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個人走近,姜萊才發現他們的共同點,雖然穿的衣服不同,但都在左邊胸口彆着一個校徽。
因爲光線的原因,只能看清一點金屬光澤,上面寫的什麼字卻認不出來。姜萊琢磨着對方應該是附近那所不怎麼入流的職校生,先開了口:“欺負小同學是不是不大好?”
那個果真叫□□的一腳跨出隊伍,兩手揣在口袋裡,流裡流氣地吹了聲口哨。那樣子根本沒把姜萊放在眼裡。
姜萊活動完手腕索性連腳腕也一起活動了,發出無奈笑聲:“算了,不和你們扯那麼多,你們誰腿欠踹了我家小朋友,誰站出來,讓我原樣踹回去得了。”
七個人安靜片刻而後譁然,帶頭的□□更是暴喝一聲:“你以爲你誰啊。”
他說着,混蛋小團體立刻變換隊形,形成一個半圓結構朝姜萊和北小武壓過來。
北小武起身,拉住姜萊:“你別逞強。”
姜萊斜睨北小武一眼,揚了揚脖子:“去那邊兒站着,看好了。”
姜萊一扭頭的功夫就覺得耳邊勁風乍起,緊接着一個拳頭從臉側擦過。
“是你先動的手哈。”雖然對方根本沒碰到他,但姜萊還是很不要臉地下了結論。而後,他閃身一手攥住了對方準備再次衝過來的拳頭,另一隻手臂輪圓下劈。
□□先是短暫地感覺不到自己被劈的那隻手臂,緊跟着便忍不住大喝一聲:“操!”
寧死不叫疼,有種!姜萊點頭微笑,側身又踹出去一腳。
混蛋小團體還處於半包圍的結構立刻變成全包圍,一起衝上去瞬間把姜萊圍在了中間。
姜萊很久沒這麼玩兒過了,一對衆說不怯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小朋友還在身邊,面子不能丟,便咬牙又趁亂飛出去幾腳。
對方沒章法地亂上,姜萊也只能兩眼一抹黑地亂踹。至於踹了誰踹到哪兒根本就考慮不到那麼多,勉強記得的就是把臉儘量藏起來,免得掛彩。
幾個人正扭做一團,姜萊感覺憋悶着的空氣一下子清爽不少,連忙趁亂張望,就看北小武和孫競從不同方向衝了過來,瞬間吸走不少對方火力。
三比七,姜萊頓時有了點兒信心,攔腰抱住迎上來的一個胖子,推着對方撞上身後的車庫鐵門,咣咣咣就砸出去好幾拳。
難分勝負地打了幾分鐘,保安聞風而來,揮動着橡膠警棍把幾人分開,這一場衝突纔算是勉強止住。
姜萊這才發現,自習室已漆黑一片,周圍全是圍着看熱鬧的人。學生還有工作人員都過來了,嘰嘰喳喳地問姜萊他們受傷沒有。
姜萊和孫競很會投機取巧,兩人身上痛得直不起腰,臉上卻都很神奇地乾乾淨淨。只有北小武,掛着一道鼻血抽抽搭搭跟要哭了似的。
“你沒事兒吧?”姜萊拿過圍觀人羣遞上的一張紙巾,捲了卷塞進北小武鼻孔。
北小武活動活動肩膀背上書包:“我咋感覺另外一個鼻孔也破了。”
姜萊又從人羣中抽了張紙,卷吧卷吧給北小武另一個鼻孔也塞上了。
已過了圖書館閉館時間,保安看兩夥人不打了,又都是學生,東拉西扯地象徵性勸和幾句,就把人轟小雞似的往外趕。
姜萊和孫競取了車,再回看□□那羣人,一看比自己這邊兒傷的嚴重便扯起一抹得意的笑。
□□那羣人裡有一個黃毛,好像在打鬥的時候崴了腳,一瘸一瘸地慫唧唧叫疼。姜萊突然又有些於心不忍,上前問了問要不要去醫院。
沒想到,那個小黃毛,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嘴裡還挺要面子:“不關你事,滾!”
姜萊衝□□聳肩撇嘴,拍了拍不知道從哪兒沾上灰塵的手,然後抱拳一拱:“那咱們就江湖不見了哈。”
雖說剛纔是自己主動招惹了麻煩,眼下卻也不能戀愛腦發作跟孫競騎車走,留小朋友一個人走回家。更何況小朋友還可憐巴巴地兩個鼻孔各插着一截衛生紙卷。
孫競的車沒後座,姜萊的有。於是,姜萊擡起吃痛的手臂揉了一把北小武的腦袋,說:“上車,一起回家。”
北小武本想回絕,可一想這車還是自己爸爸買的呢憑什麼不坐,就扶着姜萊的襯衣坐了。
“剛纔那都是些什麼人啊?”過了一個紅綠燈孫競才後知後覺地問姜萊。
姜萊顧及北小武面子,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想到孫競剛纔趕來救場那一下還挺英勇的,又連忙道謝,還反手掐着北小武的大腿,逼着小朋友說了一路的“謝謝哥哥”。
轉眼到了小廣場,孫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學着姜萊之前那樣揉了一把北小武的腦袋:“不用這麼客氣哈。”
等孫競回家,姜萊調轉車頭往雙角衚衕騎,騎着騎着覺得不對勁兒。自己這還渾身上下到處都疼呢,載着一個半大小子多蹬一腳都難捱。
他捏了把剎車,北小武因爲慣性一頭栽上姜萊後背。
“來來來,你下來。”姜萊扶着車讓北小武下車。
北小武從後座跳下,生龍活虎,感覺鼻孔裡塞着的紙卷就是因爲好玩。
“你來騎載着我,讓我休息休息。”姜萊又說。
北小武不明就裡,站着不動。
姜萊開始不耐煩解釋:“剛纔爲了追上那小哥哥的車速,蹬得我肋骨都快散架了。剛爲你扛的揍,你不得送我回家?”
北小武聽明白了,摸着山地車的橡膠車把心情驀地就開始盪漾。歆慕已久的車,這麼容易就能摸到手了!北小武小臉一揚:“坐穩了!”
姜萊抱着北小武的書包斜坐在後座上。北小武腳下一踮、小腰一弓就跟離弦的箭一般,嗖嗖嗖地往前竄。
爲什麼不是嗖,而是嗖嗖嗖,因爲小朋友剛纔打架的時候也挺勇猛,兩隻胳膊都是軟的,此刻扶着車把一會兒左一會兒右。
車子拐進衚衕,遠遠看見薛曼穿着家居服站在門口張望。姜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比往日回來的晚太多。
他掐了把北小武的側腰,讓他儘量慢點兒騎,摸出手機看時間。看完順便掃了一眼微信,有幾個留言,眼看着快到家門口了,姜萊便沒來得及點開細看。
“怎麼回來這麼晚?打電話也不接?”薛曼兩手抱臂從臺階上下來,陰沉着臉看到北小武的鼻子一秒破功笑了起來,“你們這是去幹嘛了?”
北小武把車還給姜萊,拿回書包猶豫着不知道怎麼開口。姜萊往前跨着坐回車座,伸手摟住北小武的肩膀,衝着薛曼笑嘻嘻說:“小孩兒火氣旺流鼻血了,我們剛從自習室補課回來。”
“啊”薛曼和北小武同時驚訝。
姜萊搭在北小武肩頭的手臂緊了緊,挑着眉說:“記得把那幾道課後練習全做了,明天檢查。”
北小武反應過來,連忙配合姜魔王演戲,嘴裡的“啊”從二聲瞬間變成了四聲。
薛曼有點放心地點了下頭,想起竈上還燉着銀耳湯給兒子做夜宵,呀地大叫一聲衝回家裡。
姜萊推車回家,北小武也斜挎着書包進了自家大門。
小衚衕裡漸漸有了些秋天的樣子,路邊的槐花落了,早晚天涼,襯衫短褲眼看着就要換成長衣長褲。姜萊放了車,一邊掐着指頭一邊看微信裡姜必成發來的信息,算了算上一次父子倆對話還是十個月前。
那天姜必成給他轉了五萬塊,發微信問他:收到沒有。
姜萊淡淡回了一個:嗯。
姜萊去廚房,晃着手機對薛曼說:“我爸問我,那天朋友圈裡發的‘叔叔’是不是你男朋友,我怎麼回?”
薛曼攪動越發粘稠的不明物體聳了聳肩:“想怎麼回怎麼回。”
姜萊揉着發痛的肋下,回自己屋,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他特別想問問姜必成,你兒子和另外一個男生在一起摟摟抱抱拍照片呢,你到底看沒看到。然而一行字他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回,轉而把姜必成給拉黑了。
姜萊懨懨地坐在書桌前,無奈發笑,他就是有些鬧不懂,姜必成是不是真的關心自己。不過,是不是真的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突然意識到那個人對自己的看法已經變得不大重要。他在這裡生活的這一個多月挺充實的,每天忙着畫畫、搞戀愛、玩小朋友,遠離姜必成挺好的。
正胡亂想着,房門推開一個小縫,薛曼端着碗暗黃色、帶着糊味的銀耳湯進來了。
姜萊正給孫競發過去幾個字,大概解釋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並再一次道謝,看到薛曼便倒扣了手機。
“給你爸回覆信息呢?”薛曼把湯放在距離姜萊最近的地方。
姜萊含笑搖頭:“我把他拉黑了。”
“爲什麼?”薛曼顯露驚訝表情。
“你不也把他拉黑了嗎?”姜萊端起碗聞了聞,雖然糊味很重但還是能隱隱聞到一股香甜,“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關心咱們,咱們也就沒必要浪費心思求關注了吧。”
薛曼撇嘴笑着,擡手拍拍姜萊的胳膊:“我可以拉黑他,你不行。畢竟你們還有一條血脈連着,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高考前就暫時拉黑吧,唉你爸這個人還真挺煩的。”
“哈哈哈……”
“哈,不想他了,週末記得陪我去趟家居市場,畫室開業的日子定下來了,還需要買點東西再裝飾一下。”薛曼說。
姜萊背過身假裝沒聽到,喝了口碗裡的銀耳湯,強忍着沒當着薛曼的面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