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樓驛聽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把貴人議會的人,全都扣留了下來,卻沒有發怒,他只是握着手中的彎刀,繼續把玩了起來,空蕩蕩的宮殿內,只有禁衛騎士在守衛,他們知道單于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極點,如今的平靜,不過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過了許久,古樓驛突然下令道:“來人,命令全城子民,準備明日歡迎大軍凱旋歸來!”
禁衛去傳令了,古樓驛一個人坐在王座上,沉思了起來,他知道烏里木此舉意在繼承權上,他以爲阿拉貢被送到王陵,便失去了繼承權,在大軍中殺了古裡甲之後,自己便成爲唯一的繼承人,停留在百里之外,就像是讓王庭的子民認可他,讓他這位單于認可他。
這些把戲,玩的都很好,到現在古樓驛到覺得自己有些不瞭解這個兒子了,他並不像是平日裡貴族們眼中的飯桶,他隱忍的很深。
身爲單于,有這樣的兒子,他應該覺得驕傲纔是,畢竟這是一種能力,也就意味着烏里木是有能耐繼承汗國的。
可是,烏里木犯了忌諱,身爲王子,只要單于一日在世,他便永遠只是王子,單于不給他,他不能搶,要敢搶,就得承擔足夠的風險。
即便內心裡有這麼一絲對烏里木的欣賞,可古樓驛還是決定要砍了烏里木,他還在位,烏里木就敢這麼幹,若是他不在了呢?
遠在百里之外,巨熊部落的大軍正在慶祝,這也是楚易的命令,就是要做給那些在周圍遊弋的斥候看的,這邊越是沸騰,王庭那邊的古樓驛,便會深信是烏里木想要逼宮。
古樓驛太高估自己的這個兒子了,烏里木現在坐在營帳內,幾乎跟囚犯沒什麼區別,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明天早晨的日出。
這一晚上,對於烏里木來說是煎熬的,對於葉勝眉同樣也是煎熬的,當他們深入到汗國王庭的範圍內,葉勝眉便明白楚易想要做什麼了。
她還之前在草原上,跟楚易開的那句玩笑,說讓他統一草原,便做他的王后,她沒想到,楚易真的爲他這麼幹了。
對於後世的史官來說,草原上這近乎奇蹟的一場勝利,全都是楚易天縱之才,氣吞山河的表現,可對於楚易來說,他只是爲了實現一個夢想,在這個夢想旁邊,順帶還夾雜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可想不到日後史官會怎麼評價他,他只知道,他已經站在了勝利的邊緣處,只待日出,便將獲得一場大勝。
來到草原之前,他可從來沒想過會有如今的成就,即便是進入草原,從妖冢出來,假扮阿萊達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後來他也只是想着該怎麼消耗草原上的勢力,爲長城軍減輕一些壓力。
但他沒想到,後來越幹越狠,雪球越滾越大,富有幾百萬大軍時,楚易便想着,既然手底下有這麼多精兵,而且還是浪費了也不心疼的,就幹一件大事吧。
於是,就有了今天,就像他跟馮曉說的,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宏偉的藍圖,對未來也沒有那麼多算計,他只是根據眼前的形勢變化,去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哪怕命令一日三改,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站在草原上,楚易騎着馬,帶着葉勝眉,來到了金帳王庭的城池之外,這座城池遠沒有長安城那麼雄偉,其中也沒有多少建築,除了外圍的城牆之外,城池內的一切,都顯得雜亂而粗糙,唯有最中央的那座宮殿,有些氣派的感覺。
“你三更半夜帶我來,就是看這個的?”葉勝眉覺得眼前景色一點也不好,比起長安城,這個王庭就跟乞丐沒什麼區別。
“誰能想到,金帳汗國的王庭這麼寒磣?”楚易也有些失望,認真的看着她,說道,“看啊,你敢想象嗎?幾個月前,我還是被流放到長城軍的‘罪犯’,而現在我已經帶領大軍,打到了金帳王庭,明日我將坐上王座,你就是我的王后。”
即便葉勝眉早已經見慣了氣派與繁華,但楚易爲他做的這件事,卻讓她心中感動不以,一個男人帶着幾百萬大軍,爲一個女人實現夢想,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美的事情呢。
“你就不怕,日後史官把你寫成一個屠夫?”葉勝眉說道。
“誰管得了以後的事情,到那時候說不定我就是一堆滋潤大地的黃土了,他們愛怎麼寫怎麼寫,難道還能干涉到我們的現在?”楚易覺得這很荒唐,他可不是李元宗,想要名垂青史,他在乎的永遠都只是現在而已。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爲了功名,爲了權勢,還是爲了長生?好像一個也不沾邊。”葉勝眉說道。
“爲了你,爲了身邊那些需要我保護的人,爲了他們幸福,我的奮鬥,止於此!”楚易笑着說道。
當楚易說他是爲了自己時,葉勝眉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癱軟在楚易的懷裡,像個小貓似的,再也沒有了摘星聖女的強勢風範,這一刻她只是楚易的女人。
凌晨,日頭初升,陽光灑落在的草原上,朝氣蓬勃,大軍吃了早飯,一點打仗的意思都沒有。
從楚易到馮曉,從馮曉到那些將領,從那些將領到萬夫長百夫長,再到普通的騎兵,一個個都非常輕鬆,好像他們要進攻的並不是金帳汗國的王庭。
他們在想,既然大單于都這麼輕鬆,那他們爲什麼不輕鬆呢?當大軍起程時,烏里木幾乎不敢相信,這些眼中展現出的自信和散漫,讓他十分恐懼。
他以前也曾在自己的部下眼中看到過這一幕,那是他帶領着大軍出征的時候,可他們是金帳汗國的勇士,自然有這種底氣。
這種自信和散漫,並不意味着他們的戰鬥力會減弱,恰恰相反的是,擁有這樣的自信,他們的戰鬥力會發揮到極致。
烏里木突然想到了“阿萊達”,到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他可以算計到每一步,那是因爲他並不處於極度沉重的心態裡,而是處於一種輕鬆而愉悅的心態,他似乎很享受眼前的事情。
在極度壓力中和極度愉悅中,做成事情的概率,也是極高的,可極度的愉悅,卻要比極度的壓力更高。
楚易確實是處於這種心態的,勝負對於他來說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當他坐在馬上,下令大軍前行時,他手底下的人,也跟他一樣,顯得輕鬆洋溢,好像不是去打仗,真的是凱旋歸來。
烏里木突然發現,汗國的那些貴人並不在隊伍中,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由臉色難看至極,當遠遠的看到王庭的城池時,腦子裡不由一片空白。
城池的南門大開,兩側早已經被人羣佔滿,敲鑼打鼓的準備迎接他的“凱旋”之師歸來,這一刻他看到了“阿萊達”從後面的大軍中走了出來,並且做了一個手勢。
那一剎那,只聽到“鋥鋥鋥……”拔刀聲,響徹成一片,久久的沒有平息過來,馬刀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刺眼至極。
烏里木的腦海裡突然有了畫面,那是血腥而殘酷的一幕,他感覺腦子有些暈眩,突然被打暈,在意識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震天的喊殺聲……
古樓驛一宿沒睡,坐在王座上等待着日出,身爲單于,他自然不可能出去迎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東邊照到宮殿內時,他知道是時候了。
握着彎刀,他走向了宮殿外,在高處遠遠的可以看到王庭外的百萬大軍,像是洪水一樣,但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話,這些剛剛被烏里木籠絡的大軍,便會乖乖的把烏里木,捆到他面前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刺眼的強光傳來,這是從南邊傳來的,來自那如洪水一般大軍,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冷意傳來。
古樓驛清醒了過來,臉色難看至極:“烏里木,你這個小畜生,老子要是不扒了你的皮,便妄爲汗國單于!!!”
他在也無法壓制住心中的怒意,此刻他以爲烏里木是要造反,把他逼下汗位。但他依然沒有緊張,只有一些憤怒,他相信只要有他在,任何的政變,都會被掐死在襁褓之中。
但就在此時,他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箇中年人,看到這人的服侍,古樓驛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一場小小的政變,居然連大羅仙殿知道了,你們的嗅覺,真是比狼還靈啊!”
來人,卻是大羅仙殿的一位仙師,武聖修爲,古樓驛曾經見過他,就是此人,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帶到的大羅仙殿。
“蠢貨,這不是政變,是入侵,你那個蠢蛋兒子,還沒有這種本事,趕緊集結大軍應戰吧,不然就晚了!”仙師冷冷的說道。
古樓驛被一頓臭罵,頓時有些蒙了,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說,是‘阿萊達’?”
“對,不過,他只是你們眼中的‘阿萊達’,我奉殿主之命,要將此人擒回仙殿發落,你只管迎戰便是!”仙師說道。
“晚了……”古樓驛看着衝鋒的大軍,一臉無力之色,“太晚了,我們已經輸了一半。”
“你還有一半機會!”仙師說道。
“另外一半,在他們衝進王庭之後,也徹底輸了!”古樓驛打過的仗不少,但他知道這是他敗的最慘的一次。
但他依然很冷靜,即便王庭被血洗,他也能夠扭轉幹坤,他現在最大的念想便是把“阿萊達”抓來,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