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搬了條寬板凳,對趙劉氏道:
“趙嫂,快坐,我給你倒杯茶喝。把得福放下來吧,天氣都熱了,背在背上捂痱子呢!”
“哎,得貴還得牽着呢,皮得很,得福剛要學走路,如果放下來,就得牽着他滿地亂轉。你可不知道,這個時期的孩子最難帶了,等他路會走了,我的腰也要斷了。”
趙劉氏說的也是,帶孩子學走路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孩子矮小,大人都要蹲下身子牽着他們的手,不用半個時辰,腰背就奇酸無比。偏偏孩子剛要學走路時勁頭都足,走上個大半天他們也不會覺得累,受罪的就是大人了。
“沒事,你放下來我幫你看着。”
鍾靈這麼一說,趙劉氏也樂得把得福從背上解下來,果然,初初熱起來的天,孩子趴在背上沒一會,就把趙劉氏的後背漚出汗汁來了。
孩子被“鬆綁”也很開心,“咿咿呀呀”地讓鍾靈牽着在地上趔趔趄趄地走着。
“哎,先鳳,你的肚子也不小啦,怎麼不好好在屋裡躺着呢?”
趙劉氏這幾十斤的孩子從背上解下來,也不由地輕鬆了一下,擡眼便看到丁先鳳從屋裡出來,便笑着和她打招呼。
“也不能天天躺啊,這天氣開始熱起來,還是屋外涼快,時不時出來透透氣,看看滿園的果瓜,這心情也舒暢一些。”
丁先鳳這一次的懷孕可謂是最輕鬆悠遊的,哪有一次懷孕象這次一樣不用幹活,可以無所事事。當然,叫她歇她也閒不住就是了,自已不時動手做着孩子的小衣服。之前鍾靈和鍾嶽小時候穿過的衣服,年代久遠,早就不知去向了。
而且,以前他們穿的小衣服,由於家裡錢不多,也不敢買太好的布料,這一次可不一樣,光是做大姐的鐘靈,就從鎮上自已買來許多柔軟的棉布和錦鍛,說要給小弟弟做漂亮的嬰兒服穿。
方纔丁先鳳正在屋裡縫着一件錦鍛外套,聽到趙劉氏的聲響,便出來待客。
“子善的傷現在怎麼樣了?”
丁先鳳關心地問。
“傷口基本長好了,就是人還有點發虛。那天幸虧大家把他救出來了,更有福氣的是,趙郎中沒在,你們家的小嶽子現在都頂得上趙郎中了。
你看看,有一個這麼懂事的女兒,還有一個這麼能幹的兒子,先鳳,你真是好福氣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丁先鳳的一雙兒女被誇,她自然樂得合不攏嘴,再說,在她心裡,也的確覺得女兒和兒子是值得這份誇獎的,她笑着謙遜了幾句,又吩咐鍾靈:
“阿靈,上次買的參片還有不?拿些給子善叔補補。”
“哎呀,這也太貴重了,怎麼好要你們的參片?”
趙劉氏一聽丁先鳳這麼大方,趕緊推辭。
所謂續命人蔘,有些老人家一輩子才吃過一兩回,貧寒人家更是一輩子都沒有吃過。而村裡一些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也無非是季節轉換時,熬一兩次蔘湯給老人孩子進補。而且如此吃一兩次,便覺得如吃了仙丹一般,認爲這吃了人蔘湯的老人孩子應該百毒不侵了似的。可見人蔘的滋補作用在民間對其之重視。
趙劉氏自然覺得這是份大禮,極力推辭。不過,鍾靈已經進屋拿了一個小木匣過來,遞給了趙劉氏,道:
“趙嫂你就別推了,子善大哥現在發虛,就是氣不足,正當要補的時候呢。你一次放個五片去熬,熬好了再加冰糖,補一補應該會好一些。”
趙劉氏接過裝着參片的小木匣,道謝不迭。
三個大人兩個孩子,又在這竹寮外閒坐喝茶聊天好一會兒,趙劉氏才帶着兩個孩子離去。
不曾想,趙劉氏才走,鄭金虹就哭天搶地地過來了,她挺着個偌大的肚子,邊走邊哭,尖銳的聲音把菜園裡正亂啄的麻雀都嚇得“撲落落”地飛走了。
“金虹,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見鄭金虹哭成這樣,丁先鳳不由臉“刷”地一白,因爲哭得這麼悽慘,難不成是家裡老人出什麼事了?
“大嫂,你說,這日子怎麼過?文強他,文強欠了人家一屁股賭債,借了高利貸。現在來了一夥人,正在老厝那裡鬧,說今天不還錢的話,要上房揭瓦呢!”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一聽不是家裡老人出事,丁先鳳“蹦蹦”亂跳的心才稍稍安穩定下來,但欠高利貸這也是十分頭痛的事情。丁先鳳只有上次買這棟大厝時,差點借過高利貸,不過後來鍾靈設了巧計,避免了借高利貸那不得已的辦法。
處理這種事情,丁先鳳並沒有經驗,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女兒。
鍾靈皺了下眉頭,二叔好賭,這輸光褲子是早晚的事情,她兩世爲人,就沒見過賭博能發家致富的,當然,傾家蕩產甚至去跳樓的倒是看到過不少。
二叔素來不務正業,以賭爲生,這個職業賭棍過去一向倒也小心謹慎,這次是怎麼了?居然借上高利貸,趙樂大伯不知道嗎?難道也不阻止他?趙樂上回自家要借高樂貸時,還阻止並獻策了,這個人還是向着自家人的。雖然第一次亮相時給鍾靈的感覺不好,但進了鍾家後,倒也沒有過份的舉動。
這件事,趙樂知道嗎?
鍾靈一瞬間想了很多,沒辦法,高利貸就是一個局、一個陷阱,裡面可以埋設許多的圈套,她不得不慎重。
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單純的“高利貸事件”呢?也許二叔被人下了套,也許二叔和別人一起下了套,也許別人故意下了套,知道二叔背後有個有錢的大哥……
這不是嗎?一出事,鄭金虹第一個就奔鍾自強家來了。
相對阿母女人的感性,鍾靈的思緒更加理性一些,這也是她身上帶着過往三十歲人生經驗的緣故。
所以雖然看到阿母掃過來那一眼,鍾靈仍做無視狀,面部神情略僵滯。
鄭金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現在其實大哥大嫂家的主事人是眼前這個機靈的姑娘,只是大嫂目下肯定還是家裡的長輩,她總不能一來無視大嫂就對着侄女哭吧?
現在見大嫂果然把商計的眼神對向侄女,鄭金虹更是心下了然,不過再一瞅侄女卻是一臉不當回事的樣子,她趕緊上前對着鍾靈抽抽噠噠地道:
“阿靈,你二叔這次可是造孽了,不爲我想,也要爲肚子裡的侄子着想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的,幫幫二嬸吧!”
說實話,鄭金虹和鍾靈倒是沒有太多的衝突,但是“高利貸”這三個字特別地扎眼,讓鍾靈頓時猶豫起來要不要做接盤俠了。
要知道,如果他們幫二叔還了一次,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呢?但是讓鍾靈煩惱的是,如果阿爸知道了,肯定會替二叔還錢的,誰知道這夥人是不是衝着自家有能力還錢來的?
這段時間,他們又是醃菜坊、篾席坊的,又是買田買宅,不光在村裡傳得很開,也許不知不覺間早就名聲在外了。阿爸自已一向行得直,坐得正,但有一個好賭的二叔,也許就成了不懷好意之人下手的突破口。
想來想去,看二嬸的樣子,如果自家不幫助她,恐怕她今天就會死賴在這裡了。現在阿爸還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會衝過去的。與其這樣,不如自已先去打探下情況。於是鍾靈便道:
“二嬸,你也別太使勁哭了,對肚子裡的寶寶不好,我現在就和你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鍾墨、鐘鼎,和我一起前去。”
鍾墨鐘鼎在鍾家呆了小半年,天天吃好吃飽,又正是發育的年紀,再加上山上田裡的體力活也沒少幹,身形早就不是原來豆芽菜的模樣了。聽見主人叫,他們應聲而出,還一人拿了一根鍾武強留下來的白蠟杆,道:
“小姐,要不要多叫幾個,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地回去?”
“呃,先去看看再說吧!”
又不是打了人就能解決問題的,真是兩個沒有大腦的武夫啊!
鍾靈帶上兩個親兵護衛,心裡比較有了底,便叫上鄭金虹,往鍾家老厝走去。
到了老厝門口,果然就看到五、六個明顯不是本村的漢子,站在鍾家老厝的灰埕外,手裡還拿刀提棍的,吵吵嚷嚷,什麼欠債還錢,不然就上房揭瓦什麼的,說得很難聽。
村裡的老弱婦懦都躲了起來,這山頂村的村民都怕惡人,別說這麼多個凶神惡煞的了,就是一個鎮子上的痞子,都能讓他們嚇得退避三舍。
看到村裡人怕他們,這夥人就更得意了,不過,目下他們也只是站在厝外嚷嚷,並不敢進屋去。
鍾靈仔細觀察,發現他們不時瞟着鍾家老厝外的旗杆,這可是鍾武強中了進士后皇上允許豎立的。看來,他們多少還是有所畏懼。
哼,如果三叔在家,他們肯定連屁都不敢放一下,就是欺軟怕硬唄!
鍾老爺子在鎮上,鍾奶奶早嚇得不知道哪裡躲起來了,她一個婦道人家,也就窩裡壞。遇到家外的壞人,她還真是沒轍。
“你們誰是領頭的?”
一夥來討高利債的痞子忽然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問他們,不由地回頭一看,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