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親自接待了蛤|蟆和他的師父, 帶着北小武在一旁解說。
蛤|蟆以前只知道北小武是汽車修理廠廠長的兒子,卻一直沒把這個小子和汽車放在一起過,以至於之前聽到北小武要去學汽修都覺得有點驚訝, 此刻領教了他的本事, 才知道這孩子對車是真瞭解。
不是停留在皮毛的那種瞭解, 而是從每一個細小的部件都能給你解釋出優劣來的專業性瞭解。
蛤|蟆的師父也是極其懂車的人, 結合北小武的介紹當場就訂了一款越野。
蛤|蟆本意只是想帶人來看看車, 沒想到給黃毛增加了業績也挺開心。
師父和黃毛在裡面籤合約,北小武就陪着蛤|蟆在外面等。
或許是此刻所站的角度與蛤|蟆剛來店裡時的那個角度極爲接近,北小武腦子裡一直浮現曹向虎見到蛤|蟆時細微的表情變化。
蛤|蟆的長相是挺特別, 要不也不會落下這樣一個綽號,可是也沒到一般人見了就驚訝的程度, 尤其是曹向虎那種一看就拿得穩的性格。所以說, 他一定是見過蛤|蟆, 甚至是兩人曾經有過交集。
尤其是從他們擦身而過之後,曹向虎未與阿苗告別就匆匆離開的背影來看, 說不上還有什麼過節。
北小武正胡亂想着,蛤|蟆伸手拍了他一下。
“小武,”蛤|蟆開口,語氣含糊,“早上那個人是來幹嘛的?”
果然, 連蛤|蟆自己也覺察到了一些異樣。
“和黃毛哥說話的那個?”北小武想要確定。
“嗯, 哦, 你說過了是來面試的, ”蛤|蟆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可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見過他?”北小武試圖幫蛤|蟆回憶,“聽說他以前也學過汽修的, 會不會是在店裡或者賣配件的地方?”
“這個嘛……”蛤|蟆的嘴抿成肥厚的一片,微微搖頭,“反正覺得挺眼熟的。”
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北小武有一點的失落,不過是茫茫人海中覺得面熟而已,這種情況總會遇到,北小武卻生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不詳的預感。
中午,姜萊和孫競一起去食堂吃飯,剛打了菜就看到白雪和徐菲菲端着菜盤走向窗邊。
“走,過去蹭個座位。”孫競撞撞姜萊的胳膊。
中午這個時間點,正是人多的時候,座位根本不好找。
姜萊無精打采跟孫競一起過去,白雪和徐菲菲看到他們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怎麼了,這麼開心?”孫競放下餐盤,笑着問。
徐菲菲撇嘴笑,“還不是因爲聽到劉志在那邊要辦畫展高興的唄。”
“劉志?”孫競和姜萊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你們還不知道?”徐菲菲笑着解釋,“劉志去年從這邊休學之後就去考雅思申請澳洲那邊的學校了,上半年一直在學語言搞創作,七月份終於入學了,算起來應該是重讀那邊的高二。不過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蟄伏了半年竟然有畫商要幫他辦畫展!”
姜萊知道西方社會,藝術行業自成體系,有很多頗具眼光的伯樂專門尋找培養有潛力的新人,幫他們策展、宣傳。沒想到這麼快劉志就有了這樣的機會。
“真好,恭喜他了。”姜萊笑笑,撥弄着餐盤裡的飯菜。
“姜萊,以前的那些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劉志說了那時候是他太小心眼,對不起你。”白雪幫劉志道歉,非常沒有底氣的樣子。
姜萊笑,“我從沒放在心上,不是你們提起,我都快忘了這些。”
這一年,經歷了太多,姜萊反倒是有點懷念有劉志在的那段時間,暗暗較勁打打嘴炮,勉強算是調劑生活了。
白雪看姜萊似乎是真沒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這才笑着又說起另外一件事,“昨天我和劉志視頻的時候,他突然提到去年咱們衚衕有搶劫的事情,你們還記得嗎?”
“哦,”孫競點頭,“記得啊,還說專門搶高三試卷是吧,現在上高三了卷子多的要死,真期望他們來搶。”
“哈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白雪笑,“是劉志昨天才告訴我的,他生日那天不是故意站在衚衕裡等我、嚇我們的,是因爲那天晚上他回家看到了他爸爸的車,因爲那時候他已經知道父母離婚的事,且他爸的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他們小區,所以特別好奇就一直打車跟着。”
“他跟着他爸幹什麼?”
“想知道他爸現在住在哪兒啊,自從在商場看到他爸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就特別受刺激……”
姜萊對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不太關心,低頭扒飯。
“這和他在衚衕裡有什麼關係?”徐菲菲問。
“然後他跟着跟着,司機就不知怎麼給跟丟了,他下車一看才發現是到了古建街,又想起古建街有搶劫事件,所以纔來我們衚衕等着的。”白雪說完,聲音又軟了下去,“他說差不多一年了,他總是想起那件事,總覺得自己半夜等在衚衕裡的行爲不大好有點猥瑣,所以也想向大家道個歉。”
姜萊扒光盤子裡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看來劉志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白雪點點頭,“可能是那時候父母的關係確實讓他壓力太大,所以纔會想些有的沒的。”
“什麼父母關係?哼,”坐在一旁的徐菲菲不贊同的撇了撇嘴,“你不是說他爸喜歡賭博嗎?這樣的男人早點離開有什麼不好。我要是劉志他媽,壓根兒就不會幫着他老爸演戲,表現出一副好爸爸的模樣。”
又是賭博?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麼多人喜歡賭博?
姜萊的瞳孔驟然一縮,食指不耐煩地敲打餐桌邊沿,“你說劉志他爸也好賭?”
“是啊,他爸以前是個什麼項目大經理,事業有成的,聽說是因爲跟供貨商跑去外面賭博,被抓了,回來弄得很不好看,職位也扯掉了,所以南河體育館建成之後才被弄去搞後勤了嘛。”徐菲菲心直口快,竹筒倒豆子似地全倒了出來。
“菲菲,別說了。”白雪有點不好意思地低垂腦袋,大概是不想劉志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更差一些。
傍晚,北小武在房間裡看書,遲小紅塗了一個大花臉拿着鏡子來敲北小武的房門。
北小武打開門,被嚇了一跳,笑着問:“你在幹嘛?”
遲小紅洋洋自得,“好不好看,用你送我的化妝品對着視頻上學的。”
北小武忍着笑噴的衝動猛烈搖頭,“醜死了,快去洗臉。”
他剛把遲小紅打發走,大門“吱”地一聲被推開,北小武往門口看去,他知道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是姜萊。
果真,來的人是蛤|蟆。蛤|蟆氣勢洶洶,緊攥着拳,衝着北小武問:“早上在店裡見過的那個小雜毛,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誰?”
“就是你問我認不認識的那個!”
“怎麼了哥?你記起他是誰了?”北小武被蛤|蟆弄得緊張兮兮,兩條小臂頓時乍起了汗毛。
“是,”蛤|蟆氣哼哼地指着自己額頭的一條傷疤,對北小武說,“這條疤,去年在衚衕裡被人悶的一棍子,就是那個王八羔子給造的!”
北小武還記得那天的事情,他因爲不小心看到姜萊對着鏡子自戀,從家裡跑出來,姜萊跟着一起出來,結果就在衚衕口的停車場遇到了滿頭是血的蛤|蟆。
“你忘了?”蛤|蟆搖搖北小武的胳膊。
北小武當然忘不了,就是在那一天他們一家人吃了團圓飯,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北天貴一直堅持戒酒,每天都會在筆記本後面的日曆表上畫一個勾。
“我打電話。”北小武連忙去摸電話。
他雖然不知道曹向虎的聯繫方式,但從早上他跟阿苗一起來店裡的時間來看,他們應該住得不遠甚至就是住一起的。
“喂?”阿苗接起電話,聲音有些疲憊。
“喂……”北小武開口的那一瞬間,萬千思緒同時迸發,一種強烈的感覺促使着他不要驚動曹向虎,因爲他冥冥之中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和北天貴有關。
北小武背過身去,避開焦躁着的蛤|蟆只在話筒裡和阿苗閒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