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涵沒有說話，只是目視前方專注的開着車。
葉子軒不是個善於找話題的人，隨着他們的沉默，周圍的空氣漸漸變得有些尷尬。
要知道，他們之間畢竟算不上是朋友。年少的時候還曾經狠狠地打過一架，就算是現在，也曾經堵在路上爭得面紅耳赤。
現在竟然坐在同一臺車子裡，想想事事還真是難以預料。
沉默半晌之後，安子涵問道，“送你回去？”
葉子軒挑了一下眉，略似思考了一下說道，“你準備去哪裡？”
“找家權威的鑑定所，去做DNA啊。”安子涵說的簡單，語氣裡卻帶着股難掩的自嘲味道，“想不到我作爲安家唯一男丁這麼久，竟然都不清楚自己老爹是誰。”
葉子軒手指微微地敲了一下座椅，這個時候如果讓他安慰安子涵，安子涵不見得聽得下去，他自己也會覺得很是怪異。倒不如壓根不要提這茬，再大的傷痛、經過時間總會痊癒。
“DNA堅定再快也得三天吧？現在都這個點了，明天早晨再去吧。”
安子涵打了個呼哨，冷笑了一聲，“現在不去？難不成你準備約我？”
“可以啊。”葉子軒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選個地方一起喝一杯？”
“我個單身漢自然更沒有意見。”安子涵聽到自己說的這句話差點要掉自己的舌頭，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答應他。
但是偏偏說出的話又是那般的自然。
不管他們各自的心裡有着怎樣的心情，很快他們就坐到一家安靜酒吧的小包間內。
兩個人各自端着一杯酒也沒有說什麼廢話，安子涵是純心想來點刺激，點了烈性的軒尼詩。
葉子軒知道自己的酒品，喝的很少很慢。
不多時，安子涵就有了些微的醉意，他看着葉子軒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又多討厭你嗎？”
“知道。”葉子軒低頭喝了一口酒，平靜的點了點頭。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安子涵搖搖頭，似乎對葉子軒的老實很滿意。
可不想葉子軒緊接着就來了第二句，“估計跟我看的你的時候一樣厭惡，我那時候看你一次就想打你一次！”
安子涵聽到這句話，眼睛微微的眯起來盯着葉子軒，似乎在思考殭屍手中的酒杯如何砸到葉子軒的頭上效果會更加的好。
兩個人就那麼沉默的對視着，比試着耐心、比試着厭惡，也在比試着那份醞釀多年的感情？
良久，安子涵笑了，然後說道，“其實你一點沒變，還跟當年一樣的可惡。”
“彼此彼此。”葉子軒絲毫不給安子涵佔便宜的意思。
“嘖，葉子軒，你說你承認你當年混球有那麼不容易嗎？”
“很容易，”葉子軒挑起眉，“只是感覺檔次不會比你低太多。”
安子涵舉着酒杯對着葉子軒晃了半天，然後無奈的一口飲盡。“我第一次見到小嫺的時候，就被她吸引了。她安靜沉默，但是卻有着說不清的魅力”
“那時候你多大？八歲？”葉子軒有點咋舌，這個年紀談愛情是不是有點早？如果不早的話，難道他要給殷一凡普及一下情感知識？
“年齡不是問題好嗎！”安子涵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那麼大個人了，能不能說話不總打岔？”
葉子軒看着安子涵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然後示意人繼續。
“這還差不多，”安子涵嘟囔了一句說道，“其實雖然我是安家的少爺，但是自我記事起就很少見到爺爺和爸爸，就算見到，他們對我也很是冷淡。我母親就更不用說了，她對我不是責罵就是視而不見。
丁遠山和安琳，更不會給我什麼親切感。
那時候的我與其說是少爺，不如說是孤兒。直到我遇到小嫺，那天她站在花房前，穿着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純潔的像個天使，那時的她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安子涵說着眼神中帶上了深深地回想，彷彿他面前就是當年的殷漠嫺。
“她不像別人一樣的表面恭維我，她是真心的接納我。所以當時我就想，這樣的女孩才該是家人。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萌生了娶小嫺的念頭。
這麼些年我一直也是這樣做的，凡是阻止我得到小嫺的人都該死，而凡是阻止小嫺想得到她想要的人也都該死。
原以爲這樣是對小嫺好，卻不想這樣卻讓小嫺離我更加的遠。她說這樣的我跟土匪不一樣，而她喜歡的是君子。”
安子涵笑了，笑得苦澀，然後他舉杯一口將杯中的酒液送入喉間，辣的人眼睛發酸。
葉子軒知道今天的事情對於安子涵打擊很大，尤其是殷漠嫺跟他可能是親兄妹的事情。
雖說這件事現在他們都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真的，但是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大抵是錯不了的。
所以，與其說安子涵此時是在回憶曾經的殷漠嫺。不如說是在葬送自己對殷漠嫺所有的愛慕。
如果可以，安子涵一定不會希望聽他絮絮叨叨這些事情的人是葉子軒，可惜今天的他偏偏別無選擇。
葉子軒靜靜地聽着安子涵那些近乎破碎的記憶，同時隨着安子涵的勸酒、葉子軒將半瓶軒尼詩也送到了肚中。
到了後來，葉子軒雖然依然強撐着自己聽安子涵的敘述，但是他的思維早已陷入僵化。
最後，葉子軒只記得安子涵像是喝涼水一樣的灌着酒。但是恍惚間葉子軒並不覺得安子涵對殷漠嫺的感情是愛情，而更多的似乎是一種情感缺失的嚮往。
殷漠嫺是安子涵感情缺失中的一抹陽光，成爲他童年生活的一種嚮往，所以他將這份感情解釋爲愛，而延續了這麼多年。
葉子軒想到這裡，想詢問安子涵，卻發現自己的思維早已混沌不堪。最後乾脆趴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安子涵看着睡去的葉子軒搖搖頭，他站起身站在窗戶前，看着外面沉沉的暮色，心裡一片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