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渾身灰色、身上佈滿白色斑點的馬拉着一輛棕紅色櫻桃木的馬車駛過大街,馬車內坐着一個方臉絡腮鬍子的中年人。
何塞·因美斯特·胡安是一個包稅商,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一座座工場倒閉,一家家店鋪關門歇業,稅也變得越來越難收,這兩年他絕對是在虧本,再這樣下去,他恐怕也要支撐不下去。
最近幾天,何塞的地盤突然冒出來一羣人,居然想要建造跑狗場,這是難得的好消息。
何塞並沒指望跑狗場能賺大錢,說實話他沒耐心等到那天,他情願涸澤而漁,能撈到多少是多少。
讓何塞鬱悶的是,還有其他人也盯上那座跑狗場,更讓他鬱悶的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因此他想立刻收錢,所以編造了土地稅、特殊營業稅之類的名目,因爲有人想等跑狗場建起來之後收錢,還有人想等跑狗場賺錢之後收錢。
何塞正爲此煩惱着,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咻的一聲輕響,他並不在意,以爲是樹枝之類的東西。
下一秒鐘,馬車猛地一震,車廂和車輪脫開了,車廂飛了起來,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何塞一下子被震飛起來,腦袋與車頂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撞得他眼冒金星。
車伕更慘,一下子滾落到地上,還被四匹馬拖着跑。
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就只有保鏢,保鏢就坐在何塞的對面,他直接撞破車門,跳出去的同時瞬間抽出長劍。
剛一出去,保鏢就看到一道劍光迎面而來,於是保鏢舉劍格擋。
叮——
一道輕悅的金屬碰撞聲傳來,保鏢的長劍架住迎面而來的劍光,不過緊接着就是喀嚓一聲輕響,他的劍折斷了。
“爲了幾個錢賠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對面傳來女人的聲音。
保鏢原本還有些猶豫,看到對手是個女人,他立刻改變主意,一對匕首從手腕裡面滑出來,緊接着兩把匕首如同翩飛的蝴蝶,朝着西爾維婭殺過來。
劍光再一次爆閃,化作一道颶風。
保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原本以爲對面的女人只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真實本領應該不怎麼樣,沒想到猜錯了。
保鏢只能退,將匕首擋在胸前飛退。
就在這時,斜刺裡一道暗影閃了一閃。
那道暗影是拉佩,他出手了。和前幾天一樣,西爾維婭負責正面牽制,他在暗中下手。
拉佩的劍快,比那天更快。
“嗷!”保鏢慘叫一聲,他的實力比不上那天刺殺拉佩的劍客,直到被劍刺穿脖頸,他才反應過來。
又是一道劍光閃過,這一劍將那個保鏢攔腰斬斷。
拉佩的動作同樣飛快,那兩半屍體還沒落地,他已經一把藥粉灑上去,他現在做毀屍滅跡的事已經輕車熟路。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們要錢的話,我立刻拿錢,現金、匯票都可以,要債券或者珠寶的話也沒問題。”何塞渾身顫抖地躲在車廂內。
“我不打算殺你,只是請你去玩玩。”拉佩打了一個呼哨。
旁邊的小巷立刻駛出兩輛馬車,那是很普通的馬車,和街上的那些出租馬車沒什麼兩樣。
“把他抓出來。”拉佩轉頭對着西爾維婭命令道。
讓一位女士做這種事,實在有些過分,不過拉佩沒辦法,論力氣,他絕對沒辦法和西爾維婭相比,再說現在怪力手套戴在西爾維婭手裡。
怪力手套的效果因人而異,力氣越大,效果越好,這東西戴在拉佩的手上根本就是浪費。
西爾維婭剃着一頭短髮,男不男女不女,性格中有一種暴力的傾向。
只見西爾維婭抓着車廂的門框用力一掰,隨着喀嚓一聲脆響,整座車廂被一折爲二,那場面實在太恐怖,幸好現在是夜晚,這個地段又比較偏僻,要不然肯定會像那天一樣引起騷亂。
躲在裡面的何塞早已兩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直,更不用說逃跑。
何塞被西爾維婭一把抓住脖頸,硬生生拎起來,隨手扔進那輛出租馬車內。
馬車內有人,兩個渾身包裹在斗篷裡面,臉上戴着面具的人,這兩個人一左一右緊緊夾住何塞,讓他只能乖乖坐着,完全無法動彈。
馬車往前駛去。
拉佩和西爾維婭跳上後面的那輛馬車,等到這兩人一走,小巷裡面立刻跑出一羣人,除此之外還有一輛板車,他們的動作極有默契,用掃帚和長鐵夾把屍體收攏起來,看着它們化掉,馬車的殘骸也被收拾整齊,裝上那輛板車。
在街道的另一頭,那四匹馬已經倒在血泊中,被拖着的車伕也死了。
押着何塞的馬車一直往西北而去,那是索拉河的下游,越往那邊,索拉河就變得越寬。
眼看着快要出城,馬車終於停下來,旁邊就是一座碼頭,早有一艘船等候在那裡,划船的人同樣黑巾蒙面,斗篷裹身。
何塞被押上船,拉佩和西爾維婭也跟着上船。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何塞已經確定自己遭遇到綁架。
“你看到河中央的那座島嗎?我要帶你去的就是那裡。”拉佩笑着說道。
何塞糊塗了,如果是綁架,應該把他送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纔對,但河上面的小島可沒有藏人的地方。
只是片刻工夫,船就到了那座小島。
所謂的小島其實只是泥沙堆積起來的一片淤積地,那上面已經站着五個人。
何塞一看到那五個人,頓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另外五個人也都是包稅商,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都向那座跑狗場伸過手。
本來以爲建跑狗場的只是一羣外來戶,很好欺負,沒想到碰上了鐵板,居然是一羣亡命之徒,讓何塞很後悔。
可惜,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塞大聲哀求道。
“再用點力,更大聲一些,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就算有人,他衝到這裡之前。已經足夠我砍下你的腦袋。”拉佩冷冰冰地說道,他看透何塞的心思。
何塞不敢再發出聲音,既然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他有足夠的信心事後找回場子,沒必要吃眼前虧。
“現在人都到齊了,給他們綁上繩子。”拉佩朝着左右吩咐道。
押着何塞過來的那兩個人立刻從船上取下一條繩索,第一個綁的就是何塞。
這兩個人的綁法倒也有趣,只是套住脖子和手臂,並不限制手臂的活動。
“這……這是幹什麼?”何塞慌了。
“沒什麼,只是請你們到河裡遊一下泳。考慮到你們當中有人年紀大了,或許還有人不擅長游泳,所以把你們綁在一起,讓你們有機會互相幫助。”拉佩的語氣異常輕鬆,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不、不、不,你不能這樣!”不只何塞在大聲抗議,其他包稅商也一起喊起來。
現在是冬天,雖然還沒到最冷的日子,但是清晨時分起來的時候,外面總是能夠看到薄薄一層冰,可想而知有多冷,更不用說這些包稅商都穿着厚厚的裘皮大衣,一旦被扔進河裡,裡裡外外全都溼透,身上更像裹了一層鉛,根本遊不到對面。
“手腳快一點,把他們全都綁上,然後扔進河裡。”拉佩毫無所動。
押着包稅商過來的那兩個人都是漢德手下的扒手,他們今非昔比,讓他們對付劍客或許還差了一些,但是應付這些人絕對輕而易舉。
片刻工夫,幾個包稅商變成一串螃蟹。
“給我下去吧。”西爾維婭走過來。
“讓我脫掉衣服!”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喊叫道,他飛快地扯下身上那件裘皮大衣。
另外幾個包稅商見狀,也拼命地開始脫起衣服。
等到這些包稅商脫到只剩下內衣,西爾維婭一腳踹出去。她的腳法很特別,踢出的瞬間,一條腿化作無數道殘影。
那幾個包稅商如同被拋石機扔出去,身體騰空,遠遠地落在十幾米外的河面上,噗通、噗通一陣亂響,河面上砸起好幾道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掙扎着,他的雙手亂揮亂舞,明顯不會游泳。
另外幾個包稅商根本顧不上這個包稅商,他們拼命地朝着河邊游去。
索拉河並不是一條大河,就算這裡是下游,寬度也不過五、六十米,此刻這些包稅商在河中央,離河岸也就二、三十米,距離並不是很遠,真正要命的是冰冷的河水和那個拼命掙扎的包稅商。
“不行,有那個傢伙,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一個包稅商喘着粗氣說道。
“那怎麼辦?”何塞拼命地蹬着水。
說話的那個包稅商眼睛突然冒出兇芒,他轉身朝着叫救命的包稅商游過去,靠近之後,對準那個包稅商的脖頸就是一下,道:“你給我安靜。”
“不……咕嚕……咕嚕……”那個不會游泳的包稅商被砸進水中,一連喝了好幾口河水。
出手的包稅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死死按住那個包稅商的腦袋,只看到氣泡不停亂冒,過了片刻,那個包稅商安靜下來。
“咱們一起往岸邊遊!”出手的包稅商大聲吼道。
看到此人狠辣的手段,剩下的四個人不敢說什麼,大家同心協力往岸邊游去,也就五、六分鐘就爬上岸。
一上岸,這羣包稅商就渾身哆嗦起來,現在倒是沒有淹死的威脅,卻有可能被凍死,夜風很冷,吹在溼答答的衣服上,一絲絲寒意往裡面滲透,簡直寒冰徹骨。
“他已經沒氣了。”一個包稅商摸了摸那個不會游泳的人的脈搏,臉色慘白地說道。
“這不能怪我,當時我不這麼做的話,咱們全都得完蛋。”下手的那個人振振有詞。
就在這時,這些包稅商聽到堤岸上有人喊話:“你們總算游過來了,我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馬車。”
說話的是拉佩,在他的身後果然停着一排馬車,正是接包稅商們過來的馬車。
那幾個包稅商不知道拉佩還打算怎麼玩他們,但是此刻他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堤岸。
“玩得還愉快嗎?冬天游泳對身體有好處,特別是能夠讓你們的頭腦時刻保持清醒。”拉佩說着風涼話。
那幾個包稅商穿着溼透的內衣,衣角不停滴着水,他們凍得臉色發青,此刻也顧不上回答,全都朝着馬車跑去。
上了車,何塞捏緊拳頭,“可惡”兩字在他的嘴裡打了個滾,最後也沒吐出來,因爲他不敢。
何塞暗暗發誓要給這些人一些顏色看看,但是在這之前,首先他得保證自己的安全,這一點讓他很悲哀,雖然有錢就可以請到有實力的人物,但是找這類人當保鏢根本沒有可能,先不說他們會不會答應,就算他們答應,開出的價錢也肯定是天文數字。
這就是身爲商人的悲哀,何塞拿得出的只有錢,不像軍隊或者政府可以用名譽、地位,或者權勢來拉攏那些真正的強者。
何塞越想越惱火,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到了他家門口,門內一片死寂,別說是人的動靜,就連家裡養的那兩條狗也沒發出聲音。
“下車吧,裡面的人只是睡着了,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車伕冷冷地說道。
何塞下了車,被寒風一吹,他抖得更厲害。
馬車揚長而去,何塞看着馬車遠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這纔打着哆嗦去推門。
門居然沒鎖,一推就開,走廊上就躺着兩個人,一個是僕人,一個是管家,他們的身上看不出絲毫傷痕。
這個包稅商一間間房間看過去,他的老婆、兒子、女兒,還有兩個孫女全都睡着了,有的睡在沙發上,有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又是一陣寒風吹過來,何塞打了一個寒顫,這纔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是溼的,連忙跑到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外套倒是找到了,但衣服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何塞乾脆就不找了,扯過被子蓋在身上。
儘管這樣,何塞仍舊覺得冷,畢竟在大冬天游泳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刺骨的寒冷已經鑽進他的骨頭裡。
何塞哆哆嗦嗦地走到壁爐旁邊,還好壁爐還生着火,他往裡面添加三塊很粗的木頭,看着火頭竄起老高,這才感覺舒服一些。
烤了好一會兒,何塞感覺手腳沒有剛纔那樣僵硬,於是他一步步地挪到酒櫃旁邊,從裡面拿出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子,嘴巴對準酒瓶就這樣喝起來。
酒順着喉嚨進入胃裡,然後一股暖意朝着全身散發開來,何塞總算感覺舒服一些,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醺醺醉意。
“王八蛋!”何塞怒吼一聲,將酒瓶砸在壁爐裡面。
叮的一聲,酒瓶破碎開來,裡面的酒到處飛灑,酒瞬間被火點着,甚至有一部分飛濺出來落在地上,火一下子蔓延開。
何塞嚇了一跳,連忙用腳拼命亂踩,一番手忙腳亂之後,總算把火頭全都踩滅。
長出一口氣的何塞終於冷靜下來,一開始他想到的是報警,不過轉念一想,他對警察實在沒有信心。
這段日子,不但塔倫的警察名聲掃地,馬內這邊也一樣,治安一天比一天差,搶劫、殺人、綁架、強姦等各類案件層出不窮,卻沒聽說哪件案子被破。
緊接着何塞想到的是花錢僱傭幾個高手,當然他不是讓這些高手擔任保鏢,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他只需要這些高手幫他殺人,不過轉念一想,何塞又打消這個念頭,他擔心自己還沒僱傭到高手,那邊就已經得到消息。
何塞必須不動聲色,一下子就給那羣人致命的一擊。
“或許可以借別人的手。”身爲包稅商,何塞最強的並不是財力,而是他的人脈,轉瞬間他就想到很多可以借勢的地方,首先是黑幫,跑狗場和賭博有關,城裡的黑幫肯定比他更垂涎這一塊。
不過仔細一想,何塞又放棄這個選擇,黑幫的數量太多,馬內總共有六個大型幫會,每個幫會都有一個老大,如果涉及的利益太大,幫會和幫會之間首先得坐下來談判,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纔會動手?更讓何塞感到憂慮的是,黑幫只講利益,絕對不會派人保護他。
想了半天,最後何塞覺得最好的選擇還是向上面求援,他想到財政大臣。
而想要打動都雷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看到跑狗場的“錢景”。
何塞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也不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他拖着仍舊有些僵硬的身體走進書房,拿了一疊紙就顫顫巍巍地寫起來。
身爲包稅商,何塞很擅長寫報告,寫這種東西,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條理,而且聽上去真有那麼回事,可以有誇大的地方,但是必須合情合理,不能給人留下任意編造的感覺。
一張張寫滿字的廢紙被扔在地上,何塞爲了寫好這份報告動足腦筋,寫了又寫,改了又改。
跑狗場的前景肯定要寫,範圍還可以擴大到對賭博業的控制。賽犬本身也可以形成一條產業鏈,這是有先例的,賽馬的選種和培育已經形成一條產業鏈,純種血統的馬非常昂貴,如果是得過冠軍的馬的後裔就更不用說。
何塞越寫越起勁,漸漸的,連他自己都感覺這座跑狗場有前途。
在何塞家的樓下,街道對面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內躲着一個小扒手,他正拿着單筒望遠鏡看着那間唯一亮着燈的書房。
突然,小扒手聽到旁邊有人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果嗎?”
“頭,你怎麼來了?”那個扒手連忙問道。
來的人正是漢德。
“我睡不着,這裡畢竟不是塔倫,這又是我們的第二次行動,絕對不能搞砸了。”漢德確實睡不着,不只是今天睡不着,昨天晚上也一樣,他已經兩天沒閤眼。
“頭,我搞不明白,老闆爲什麼不直接把這些傢伙宰了?”
這些扒手現在也變得心狠手辣起來,畢竟在塔倫的時候都已經見過血,也殺過人,早已沒了那道心防。
“別張口閉口就是殺人,這裡是馬內,不是塔倫那個鄉下地方。”漢德現在說話都帶着一股濃重的馬內味道,但和拉佩裝出來的不同,他是真看不起塔倫那個小地方。
突然負責監視的扒手朝着上面一指,道:“那傢伙動了。”
漢德連忙轉頭,果然燈光已經從書房移到走廊,然後又移到臥室。
何塞實在太累,他顧不上叫醒其他人,自顧自地回房間睡覺。
何塞現在很放心,既然那羣人沒殺他,肯定不會再一次動手,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何塞並不知道自己剛躺進被窩,就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摸進來。
房間內沒人,連狗都昏迷了,所以這兩個人放心大膽地上了樓,徑直走進書房。
那份報告仍舊攤開在書桌上。
“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漢德低聲問道,他有些臉紅,此刻他突然覺得確實有必要讀點書。
負責監視的那個扒手連忙走到書桌前,在漢德面前,他不敢露出一絲優越感。
那個扒手從口袋內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圓球,輕輕在上面一按,圓球中就射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那光芒剛好照亮底下的字。
那個扒手滾動着那顆珠子,看着底下的文字。
好半天后,那個扒手湊到漢德耳邊低聲說道:“頭,這傢伙想借財政大臣的手對付我們,他寫的東西都和跑狗場有關,說跑狗場很賺錢,還會威脅到跑馬場的收益。”
“該死!”漢德低聲罵道,如果只有前面那一條,都雷德未必會在意,但是多了後面那條,情況就完全不同。
“要不要弄死他?”那個扒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行,這樣的效果不好。”漢德立刻否定那個扒手的建議,緊接着又道:“你不要管,這件事老闆早有安排。”
外面傳來鐘聲,那是清晨的鐘聲。
何塞睜開眼睛,他艱難地從牀上爬起來,他的頭昏沉沉的,鼻子也塞住,眼睛看出去全都是重影,肯定是感冒了。
換成平時,何塞會重新躺下,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不行。
何塞有氣無力地拉了拉牀邊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掛着鈴鐺,叮噹叮噹地響起來。
管家跑進來,道:“老爺,您要些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何塞問道,管家過來得慢了一些。
“大家都在檢查東西。昨天晚上出了怪事,整棟房子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連狗都睡死了,這實在不太正常,大家擔心有人溜進來過。”管家連忙說道。
“給我燒一碗薑湯。”何塞有氣無力地喊道。
“有現成的,我幫您拿一碗來。”管家立刻說道。
“還有別人也感冒了?”何塞雖然燒得很厲害,腦子倒還清醒。
“是的,老爺,少爺和兩位小姐全都感冒了,夫人也有些不舒服。”管家連忙說道,他的聲音也有些發甕,顯然也有些情況不妙。
“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出去。”何塞已經顧不上別人。
“您的身體能夠支撐得住?”管家不敢直接勸阻,而是委婉地問道。
“今天必須去見財政大臣閣下,你說我敢耽誤嗎?”何塞不想多加解釋。
聽到這番話,管家立刻有了一個錯誤的想法,他以爲上面要在財政方面有大的動作,很可能涉及到稅務方面的問題,昨天發生的事或許與此有關。
事實上,管家已經注意到主人的不正常,主人已經回來了,但是馬車、車伕和保鏢都沒有回來,而且地上還扔着一堆溼透的衣服。
“老爺……要不要找個警察來看看?”管家低聲問道。
“先別管,給我去準備馬車。”何塞的臉色陰沉似水,他不想提這件事。
管家愈發誤會了,他以爲事關重大,主人不想聲張,這肯定要告訴夫人和少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等主人回來之後再說。
管家連忙跑出去,過了片刻,馬車在外面等候着,何塞並不是只有一輛馬車。
何塞進了書房,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寫的那份報告,報告仍舊在那裡,他鬆了一口氣。
把報告塞進一隻小包裡面,何塞轉身下樓。
此刻已經是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流如梭,何塞的馬車在車流中緩緩而行。
走着走着,何塞突然感覺不對勁,馬車被四輛馬車夾住,那四輛馬車全都是出租馬車,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押着他去河中央的小島,又送他回來的馬車。
何塞推開車門,就想跳車逃跑。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驚呼,緊接着何塞就看到一輛馬車朝着這邊撞過來。
那是一輛拉貨的馬車,車後面的掛斗高高地堆滿橡木桶,此刻這些木桶隨着馬車翻倒下來,狠狠地砸在他的馬車上。
木桶散架了,裡面裝滿黃褐色液體,這些液體頓時把何塞的馬車澆了個透。
一開始何塞還沒明白過來,突然他聞到一股燈油的味道,頓時汗毛豎起來,可惜還沒等他喊救命,轟的一聲,整輛馬車被點着。
在另外一個地方,在一幢大樓裡面,一座小客廳中,幾個穿得像狗熊的人正湊在一起,他們都不停打着噴嚏,說話的時候也都甕聲甕氣。
這幾位也都是昨天晚上被丟進河裡的包稅商,他們的情況和何塞差不多,回到家後,看到家裡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也被嚇壞。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警告,如果包稅商們敢亂說、亂動,死的就不只他們一個人,而是全家死光。
“我說你們咽得下這口氣嗎?”昨天出手的那個包稅商甕聲甕氣地問道,他的鼻子紅腫着,感冒比其他人更厲害。
“咽不下這口氣怎麼辦?找警察,還是向上面告發?”另外一個包稅商垂頭喪氣地問道:“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現在局勢不對,恐怕沒有人會幫我們出頭。”對面那個包稅商更加悲觀,昨天晚上回去後他想了一夜,一開始也想着報仇,但是越往下想,就越感到希望渺茫。
“找警察基本上沒什麼希望,就在前幾天,有人當街殺人,十幾條大街的交通因此癱瘓,警察氣勢洶洶地去了,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立案後立刻擱置起來,現在他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那個包稅商也對報仇不太看好,緊接着又道:“我擔心上面也不會替我們說話。你、我都清楚,財政大臣閣下性格太軟,不管對什麼都只講妥協,我們就算佔理,他都未必幫忙,更不用說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一個軟弱的上司有時候是好事,比較好唬弄,但是需要撐腰的時候就沒有用了。
“我們或許可以誇大跑狗場可能的收益……”動手的那個包稅商想到的辦法和何塞一樣。
另外幾個包稅商面面相覷,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大家都有些心動。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窗口突然被東西砸碎,玻璃稀里嘩啦掉了一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骨碌碌地滾落到包稅商們的面前。
寒風從破了的窗戶玻璃中刮進來,小客廳的溫度一下子下降許多,壁爐內的爐火都變得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那幾個包稅商全都被凍了一晚上,此刻被寒風一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爲首的那個包稅商從地上撿起那塊石頭,石頭外面包裹着一張紙,他攤開紙看了起來,頓時臉色變了。
那是何塞寫的那份報告的最後一頁,底下還有何塞的簽名。
雖然只有一頁,其他地方全都缺失,但是從字裡行間,這包稅商完全能夠猜到這份報告的內容,畢竟何塞的想法和他一樣。
另外幾個人看到這包稅商臉色發白,也連忙湊過來,等到看清楚紙上的內容,他們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這怎麼可能……那些傢伙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一個包稅商語無倫次地說道,他猛然間衝到門口,打開門,朝着左右張望兩下。
這裡是馬內市政廳,雖然沒有像王宮那樣固若金湯,但是也戒備森嚴。這幢大樓和外面是隔絕的,而且每一間房間也都是封閉的,外面的人根本別想知道里面的情況,所以他們纔敢在這裡商議對策。
這塊砸破玻璃窗的石頭無疑是一種嘲諷,這裡並不像包稅商們想象的那樣安全,同時也是一種警告,他們始終都被監視着,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怪不得何塞沒來。”一直沉默不語的那個包稅商喃喃說道。
衆人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
就在這時,包稅商們聽到消防隊的馬車發出叮叮噹噹的鐘聲,然後就看到遠處有一片濃煙徐徐升起。
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立刻衝出去,他去打聽這是怎麼回事。
一刻鐘後,那個包稅商臉色鐵青地走回來,關上門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何塞死了。”
“他怎麼死的?”旁邊一個人連忙問道。
“被活活燒死的,據說是一輛滿載燈油的馬車撞在他的馬車上,然後燈油被點着了。”那個包稅商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另外幾個人頓時渾身顫慄。
包稅商們只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昨天晚上他們領教過在冬天被扔下河的滋味,此刻又聽到他們中的一人被活活燒死的消息,這怎麼能讓大家不感到害怕?
“那羣人……”一個包稅商正想說那羣人是亡命之徒,突然他驚恐地看了被砸破的玻璃窗一眼,連忙改口道:“那羣人招惹不得。”
“何塞的家人怎麼辦?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對了,還有安德魯。”另一個包稅商顫抖着說道,那個安德魯就是昨天在河裡被淹死的人。
“這關我們屁事。只要我們回去警告家裡的人,讓他們守口如瓶,絕對不能說昨天晚上昏迷的消息,這件事就和我們無關。”出手的那個包稅商果然是個狠角色。
另外幾個包稅商全都點頭,他們被嚇壞了,真的被嚇壞了。
幾輛馬車離開了市政廳,其中一輛馬車朝北駛去,半個小時後馬車拐進一條小巷。
小巷的盡頭有一家餐廳,破舊的門面、簡陋的裝潢,正是莫迪萊的餐廳,此刻餐廳的門口掛着“休息,請勿打擾”的牌子。
馬車停了下來,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從馬車上下來,他叫斯科特·索拉德斯,此刻的他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傷風感冒的樣子,他根本沒管門口掛着的牌子,直接推門進去。
餐廳內有人,拉佩坐在最裡面的角落中。
“幹得不錯。”拉佩淡淡地說道:“吃點什麼嗎?”
“隨便。”此刻見到拉佩,斯科特完全沒有昨天的恐懼,別人是真的害怕,他卻是在演戲。
“來兩份牛排。”拉佩朝着後面喊了一聲。
“你讓我做的事,我全都已經做好了。”斯科特低聲說道。
小客廳的玻璃窗之所以會被砸碎,就是因爲斯科特在窗口做標記,他現在是拉佩的內應。
透過櫥窗看了看外面,確定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拉佩從懷中取出一隻袋子,隨手扔在斯科特的面前。
斯科特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只見裡面裝着整整齊齊的一疊債券,那是瓦爾納斯公國發行的十年期債券,現在已經到了可以兌現的時候,每一張債券的面額都是一千瓦爾納斯第納爾,相當於一千三百五十比紹。
斯科特整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覈實真僞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他用手指輕輕搓了搓債券的一角,然後拿起一張用手指彈了彈,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債券並不是白白送給斯科特,而是他花錢買下來的,整整五十萬比紹,換回來的債券卻只值四十七萬比紹,不過他也沒賠,現在局勢不穩,想找這類能夠保值,而且攜帶容易的大面額債券並不容易。
身爲包稅商,斯科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國家出了問題,也更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說實話,斯科特同樣不看好國王這邊,所以拉佩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口答應做內應,條件就是幫他轉移財產,這是一場對等的交易。
拉佩當然沒本事弄到數額如此巨大的債券,但是他有夏洛克,而夏洛克的背後有一羣尤特人在暗中支持,做別的事尤特人或許差一些,唯獨在金融、債券方面,他們簡直稱得上無所不能。
反過來,拿到這批債券,斯科特也愈發確定拉佩的背後有一個龐大的勢力。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斯科特異常恭敬地問道。
“幫我盯着你的同行,特別是另外那三個人,如果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心思,你能阻止的話就儘可能阻止,阻止不了就告訴我一聲。”拉佩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充滿殺意。
斯科特不驚訝,這個要求很正常,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問道:“您不擔心那兩個人的死給您帶來麻煩?”
“那兩個人臨死之前都寫過一份報告,內容是對賭場徵稅的設想,所以最有可能殺他們的是馬內那些黑幫頭目。”拉佩笑了起來。
斯科特當然明白拉佩的意思,那兩個人不可能如此愚蠢,把主意打到黑幫的頭上,所以報告肯定是僞造的,不由得對拉佩豎起大拇指。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莫迪萊端着一隻很大的托盤走出來,托盤上放着兩隻餐盤,每隻餐盤各有一塊厚厚的牛排。
“你別客氣。”拉佩拿起刀叉。
此時餐廳的門突然打開,妮娜和漢德走了進來。
妮娜一進來,直接在拉佩的對面坐下來,轉頭對莫迪萊喊道:“也給我來一塊牛排,我要嫩一點的。”
漢德卻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他沒有妮娜那樣的膽子,再說他是男的,沒有這種先天優勢。
“見到多明尼哥了?”拉佩看了妮娜和漢德一眼。
“見到了,而且談得不錯,他投資五萬比紹,佔四成的股份。”漢德小心地說道。
妮娜則滿臉不忿,顯然她很不爽,因爲將來賺錢的話,就必須分出去四成,她對這個項目很看好,所以非常捨不得。
“多明尼哥?那個以喜歡藝術著稱的商人?”斯科特當然知道多明尼哥的大名,他只是想確認一下,他不敢保證沒有第二個叫多明尼哥的商人。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
斯科特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覺得既然和多明尼哥合作,還有必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幾個小小的包稅商嗎?只要早一點把多明尼哥的名字亮出來,他們自然會躲得遠遠的。
拉佩知道斯科特在想什麼,不由得輕笑道:“多明尼哥這麼爽快和我們見面,這麼爽快接受條件,恐怕也和那把火有關。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必須有讓別人尊重的實力,要不然那位開出的價碼恐怕就不是五萬比紹、四成股份了。”
這可不是隨口胡說,以拉佩對多明尼哥的瞭解,他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
緊接着,拉佩又轉頭對妮娜說道:“別擺出這副委屈的模樣,這點生意算得了什麼?我還有別的生意需要你負責。”
“別的生意?”妮娜頓時來了精神。
“多明尼哥的五萬比紹進來後,我們手裡就有閒錢,現在馬內有很多任務場倒閉,正是撿便宜的時候。”
拉佩早有這樣的想法,不過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原因,是刷子鋪的那個青年。
那個青年的腦子絕對好使,居然想出一大堆偷懶的辦法,可惜那個青年缺乏高明的眼光,並沒意識到自己的發明能夠創造出驚人的財富,那個青年的祖父也一樣,但拉佩卻意識到了。
因爲擁有幸運金幣的緣故,拉佩最擅長的就是把別人的東西拿過來,變成他自己的財富。
“你打算怎麼做?”妮娜很感興趣。
“抵債的東西如何處理?這方面你肯定很熟。”拉佩毫不在意地揭妮娜心裡的瘡疤。
果然妮娜的臉陰沉下來,不過她現在已經聰明許多,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耍性子,她咬了咬牙,問道:“你要什麼樣的工場?” ωwш_ttкan_CΟ
“織布、印染、製鞋、打鐵、鑄造、馬車框架製造、槍械製造。”拉佩說出一連串的工場種類。
妮娜沒感覺有什麼不對,斯科特卻眼皮直跳,他聽出來了,如果只有打鐵和鑄造,或許不算什麼,可一旦加上馬車框架製造和槍械製造就不對了,這是要鑄造大炮,前者可以用來製造炮架,後者製造炮管。至於織布、印染以及製鞋,那也是爲軍隊服務的。
斯科特正琢磨着,就聽到拉佩又說道:“你再幫我找有沒有破產的裁縫鋪,我需要大量的裁縫。”
“現在這個局勢,你就算做出東西,賣給誰?”妮娜並不看好,甚至覺得拉佩在糟蹋錢。
“大家總要穿衣服、買布料,去裁縫鋪做衣服,一套下來可不便宜。要不然就只能從舊貨商店買舊衣服穿,但是那裡的衣服要麼太貴,要麼太差。如果我賣的衣服很便宜,只比舊貨商店那些滿是補丁的衣服稍微貴一些,你說大家會不會買我的東西?”
“你打算開一家成衣鋪?”妮娜有點明白了。
成衣鋪以前就有了,不過出售的都是特別的衣服,譬如冒險者的衣服、工人的揹帶褲、水手的條紋服,還有各種制服。
“會有人要嗎?”妮娜不太肯定地道。
“以前或許沒人要,所以成衣鋪沒有賣日常穿的衣服。現在就不同了,因爲物價飛漲,大家的手頭都很緊,這時候便宜的東西肯定有市場。”拉佩會想到這一點,完全是受到多明尼哥的影響。
多明尼哥想到減量、減價,用拉佩發明的軟管作爲包裝,推出很多廉價的商品,結果賣得很好。
“這能賺錢?”妮娜一臉疑問,身爲商人,她顯然遠遠比不上多明尼哥。
“維持工場的運行絕對沒有問題,還可以不停擴張,因爲那些裁縫鋪肯定競爭不過我。”拉佩圖窮匕見,他的目標原本就是擠垮那些普通的裁縫鋪。
“不賺錢又有什麼用?”妮娜仍舊沒明白。
“商場如同大自然,奉行的就是弱肉強食那套原則,能夠生存下來的就是強者。當弱者全都死光,全都被淘汰掉,這個世界就成了強者的天下。”拉佩悠然說道。
拉佩沒提軍服,那纔是真正發財的機會,至於馬車、槍炮之類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一旦亂起來,這三樣東西肯定是急需的。
拉佩唯一擔心的就是有人不打算付錢,乾脆強行徵用,不過他早就防備到這種可能。
拉佩一直在拼命擴充自己的勢力,之前他已經和安博爾·諾德商量好,在塔倫組建一支警察部隊,爲的就是自保。
妮娜沉思起來,她的目光確實不夠遠,但是她對生意有着天生的敏感,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這是要把其他工場擠垮,現在雖然不賺錢,但是當別的工場全都倒下,那麼他們就壟斷市場,那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妮娜根本不去想那些被擠垮的工場會怎麼樣。她父親破產的時候,同樣也沒多少人憐憫她、幫助她,相反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在少數。
“對了,接下來還有一件事。”拉佩看了看漢德和妮娜,又看了看斯科特,道:“大部分麻煩都已經解決,不過還有一羣人不太平,那就是黑幫。”
漢德三人都沒說話。
漢德可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他還沒有腦子發熱,認爲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真正的黑道大佬。
別說這裡是馬內,即便在塔倫,黑幫老大瓦克利也是無人敢惹的人物,原因就是他手下有一個刺客,有人說是高級巔峰,也有人說是大刺客,反正連賈克卜也不願意招惹,而馬內的黑幫老大手底下肯定不缺類似的人物。
妮娜不開口是因爲她害怕,因爲光頭的緣故,她對黑道人物充滿畏懼。
至於斯科特,他不認爲這和他有關,乾脆閉口不語。
“據我所知,馬內的賭場是控制在一個叫西弗的黑幫老大手裡,你讓多明尼哥出面,把那位老大約出來。”拉佩對妮娜說道。
這也是拉佩要把多明尼哥拉進來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們自己去請那位黑道老大,對方十之八九不會給面子。
“你打算用多明尼哥逼他低頭?”妮娜並不看好,先不說西弗能不能被唬住,多明尼哥都未必會肯插手其中。
斯科特也在一旁搖頭,他的想法和妮娜差不多。
“當然不是。”拉佩道:“把這位黑幫老大約出來,是因爲我們有一筆生意要和他做。”
“做生意?”妮娜來了興趣,她對這個話題很在意。
“現在跑狗場還沒造起來,就已經有一大堆麻煩,甚至連稅務官都盯上我們。”拉佩戲謔地看了斯科特一眼,讓斯科特尷尬地笑了笑。
拉佩繼續說道:“將來正式營業,麻煩肯定更多,爲了減少麻煩,我不打算學跑馬場的做法。跑狗場內部不接受下注,和賭博也不會有任何關係,如果有人想要下注,可以到賭場。”
“這怎麼行?”妮娜怒道。
跑狗場既然不收門票錢,就只能從下注中獲得收益,現在連這塊也讓出去,跑狗場豈不是賠本賺吆喝?
別說妮娜,就連漢德和斯科特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件事你們用不着管。”拉佩的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道:“跑狗場明面上賺得越少,能夠留在我們手中的時間就越長,而我們能夠賺的錢也越多。”
妮娜、漢德和斯科特全都聽得如墜霧中一般,一時之間猜不出拉佩想搞什麼名堂,不過聽到能夠賺錢,妮娜不再像原來那樣排斥。
“既然那位黑道大佬得到這樣大的好處,那麼他就應該盡點義務。請他幫忙搞定一些事,譬如周邊那幾塊地的擁有者整天找我們麻煩,讓他們想辦法擺平,最好把那些土地買下來,除此之外,稅務官也盯上我們,讓他們出面把這件事搞定。”拉佩淡淡地說道。
斯科特一下子坐直身體,不知道拉佩爲什麼多此一舉。
“稅務官那邊不是已經……”女孩看了斯科特一眼,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許還有別的稅務官會在跑狗場上打主意,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做,讓黑幫出面更合適。”拉佩突然嘿嘿一笑,道:“再說,那位老大既然佔了這麼大的便宜,幫咱們背一下黑鍋也是應該的。”
“背黑鍋?”漢德叫了一聲,但隨即就明白了。
漢德等人動手的時候,始終都沒有表明身份,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斯科特,其他人都只知道這件事和跑狗場有關,卻不知道主使者是誰,一旦黑幫出面,仇恨自然就被引到西弗的身上。
“高明,果然高明。”斯科特不由得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