這裡外說的都極難聽。
要是一直不把這項捐了,這琮哥兒要是娶了媳婦,以後該把人家往哪裡擺。
到時你就等着瞧好,神京八房那些爛嘴婆娘,會說出多少噁心閒話。
還有珠兒媳婦的月例,這也是個話頭,璉兒媳婦也才十兩例銀,人家可是大房管家嫂子……”
趙姨娘本就是碎嘴八卦性子,平日正事不做,打聽這些閒言碎語,卻是一等一頂用。
她在東路院大門不邁,但西府最近流傳謠言,她都知曉得事無鉅細,毫無遺漏,也不知如何做到。
……
探春見自己姨娘滔滔不絕,眉飛色舞,絮叨的那些閒話,竟比自己聽說的還周全。
皺眉說道:“姨娘還是住口吧,既是太太的閒話,別人可以碎嘴,姨娘卻半句都說不得。
她是二房主母,姨娘不顧及身份,也要顧忌我和環兒,萬一被太太知曉,姨娘以後如何立足。
如今西府是鳳姐姐管家,西府奴才多嘴閒話,自有她來操心處置。
即便鳳姐姐拿不定主意,上頭還有老太太和三哥哥。
我們何必多嘴多舌,姨娘可要心裡靈醒,環兒好不容易收心讀書,年後就要入國子監。
這纔是我們一等大事,要是因姨娘多嘴學舌,節外生枝,擾了環兒讀書前程,以後我再不理你!”
趙姨娘被女兒搶白,心裡有些慌神,說道:“就你的道理多,姨娘聽你的,以後不說就是。”
兩人話語剛落,房門突然別人推開,賈政滿臉怒氣的進來,眼睛裡似乎都冒火。
探春臉色大變,一下便站了起來,趙姨娘話語哆嗦:“老爺,我都沒聽到腳步,你怎麼就來了。”
賈政怒道:“我要是不來,還被矇在鼓裡,我日常上衙應差,家裡的事少了過問。
你們既知道這些底細,爲何沒一個人告訴我。
這些閒話要是傳出府外,賈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以後我還如何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