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薰風將軍營裡的軍旗吹得獵獵作響,大大的謝字高掛在旗頭,在風中微微飄揚着。蘇子意騎着一匹通體墨黑的戰馬,立在謝永筍的軍營前,大聲喝道—
“祁王,我蘇子意來了!爾敢出來一見?”
他的身旁同樣騎着馬的是木久,她穿着一襲火紅的戎裝,腰間懸着一把匕首,神色之間,倒是頗有幾分女中豪傑的樣子。
這蘇子意...是她喚來的。
在白頭鎮的時候,蘇子意因爲愧疚,曾給她一個令牌,囑咐她若是有難,便直接可以到蘇家的鋪子尋他。這幾日裡她見着葉楨與江月白久久不歸…心下焦急,便上了蘇家的門去,尋求這蘇子意的幫助了。
蘇子意本意也打算着來這謝永筍的軍營一趟,所以面對木久的請求並沒有遲疑,駕着馬領着自家僱傭的武士便上來了。無非就是...將時間提前了幾天罷了。
……
謝永筍聽到了這聲大喝後,沒多久便從軍營裡出來了。
見到蘇子意帶着多人前來,也不懼,只是眉頭一挑,便出口邀請道:“蘇公子…本王可是等你很久了。”
蘇子意冷哼一聲,便直言道:“祁王殿下,本公子前來...是想向殿下要兩個人,若是殿下交給我…你誣陷我蘇家的事情自然可以揭過...若是不放…可別怪我蘇家—不客氣!”
“哦?”謝永筍饒有興趣的望了蘇子意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動的問道:“不知蘇公子…想要的是何人?”
“我老師秦酒和江月白江公子!”木久聽到話便上前回答了,此前她並沒有告知蘇子意自己要救的人是誰,所以聽到了謝永筍的話,她自顧地便回話了。
謝永筍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小姑娘,本王這裡可沒有你老師…不過嘛,江月白倒是可以給你們!”
蘇子意這個時候卻是怔住了,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轉過了頭,有些無意識的朝着木久問道;“久兒…你說…秦酒?”
木久點點頭。
蘇子意突然深吸一口氣,面朝着謝永筍清聲道:“祁王,只要你肯交出久兒的師父和江月白...我蘇家定不爲難你!”
“哼!”謝永筍冷哼一聲,便不屑道:“蘇家,蘇家算什麼東西?”倒是全然忘記了此前他在極北之地時…對自稱是蘇家族人葉楨的熱情。
蘇子意麪色一慍,便要發作。
謝永筍卻冷冷道:“蘇公子還真是好大的面子…僅憑着一句話就想讓本王交出你大楚的公主...蘇公子,你是欺我,不知那人的真實身份嗎?”
蘇子意怔住...
隨即臉上卻泛起了潮紅,面色有些激動的朝着謝永筍問道:“清九...清九她真的在你這裡?”
她不是...去了嗎?
謝永筍嘴角微微的勾起一個嘲弄的笑,似乎是在自語道:“本王倒是忘了...蘇公子,似乎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呢…”說着,他便低聲對着一邊得親衛吩咐道:“把那公主給我架過來...若是還昏迷着...就拿水將她給衝醒給我帶來!”
蘇子意注意到了謝永筍的小動作,心中的激動更甚…難道,難道…難道清九,真的還活着?
至於爲什麼葉楨會出現在謝永筍的軍營裡,這個時候他已經是無力去想了…得知葉楨還活着...他已經是開心至極,絲毫沒有想過這背後的深層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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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帶着一絲悶熱,林間的蟬鳴不停的響着。言掌櫃的眉頭緊緊的皺着,似乎有幾分煩躁。他此時正捧着一碗不知是溫過了多少遍的湯藥,守在葉楨的牀邊,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究竟是對面前女子的憐惜,還是...對自己的無奈。
沒過多久,謝永筍的人便來了。
他指着葉楨說,“王爺要見她,你…趕快把她弄醒!”
言掌櫃神色一變,便要發作,然而那個士兵卻道:“王爺命令我,若是她不醒,便直接用水潑醒…我見她確實有些可憐...畢竟是一國的公主...結果卻是被這般折辱。所以軍爺我大發慈悲...讓你來。如果是我動手…可就不一定出什麼事了…”
言掌櫃一愣,便下意識的問道:“王爺爲什麼要見她…她都已經這樣了…”
“喏…外面不是來了個蘇子意嘛…哈...據說他是這公主的追求者之一…想來嘛,王爺是想要與那蘇子意,做些什麼交易吧。”
言掌櫃這纔想起了此前隱約聽到的大喝聲。
於是他微微點點頭,便垂下眼簾,朝着士兵拱手道:“多謝軍爺了,小人立即將她喚醒…”
那士兵點點頭,便侯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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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意端坐在馬背上,華貴的衣衫將他襯托得越發的俊朗。他看了一旁的木久,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果然呢,若不是她的弟子,怎麼可能,有她的幾分神韻…怪不得,自己與寧宇恆和塵風,會在她的身上發現這般多熟悉的痕跡...
原來,她……是她的弟子。
木久此時也看着蘇子意。
她本身也是一個極爲聰慧的女子,從方纔謝永筍和蘇子意之間的對話之中,自然是將事情的來源...猜測了個大概。
原來...木意哥哥...木風哥哥...以及木恆哥哥,都是因爲自己的老師...所以纔會來到自己的身邊。否則自己這個鄉野女子,是如何入得了這三個人中龍鳳?原來…老師,她是女子。
她微微的垂下眼簾...
老師,就是一年多以前...死去的那位長公主嗎?
想着,她又自嘲了一番。果然...如老師那般驚才絕豔的人,來歷,是不會簡單的。自己也曾在私底下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唯獨沒有想到的,自己的老師,竟然…是女子,竟然就是一年多以前,死去的長公主...
她嘆息了一聲…只有這樣的人,纔會…讓木意哥哥,這般死心塌地吧。
……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老師的時候。
那個時候是一年前。
時值初春,萬物回春。
扶風青雲山的十里桃花開得恰好,滿山都是粉紅的一片,風一吹,桃花淺淡的香氣便縈繞了整個山間。自己貪戀風景,便從山腳一路向上而去。希望...找到這片山間最美的那株桃花。
然而,自己卻是在半路,遇見了老師。
她穿着一件雪青色的長袍,伏在一方青石之上,手邊還放着一壺空了的酒壺…當時自己想着...此人倒是好雅興,竟是在初春十里桃花之時,來到這青雲山,伴酒醉花眠。
只不過,自己走進了才發現…這人似乎是中了什麼癔症。
她嘴裡呼喊着什麼…定安?永暮?還有什麼傾國以娉...
自己瞧着實在是有些奇怪,便按捺不住好奇的心,上了前去,將他從美酒之中搖醒,問了一句,“公子,你方纔說的傾國以娉...是什麼?”
她在這個時候回頭,自己也看清了她的面貌。容顏談不上俊朗,只是比尋常人家多了幾分清秀,但是那雙極爲深邃的眼簾,自己卻是怎麼都忽視不掉。這個時候她微微的清醒了一番,在酒香與花香的浮動之中,用她那雙瀰漫了酒意,令人沉醉的眸子,上下看了自己一眼,便笑道:“姑娘…你說說,你以爲什麼是傾國以娉呢?”
自己一愣,想着分明是我問的,怎麼反倒是問起我來了。正欲再次相問的時候,卻發現,那人已經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
自己不放心他一人在這裡,便將她給扶到了自己的家中...
誰知,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神情卻是變得冷漠了起來,絲毫不見此前在十里桃林時候的多愁善感。反而是用她那雙明亮至極的眸子朝着自己問了一句。
—你叫什麼名字?
—木久
—嗯...那你,願意成爲我的弟子嗎? ……
自己沉默了一會,卻是發現怎麼都拒絕不了她那雙眸子,最後,帶着三分期待,三份不安,三分羞澀,一分好奇的...朝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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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楨被帶出來的時候,蘇子意的眼睛便亮了。他心心念唸了一年半的女子,只一眼,便可以認出......
但是緊接着,便開始憤怒了起來,因爲他察覺到了...葉楨此時的身子,似乎是…有些不對勁兒。
雙眸雖然美麗如昔,但是眸中卻早已沒有了曾經靈動的神采,也瞧不見以往攝人心魄的絕代風華。明明是同樣的眸子,但是蘇子意卻發現...面前的她,似乎,早已經死去。
謝永筍沒等蘇子意發作,便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蘇公子…本王索求的...並不多,三個條件...只要三個條件...本王便將她交給你!”
“什麼?”蘇子意神色冷漠的看了一眼謝永筍,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第一個條件...提供十萬兩黃金!”
蘇子意略微沉默一番,便點點頭。號稱富可敵國的蘇家,這筆錢雖然是天文數字,但是擠一擠,還是能夠拿出來的。
謝永筍見着他點頭,也就微微的笑了。目光在這個時候有些溫柔,似乎是在緬懷,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根梅花的簪子,有些輕柔地說道:“第二個條件...帶本王...去燕京,見一見容兒的父母吧。”
蘇子意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