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傅長官會面之後,張野一行返回學生軍在省城的駐地休息。
那是省城東邊的一座軍營,各項設施都較爲完善。 看得出來,傅長官對於學生軍,的確是頗有禮遇。
學生軍原本在這裡駐紮了一個團。 後來陳思奇按張野的指示,撤走了大部分人,只留下一個營,象徵性地住在這裡。 由於人數驟減,軍營顯得十分寬鬆。 士兵們按照學生軍的傳統,每日訓練不綴。 張野考察之後,十分滿意。
儘管省城光復不久,百廢待興,學生軍駐地又位於繁華地段不遠,軍營四周,操持古老行皮肉生意的妓女也有不少,但是張野暗中觀察,光顧者以晉綏軍官兵爲多,學生軍卻一個也沒有!
因爲每日天一落黑,軍營便關門上鎖,官兵一律不得進出。 軍營門口,由荷槍實彈的哨兵把守,外面的閒雜人等,一概不準kao近,弄得那些老鴇龜公一個個怨聲載道!
而省城的百姓,卻近距離地體會到學生軍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又從不擾民。 鄉親見學生軍士兵年輕功高,紛紛前來慰問犒勞。 官兵依照軍令,對於鄉親們饋贈的物品,一概謝絕,實在不能推拖的,亦照價付錢,絕不白拿鄉親的東西。 一時間名聲大噪。
張野到來不久,傅長官便派人送來大量糧食和一應軍需物資,說是晉綏軍在省城繳獲的戰利品,系學生軍應得地部分。 張野感激傅長官好意。 親往道謝。
過了幾天,傅長官派人通知,說閻長官將至,邀請張野一同前去迎接。
當晚,閻長官在省城官邸舉行招待舞會,慶賀省城光復。 張野作爲省政府直轄學生軍首腦,也受邀參加。
張野知道。 現在省城之內,也就只有晉綏軍和學生軍兩支部隊。 省城之戰。 晉綏軍一敗塗地,而學生軍卻逆勢而上,連戰連捷,在國內大放異彩。 兩下對比,強弱立現。
陪都民衆,知學生軍而不知晉綏軍,知張野而不知閻長官。 儘管如今省城光復。 閻長官順利復位,但是他必然對學生軍心懷疑慮。 古語云,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料想閻長官的內心,必然也作如是想。
看着手中大紅請柬上的蒼勁筆跡寫着:
“茲有請山西省府直轄學生軍總指揮張牧野光臨!”
和隨同請柬一併送來的晉綏軍中將軍官制服,張野心中冷笑:閻長官還把自己當作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一樣,以爲給點甜頭哄哄,自己就會乖乖聽話。 殊不知此一時彼一時。 學生軍已經足以與晉綏軍分庭抗禮,又何必賣他面子?
目前的形勢是,晉綏軍要想在省城坐穩,並向北進擊日軍 ,還需要學生軍從旁協助才行。 縱使閻長官有充足把握單憑晉綏軍攻擊日軍,也必須學生軍不從後方同他們搗亂才行!即使自己不給閻長官面子。 他也是無可奈何的,這時候還想以勢壓人,分明是不自量力!
搞得不好,今晚地舞會說不定就是鴻門宴啊!張野心裡暗想。
張野這次來省城,雖然是專門來同閻長官會面,卻並不是來投kao的。
他只是想通過與閻長官地溝通,爲學生軍現有的根據地謀得一個相對合法穩定的地位,從而解決學生軍的後顧之憂。 而這樣的談判,只能是在平等地位上交談纔有作用,如果一開始就被閻長官壓在頭上。 那隻會象崽同爺講一樣。 絕不可能達到目的!
他將花潔留在軍營內,囑咐部隊保持高度戒備。 並與城外的學生軍主力互通聲氣,做好一切應急地準備。 然後,他特意讓花潔給自己換上那身委員長贈予的筆挺的國軍中將軍服,帶着同樣換着國軍軍官制服的周莉莉和李永貴作爲保鏢,先一步到了傅長官的官邸。
經過張野數日觀察,傅長官並不象閻長官那樣老jian巨滑,他是一個正直爽朗的職業軍人。 並且他極爲痛恨日本鬼子,視晉省家鄉被鬼子侵佔爲奇恥大辱。
目前城內的晉綏軍主力,都是傅長官的直系下屬。 在省城如今地微妙形勢下,如果能夠得到傅長官支持,此次省城之行自然會安然無恙,否則只怕會有些麻煩。 所以,張野就首先來找傅長官溝通立場。
果然傅長官一見到張野三人身着國軍制服,心中立即就明白了大半。 事涉頂頭上司閻長官,他嘴裡不好多說什麼,心裡卻暗怪閻長官一意孤行。
其實之前他曾經力勸閻長官,不要再拿張牧野當下屬看待了。 張牧野其人,實爲人中之龍,必不會久居人下。 如果不趁現在學生軍初具規模時與其結好,將來必定會自討苦吃。
傅長官自己,親眼見到了學生軍的強悍戰鬥力,縱使親自帶兵上陣,也未必能夠討好,何況鬼子尚在晉北虎視眈眈,等着看咱自個兒鬧窩裡鬥!張野之前對鬼子撤軍的分析,確實是入木三分!
傅長官沒有與學生軍兵戎相見的想法。 在他的心裡,不論是張牧野還是閻長官,究竟都是中國人,而自己和張牧野都清醒知道,日本人才是晉綏軍和學生軍的頭號大敵,在沒有趕跑日本人之前,一切地內鬥都不利於國人。 再說,晉綏軍就算真的要打,也未必打得過!
所以傅長官對張野的衣着視若不見,只呵呵笑着拉手說道:
“呵呵呵,牧野老弟,這纔剛剛分手不久,老弟就來約傅某啦!”
張野也呵呵笑道:
“傅長官說笑了。 算上這一回,小弟也只到過省城兩次,呵呵,人生地不熟,省城又那麼大,比小弟出生的南平鎮大太多了!小弟生怕不小心迷路,鬧出笑話來,所以才早早趕到長官府上,想跟長官結個伴走。 呵呵。 ”
傅長官聞言,哭笑不得,心說這張牧野也會耍無賴啊。 只得將對方迎進屋內。
張野見傅長官打哈哈裝糊塗,就直截了當地攤牌說:
“傅長官見諒!閻長官盛情邀請,雖爲一番美意,但是小弟卻實感爲難啊!”
傅長官糊塗裝不成,只得明知故問地接茬問:
“牧野老弟此話怎講啊?”
“說來話長啊,傅長官!當初我學生軍是從屬於省府麾下,可是省城大戰之後,閻長官避至臨汾,省府不知所蹤。 其時日軍勢大,我部糧餉斷絕,苦苦支撐。 若不是陪都委員長和軍統戴長官及時施以援手,慷慨解囊,不但供給糧草彈藥,還將我部全體換裝美德新式裝備,我學生軍這纔沒有被逆境壓倒,反而愈戰愈強。 承蒙委員長提拔,親贈軍旗,又先後爲我部授勳授銜,並從全國各地輸送優良兵源,我學生軍纔有終於今天欣欣向榮的景象!”
“委員長不但雪中送炭,甚至還調軍統沈長官和忠義救國軍來協同作戰。 深情厚意,小弟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懷。 如今閻長官慶功舞會,特地着人送來中將軍服一套,小弟雖然感激,卻愧不敢領,蓋因委員長賜裝在先,閻長官饋贈在後啊。 ”
“然而長者賜,不敢辭,所以小弟特意提前拜請傅長官,從中斡旋,轉呈閻長官座下!張牧野和學生軍均爲三晉子弟,絕對不會忘卻根本!守土抗日,是爲本職,一旦將日寇驅逐出境,學生軍自當解甲歸校,恢復我學生本色。 至於抗日之外的事情,就非小弟所能思慮周全的了。 ”
話已挑明,傅長官不能再假裝不知。 他沉吟良久,才徐徐說道:
“牧野老弟多慮了!不論老弟身着國軍將服,還是穿我晉綏軍裝,都一樣是我三晉子弟嘛!傅某一貫認爲,不論何等身份,只要舉旗抗日,就是友軍,更何況你我同出一脈!今日之事,傅某自會向閻長官解釋清楚,絕不令老弟爲難,請老弟放心。 ”
張野拱手笑道:
“傅長官盛情,小弟心領!剛纔泉陽來電,十家莊之敵,又在蠢蠢欲動。 軍務緊急,小弟參加完舞會之後,就要直接返回部隊了。 日後傅長官有暇,還請大駕光臨,讓小弟一盡地主之誼!”
兩人相視一笑。
晚上的舞會,果然金碧輝煌,笙歌豔舞,極盡奢侈能事。
作爲地主的閻長官,在看到張野一行均身着國軍制服之後,果然沉下臉來,頗不高興。 而張野不卑不亢,從容應對,處處不落下風。 不過舞會裡均是晉省頭面人物,傅長官又從中解釋斡旋,總算應付過去。
張野見閻長官興致不高,只好打消了與其面談的想法,而是將自己地來意明白告訴了傅長官,請他向閻長官轉達。 傅長官當然知道學生軍割據一方已民是既成事實,閻長官也無力改變,何況學生軍還有陪都方面支持。 所以他一力承擔此事,答應勸說閻長官。
張野目地達到,生怕夜長夢多,也不管舞會尚未結束,便匆匆帶人連夜離開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