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身上的傷勢好了,心境也平緩了許多,走出門只見無德正在外面給種下的菜苗澆水,見到他醒來,沒有躲過的話語,只是微微的一點頭,便繼續做他的事情去了。
到了中午,外面又響起了謾罵聲,正在衝擊體內禁錮的楚易趕忙出去看了看,只見李月茹站在籬笆外,衝着無德大聲謾罵,幾乎是指着他的鼻子,但無德並不理會他,等她罵累了,甚至還給她舀一勺子水吃。
就這樣,楚易在這深山的小廟裡,足足待了半月,這半月裡,無德每天都給他造飯,雖然吃的極爲清淡,可每天能夠聽到無德唸經,都是一種享受。
這讓楚易生出一種強烈的想要留在這裡的念頭,只是一想到長安城的家,他便將這種念頭打消了,他不可能跟無德一樣,清心寡慾,就像他不能做到李月茹罵他的時候不動怒一樣。
在半月裡最後一天,他終於衝破了一絲禁錮,感覺真氣溢出,進入了身體的四肢百骸,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荒漠裡打井一樣,忙活很久,終於發現了水源。
這還是因爲有綠毒妖火的緣故,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破開禁錮。
不過,這點真氣顯然是不夠的,連從龍符裡取東西,都非常的困難,但有了一絲突破,至少能夠溝通符紋熔爐,他到也放下心來。
只要有時間,遲早會被綠毒妖火給燒掉的。
到半月後的第二日,楚易的真氣足夠從龍符裡拿取東西,他首先拿出來的是銀鱗武士,沒有吳法天的驅使,這銀鱗武士顯得非常的呆板。
見到楚易折騰,無德嚮往常一樣平淡,從沒問過他要住多久,也沒有問他修煉的事情,更不用說幫他打開禁錮的符紋熔爐了。
即便楚易的真氣出現,運轉到體內,鬧出了再大的動靜,無德也依舊是念着他的經,閒來的時候就去整理菜園子,有時候會上竹林裡,挖幾個筍子給楚易加餐。
眼前的銀鱗武士並沒有引起無德的關注,楚易卻運轉魂力查探了起來,幾個時辰過去,他大致的摸清了符紋熔爐內的符紋。
他沒有想到,這看似很尋常的符紋武士,裡面竟然有三百六十六個符紋,每一個符紋都很獨特,像是蓋房子的釘子,缺一不可。
但是,這三百六十六個符紋裡,卻只有三十六個在運轉,其中還有些符紋破損掉了,有修飾過的痕跡。
“難怪只能發揮出那麼點威能,這三十六個符紋,還是核心的符紋,雖然修復了,卻也達不到巔峰的武王實力啊。”楚易心底感慨。
如果吳法天把這符紋全部修復了,發揮出武王的實力,他怎麼都不可能戰勝進階的銀翼武士,即便只是修復了少部分,那銀翼武士也差點要了楚易的小命。
“不知道成爲銀翼武士後,吳法天修復了多少符紋,若不是我對傀儡有所瞭解,恐怕還真要栽在吳法天手裡。”楚易心底想道。
如今他煉製符籙,沒有材料,沒法打開符紋熔爐,自然也不可能提升境界,唯一能夠動用的就是魂井的魂力。
符紋宗師後期的魂力,又有所增強,他的身體已經飽滿,必須用真氣煉體,才能承載更多的符紋,楚易決定按照周明空所說,先到達武宗九重,再想着刻畫符紋。
破除了銀鱗武士內的印記,楚易拿出勝陽筆,開始修復起裡面的符紋,雖然外面的李月茹嘰嘰喳喳的像麻雀一樣,可隨着時間的過去,他也開始習慣了,甚至有時候李月茹不罵了,他還會停下來出去看看,他怕李月茹跑了。
看到她還在,又鬆了一口氣,也懶得跟她對話,繼續修復起符紋來,他對傀儡的造詣,全都來自於齊顯。
起初修復這銀鱗武士時,他還有些疑惑,但隨着不斷的推演,其上符紋的奧秘,也漸漸的顯露了出來,這對他的魂井有巨大的提升。
而且,他發現只要無德和尚唸經時,他的魂力恢復速度便會大大增強,心底也分外的寧靜。
後來他才發現,之所以會有這種效果,並不是因爲他跟佛有什麼緣分,而是因爲體內的龍象真氣和識海的那尊龍象尊者。
楚易識海中的三尊神靈,已經跟他很相似了,至少在臉上非常的相似,他沒有空去朝拜,更不可能去朝拜,只是順着心意任之由之。
將近有一個月的時間,楚易終於修復了核心的三十六個符紋,而且比吳法天修復的還要高明,甚至還做出了一些改良。
他的符紋之道傳承於太虛龍經,尤其是手法上,比起吳法天不知道要高明許多,而且還借鑑了符紋圖錄的經驗。
至少在符紋宗師裡,任何一個同級別的存在,楚易都有信心戰勝他們。
當他將魂力輸入到銀鱗武士,並且打上自己的印記之後,銀鱗武士睜開了眼睛,那光芒非常的攝人,像是約束了所有人的法條一樣。
無德也睜開了眼睛,他停下了唸經,不冷不淡的打量着睜開眼睛的銀鱗武士,楚易有些驚喜,哪怕他的目光不冷不淡,能引起他的關注,已經很不錯了。
“大師覺得這傀儡如何?”楚易激動的問道。
“終究是沒有靈魂的物體。”無德平靜的說道,“不過,其中注入的意志,到是有些獨特,這應該是一種規則吧。”
“規則?”楚易奇怪道。
“貧僧看你忙活了這麼多天,你所修的符紋,就是一種規則的運用,用古之聖人的話說,符紋組成了天地的一切,即便你不修符紋,你身上也有符紋,只是這些組成符紋的規則,非常的微小,尋常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發現。”無德微笑着說道。
楚易若有所悟,他突然有些驚訝的盯着無德,道:“大師之前運用的可是符紋之道?”
“哦,那只是規則的運用。”無德出奇的告訴了他的答案,“很簡單的東西。”
“簡單!”楚易嚥了咽口水,心想你老人家說的也真是輕巧,都能夠動用天地規則了,還算是簡單?
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無德又說道:“若有一日,你能夠心無旁騖,自然也能夠感受更多,發現這世間萬物的規則,看到規則裡的符紋,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律動,就像是……嗯,就像是梵音禪唱,美妙至極。”
看到無德臉上的醉意,楚易微微一驚,笑道:“原來大師也有慾望啊。”
“呵呵,我也是人,自然有慾望,不過多寡而已。”無德從沒有否認過自己沒有慾望,但他的回答卻非常輕巧。
多寡,楚易的慾望,肯定比無德多無數倍,這無德唯一比不上的東西了。
“剛纔大師說律動,那麼大師所念的經文,是否也屬於其中一種?”楚易問道。
“算的,那是佛在天地的規則中領悟的律動,這是大自在的律動,到現在貧僧領悟的也不多。”無德微笑道。
楚易突然頓悟了,他想到了很多術法使用之前,需要念的咒語,那些繁瑣的咒語,人們根本聽不懂,可他相信無德肯定能夠聽懂,那是天地的律動,世間最自然,也最可怕的力量。
先賢把這種律動領悟了出來,就像是符紋一樣,有了形態和聲音,於是就有了那些不可思議的可怕力量的存在。
但想到無德前些時候對付李月茹的力量,心底說道:“那肯定是一種更高級的使用方法,需要心境的體悟。”
楚易知道自己不可能達到那種心境,即便無德願意教他,他也不可能學會,心境是需要自己去磨練的。
總有人說,境界是一種距離,但見到無德之後,楚易才知道,境界不是一種距離,而是讓人更近的力量。
無德的境界極高,哪怕他不修肉身,但他把每日行動,都當作是修行,卻又沒有刻意的去修,這就是修行和修煉的區別。
所以他的目光,總是可以看到更本質的東西,可他卻並不是那麼高高在上,反而讓人感覺非常的舒服,沒有任何的距離。
“這就是傳說中的無距心境嗎?”楚易曾經在衆書海里,讀到這樣的介紹,但他並不理解,他以爲無距就是沒有距離,到底是怎麼樣的沒有距離,他不明白。
在人與人相處中,甚至很多都可以的保持着距離,怎麼可能無距呢?
他現在明白了,可明白了並不代表能夠做到,楚易做不到,所以他也不可能像無德那樣,感受這天地真正的律動,但他知道那一定很美,就像是無德唸經時的感覺。
楚易起身,鄭重一禮,道:“多謝大師指點,不過,我恐怕一輩子,也無法擁有大師這般心境,慚愧。”
無德微微一笑,沒有點評,卻不喜不悲。
楚易正想繼續修復銀鱗武士,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整個大殿都震動了起來,楚易眉頭微微一皺,走了出去。
只見外邊站着兩人,一人手拿拂塵,身穿八卦道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非常的有氣質。
如果是一個月前,楚易看到這樣的人,一定會心生敬畏,可跟無德一比,他發現這人哪怕就是氣質再好,再仙風道骨,比起無德來,都差了太遠。
另外一人,自然是李月茹了。
仙風道骨的老者雖然氣質脫俗,卻一臉威嚴,給人很大的壓力,罵了一個月的李月茹,站在他旁邊,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公雞,不說話就給人一股,這回你們完了,你們徹底完了的感覺。
“爹,他就是楚易,還有那個賊禿,是個很可怕的人,這楚易殺了孫忠,殺了您的女婿,爹,快把他弄出來,我要把他碎屍萬段。”李月茹指着楚易,心中的怨憤,就像決堤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