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浮生難解相思結

我叫阿寧,剛剛調到邑清宮,貼身伺候陛下唯一的姐姐。

那個時候公主剛剛回宮,宮內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漫天。但是我看得出來,公主並不在意那些虛名。她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公主的玉牒,她非但沒有生氣,還賞賜了我一根玉簪,笑着對我說沒關係。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公主。

她經常對着我和姐妹們講一些秦淮風月,她說,她想留在秦淮河邊,做一名搗衣女。我問她,爲什麼要放棄好好的公主不當,跑去做一名搗衣女呢。

她就笑,並不回答我。

直到我發現陛下遇到無法解決的國事的時候,過來問她意見時,我才知道爲什麼她不願意當公主,權力大,責任也就大,皇家總是有些身不由己。

她經常對着一幅我從來沒有見過內容的絹書笑,哈哈大笑,笑得眼淚直流,絲毫沒有公主的樣子。她說她很開心,說終於能回到邑清宮。

但是我總覺得,她不開心。

聽一直在邑清宮做事的老人說,公主以前不這樣,以前是特別一個注重皇家禮儀的人。但是自從她十六歲那年失蹤了幾年之後,再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我一直都很奇怪,爲什麼公主已經過了碧玉之年了,還沒有駙馬爺。

一開始我以爲是因爲皇帝陛下不喜歡她,所以遲纔會遲不爲她尋一個優秀的夫婿。後來看見陛下滿足公主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時,我才發現,陛下和公主的感情真的很好,沒有駙馬的原因,只是因爲公主不願嫁人。

不願嫁人……

直到有一日一個怪人出現在永安殿前,我才大致想到了原因。

那個人帶着斗笠,讓人看不清面容,我端着茶恭敬地站在一旁。

斗笠男人問她,後悔了麼?

過了一會,公主才笑着說不後悔。

男人說,那個時候,你有想過就這樣忘記嗎?

公主搖搖頭,卻又點點頭。說,有。

男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留下一根翠綠的短笛便走了。

我不知道那支短笛代表了什麼含義,但是我看見了公主眼裡含着的淚光。明明那麼愛笑的公主卻哭了起來,我感到很不可思議。

於是我想安慰她,但是我嘴笨,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只好問她晚膳想要吃什麼,我好讓御膳房準備。

她擺擺手,看起來非常疲倦,說用山泉水煮一碗青菜粥就好,煮好了放到寢宮裡去。

我本想送她回寢宮,但是她讓我不要跟上去,她要一個人走走。

我醞釀了很久,對公主說,公主要開心一些。

她本已經出了門去,聽到我的話又轉頭對我笑了笑。

永安殿前是很老一株合歡樹,那個時候是七月,合歡樹的枝頭開滿紅色的花朵,簇擁着燦爛。她彎下腰,從地上撿了一朵已經枯萎的花朵,和那隻短笛放在了一起。低着頭走,微風將她的頭髮吹散了些許,她也不在意,只是慢慢前進。

我突然覺得,大概沒有什麼能引起她的注意了吧。

沒過多久,我收拾寢宮的時候,發現了公主寫的《畫堂春》

浮生難解相思結,故人高歌已遠。

十年悲歡隨風寄,誰念當年!

笛聲聲斷前緣,夜合凋落朱顏。

昨日已逐明月去,不如不見。

我不知道公主的相思結上繫着的是誰,但是我知道,公主一定很想念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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