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意自然是知曉謝永筍口中的“容兒”是誰。他口中的入“容兒”,說的自然就是此前遠嫁吳國的和親公主葉容。當初因爲葉楨消失不見,而且先皇離世,新帝登基。所以將榮王府的嫡女葉容封爲公主,使之遠嫁和親。嫁給吳國的祁王,謝永筍。
年前謝永筍被謝永暮打發到了極北,葉容卻在路途之中喪生。使得那段時日兩國的邊境一陣緊張。畢竟葉容代表的...可是楚國的臉面。但是到了吳國,卻是一年不到就香消玉殞了。這樣的事情…楚國一定是會追究的。
不過蘇子意想的是...謝永筍,居然會因爲葉容,浪費三個條件。這讓他微微的有些驚異,待見着了謝永筍眉目之間的溫柔時,他倒是明白了一二。祁王...大概是喜歡上葉容了吧。
但…他更在意的,卻是此前一個…關於葉容的傳聞。
蘇子意不是普通人。他是蘇家的少主,得到過葉泓的賞識,和現在的暗衛指揮使張澤羽有不錯的私交。所以他知道,一些傳言之下的東西。
此前葉容在途中香消玉殞,世間大多傳聞是謝永暮所做。謝永筍在謝永暮登基之時,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所以謝永暮藉此殺掉葉容...倒是可以理解。於情於理,於能力…謝永暮怎麼看,都是葉容之死的幕後黑手。
但是...蘇子意知曉的...卻是...
葉容死後一個月,榮王府出現了一個妙齡女子,被榮王爺收爲了義女。
……
所以,他現在聽到謝永筍的條件,纔會微微的有些錯愕。
緊接着,目光便是轉移到不遠處明顯有些狼狽的葉楨身上,聲音有抑制不住的顫抖,沒有再過多的考慮,變回答道:“那麼…第三個條件呢?”
謝永筍笑着搖搖頭,“等想到了,再告訴你吧。”他頓了頓,便指着身旁神色木然,沒有半分波動的葉楨,接着道:“作爲本王的誠意…你可以遣一人來照料她…或者,你現在可以過來確認一番,她…是不是你楚國的長公主。”
蘇子意眉眼微微的顫慄,便深吸了一口氣,下馬。
謝永筍笑笑,便拉着葉楨上前。既然蘇子意可以毫無顧忌不帶任何護衛前來,那麼他也是自有一番誠意的。否則這個交易…大概是做不下去的。
近了,再近了......
蘇子意甚至能看到葉楨耳角的因風而微微上揚的碎髮,能看見葉楨低垂的眼簾和...蒼白的臉色。行走之間,如同一具傀儡。
蘇子意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着,便想要伸手上前觸摸,害怕面前的佳人只是虛幻。但是手伸出來了好久,卻都是沒有勇氣上前觸摸…
他不敢。
他心心念唸了一年多的人兒都在他的面前,但是他卻不敢。
—因爲愧疚。
他愧對葉楨阿...
一年多以前,他得了監察院方面傳來的命令,讓他帶着院裡的人前去截殺謝永暮,將葉楨帶回來。
當時他使計用毒,讓葉楨誤會了謝永暮,最後心傷歸國,卻在途中而亡...這件事…他一直都是念着的。當時先皇葉泓抱着葉楨,說葉楨中的毒...是葉楨生母死時中的毒...雖然這一點讓蘇子意撇清了和他的關係...但是葉楨因他而心傷暈厥之事…卻是在這一年多以來時時刻刻鞭笞着他的內心。
所以…他纔會在這一年多以來,無時無刻的在人世間尋找葉楨的影子,遇到木久這個和葉楨有五分相似的人兒…竟然是將蘇家緊急令牌交給了她…可見其內心之悔恨…
而且,更甚者…他無時無刻都在懷疑。若是葉楨去了上京…是不是就不會沾染上當年的毒...也就不會香消玉殞。
所以...這個時候再見到“活着”的葉楨,讓他鬆了一口氣,有些微微的心喜。
……
“看到了吧。”謝永筍接着便把葉楨給拉到了身後,接着說:“那就這樣吧…蘇公子,本王就等你履行第一個承諾了…”
蘇子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點頭,回頭朝着一直望向這邊的木久問道:“久兒…你留下照顧清九可好?”隨後,又接着朝蘇子意說道:“既然這樣了,那你便放了那些無辜的人吧…留在你這裡,你也做不了什麼。”
謝永筍微微的思索了一番,想了想似乎稍微有些用處的,也就是江月白了,但是如今既然與蘇子意達成了交易…那麼江月白也是可有可無了。所以,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木久見着兩人似乎達成了一致,便翻身下馬,很快的來到蘇子意旁邊,輕聲道:“我是老師的弟子,我來照顧老師...是應該的。”
蘇子意便微微的點頭,將木久留下了便轉身回去,並沒有再過多的囑咐什麼。
謝永筍便在他轉身之後朗聲道:“那這位姑娘,是否需要什麼人手呢?”
木久知道他這是作態給蘇子意看,嘆了一口氣,便上前去扶着葉楨,微微搖頭道:“王爺不必了,小女子一人即可。”
謝永筍微微點頭。
……
他…並不想,將昨夜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反而是,要好好的隱瞞一番,否則,蘇子意惱羞成怒...於他,也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畢竟…他現在,還需要蘇子意經濟上的支持。而且,他需要的...是報復謝永暮,而不是與蘇子意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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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掌櫃在帳篷裡左等右等,卻是等不到葉楨歸來,而就在下一刻,帳篷便被人給掀開了。一個軍士掀簾進來,朝着自己說道:“走吧...王爺大發慈悲,要放了你。”
言掌櫃微微有些錯愕,但是下一刻,他就想到了葉楨,緊接着問道:“她呢?”
那軍士噗嗤一笑,“你不會天真的以爲…你與她顛鸞倒鳳之後,她便是你的了吧。告訴你…她可是大楚的長公主,不是你這種癩蛤蟆可以窺覬的!走吧走吧...早點走,否則王爺改變決定了…你可就慘了。”
言掌櫃深吸一口氣,將手中一直捏着的東西再次緊了緊,最後又笑着搖搖頭,朝着軍士恭敬道:“軍爺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如何了?”
那軍士再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的嘲笑道:“她被她的弟子照料着…你就不用擔心了...也輪不到你擔心。早點走吧…”說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接着道:“你可別將此事給說出去...否則阿...誰都保不了你。畢竟…她是公主!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掌櫃!”
言掌櫃在這個時候垂下了眼簾,輕聲的道了一句,“哦…”
……
他出來之後,便瞧着了站在另外一個大帳之前的江月白。
江月白見着他了,便快步上前,焦急的問道:“昨夜我朋友一夜未歸…言掌櫃你也一夜未歸…你可知曉,她出了什麼事?請務必告訴我…江家必有厚謝。”
言掌櫃降頭別到了一邊,輕聲嘆道:“她沒有事...只是被祁王軟禁了起來罷了…”言語之間,並沒有談及昨夜的事情…
江月白皺皺眉頭,便接着問道:“那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
言掌櫃想起昨夜一夜香豔…微微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想多說。
……
就在兩人交談的剎那,驅趕着人出帳的軍士來到了兩人身邊,冷漠道:“走吧,王爺好心放你們走,還在這裡閒談些什麼?”
江月白臉色一白,便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了一眼這幾日來讓自己受到屈辱的那些人。隨後,便跟着言掌櫃離去了。
他的主意…是出了這軍營之後,便再和言掌櫃說叨。
但是沒想到,軍營門口等着的...卻是蘇子意。
江月白自然是識得蘇子意的,畢竟蘇子意是蘇家的少主,江月白這個江家的嫡長子,自然是與蘇子意有些許的點頭之交。
蘇子意一襲黑色長衫,見到了江月白,沒有顧坐言他的套着什麼近乎,而是劈頭蓋臉的便問道:“你和清九在一起多久了?”
“啊?”江月白皺皺眉頭,便下意識的回答道:“半年多吧…”
蘇子意似乎是強提起笑容,笑了笑,接着將方纔木久的那匹馬指給了江月白,“上馬。”
江月白便上馬。
蘇子意這才沉聲說道:“既然你知道她沒死…爲什麼,不傳信回燕京?”
聽到蘇子意的怒問,江月白怔住。
原來…你也喜歡…清九嗎?
爲什麼不傳回燕京...其中有葉楨的原因...也有江月白自己的想法。兩人深交已久,葉楨不說,江月白自然是明白她並不想將自己還活着的事情告訴燕京那幾位。而且...若是告訴了,那麼自己和清九在一起的機會...或許便不會那麼多了。也就…不會有着半年一起旅行的機會了。
就算江月白清高如斯...但是,他在心中,卻依舊是有些私心的。
……
就在兩人似乎劍拔弩張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面容醜陋的男子…在出了軍營之後,便繞道了一旁的小樹林裡…再也不見。
他看着江月白騎着的那匹馬,輕聲喚了一句…
“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