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詩清送走了,反正過年了大家都忙着也沒人找她,有她沒她都一樣。二太太鬆了口氣,開始發愁怎麼跟老太爺說給段浩鳳把楊家姑娘給娶進來,只要老太爺這邊鬆了口,她那邊就去請媒婆,兩家換貼。到那時段家正經四奶奶就換人了!
可怎麼跟老太爺說,她卻沒主意。一邊天天催着二老爺跟老太爺提,求着老太爺點頭,又讓他請大老爺和段浩守吃飯好幫腔,也要請段老爺吃,好把段浩方給一併捎上一塊去幫着說這個事。她則是想辦法打通老太太這條路,雖然現在大太太看着是在家裡能說得上話了,可要說老太太更喜歡哪個?還是她。
她在老太太那邊磨了幾天,誰知老太太也不敢跟老太爺頂着幹,說什麼都不肯去跟老太爺提這件事。二太太扯着她哭求道:“娘啊,你就是不看老二的面子,那浩鳳這個孫子你總不會不要了吧?那個許詩清是個什麼東西?小小年紀就敢私奔出來!誰知道她家裡是什麼樣的?我聽老二說,她那個爹滿嘴裡就沒一句實話!爹是這個樣,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說着撲通一聲跪下就要磕頭,道:“娘你今天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我那可憐的浩鳳啊!”說着哇哇大哭起來。
老太太趕緊讓人把她拉起來,浩鳳媳婦確實上不了檯面,回頭要是有人想見見孫子媳婦,就連叫她出來老太太都嫌丟人!別人要是問這媳婦孃家哪裡的?爹孃都是幹什麼的?這讓人怎麼說?
她就對二太太說:“這事,我是沒辦法的。你去求你大嫂,讓她去求你大哥,這事,還要是你爹那邊開了口,你才能再去辦!不能自作主張!”她怕二太太大着膽子來個先斬後奏就壞了!
二太太還真想過,不過想了想自己家的老爺又不是長子,要真是做了,老太爺怕他們一家壞了段家的名聲把他們攆出去就壞了。也不必明目張膽的攆,找個理由讓他們一家搬得遠遠的,到時可就哭都沒地方哭了。
她見老太太到底也沒答應幫忙,回屋後把老太太狠狠咒了一通,坐下想了半天,沒辦法只能又帶着禮物去找大太太。雖然兩邊一直不合,可二太太倒是知道大太太還是很有點當家大嫂的意思的,只要把這事往段浩鳳身上靠,說動她幫忙也不是難事。
二太太見了大太太就是一通哭,這會兒不哭什麼時候哭?她以前是多能幹強硬的一個人?現在跟大太太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太太胸中幾十年的怨氣倒讓她給哭散了,又聽她說了許詩清的不好,私奔離家,無媒無聘,丟人現眼,段浩鳳再不好,那也是自己家的孩子,又是正室嫡出,怎麼能委屈他就跟這麼個女人過一輩子呢?
大太太讓她三轉四繞的也覺得許詩清配不起段浩鳳,又想起雖然二老爺和二太太不好,他可是個好孩子,人長得又好又幹淨,見人就笑,從小就知道親人,就是不爲二太太,也要爲段家的骨血,爲了段浩鳳幫這個忙。
大太太既然決定要插手,等二太太回去後就先把董芳雲叫過來商量。董芳雲是個寬和性子,雖然覺得這事有那麼點不靠譜,再說這事還牽扯上了二房的私事,可一個是自己的婆婆,一個是二太太,說的又是段浩鳳的終身之事,別的不說,就連她也看不起許詩清離傢俬奔的事,不說知書識禮人家的姑娘,就是那街邊貧戶家的女兒也沒有說動不動就跟個男人跑了的?這麼一想,她也就沒說什麼,晚上等段浩守回來了跟他略略提了提。
段浩守一聽就皺眉教訓她道:“這種事情你不要去摻和!難道是什麼好事不成?四弟拐了別人家的大姑娘私奔,成親時連個客都不敢請,你就該知道這種事有多丟人!你若閒時無事,不如好好照顧兒子孝順爹孃,就是奶奶那裡也可多去走動!你就不怕下人笑話你?一個大家奶奶偏跟那小戶街頭說嘴的婦人一般?”
他說得董芳雲一句話都不敢回,只是低着頭。
那邊大太太也跟大老爺提了,大老爺嘆道:“二弟提過兩三回了,前幾日還特意把我和老三找過去請我們吃飯。”
大太太一邊侍候着大老爺洗腳,一邊說:“那老爺的意思,這事是不能管?”
他搖搖頭說:“也不是不能管,只是這事,我們不能第一個提,萬一爹不同意也不必拿我們開刀。”
大太太聽了點點頭,拿了布給大老爺擦,笑道:“反正我聽老爺的。”
大老爺笑道:“反正這事是老二着急,要是他憋不住自己跟爹提了倒好,不過按他的性子必是要先找個替罪羊的。就讓他先折騰去吧。”
過了幾日,二太太見大太太那邊毫無動靜,再去找老太太才知道大太太雖然天天過來陪老太太說話,卻一個字都沒提這事,當下氣得七竅生煙,回家又把大太太罵了一通。眼看着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要提就要趁現在,過年時不能動氣,老太爺也比較好說話。她就催二老爺自己去給老太爺提。
“那是你的兒子,你不去誰去!”她這樣說,二老爺被她催得沒辦法,可是又不敢自己去找老太爺,只好躲着越來越晚回家,沒事就扯着段老爺出去喝酒。大老爺太精明,還是老三好哄些。
段老爺也真被二老爺說動了,看着這個曾經看不起他的二哥如今臉上的皮也鬆了,頭髮也白了,一副老態坐在對面喝悶酒,當爹孃的都是爲了兒女操不完的心啊。將心比心,段老爺答應要幫忙了,先去探探老太爺的口風,然後二老爺再拉着大老爺,那邊二太太跟大太太一起去找老太太,趕在過年前把這件事說定了,說起段浩鳳過了年都二十五了,孩子是不能再耽誤了。
段老爺說幹就幹,回了家叫來段浩方後就說要找個時機在老太爺跟前提這件事。段浩方一聽就皺眉,有心想勸一勸段老爺別管這個閒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上回段浩平那件事後,他在段老爺跟前說話就不那麼自在了,雖然面上看着沒什麼,可他總覺得段老爺心裡防着他了似的。再一看段老爺口口聲聲都是兄弟,什麼他跟二老爺是親兄弟,兩人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段浩鳳也是他看着長大的,跟親兒子似的,又說他跟段浩鳳也是堂兄弟,浩鳳管他叫哥叫了二十多年,不過幫一把的事推了就太不近人情什麼的。
段浩方聽着段老爺這話裡的意思不知是在跟人賭着氣的樣子,就沒駁他的話,順着他答應了下來,回了房往炕上一倒閉着眼睛又不吭氣了。
二姐見他從那邊屋裡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哪還能不知道他又受氣了?一邊嘆氣一邊讓張媽媽和跟奶孃把孩子抱走,然後自己再捧了茶過去勸他。她溫柔笑着給他揉了會兒胸口,又捧茶給他喝,半天才見顏色迴轉,她剛鬆了口氣,他道:“……過幾日,你帶着孩子到奶奶那邊去一趟。”
二姐一聽就知道這話裡有話,忙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一邊在心裡猜是不是又是外面生意的事?又有人看他不順眼了?覺得他搶活幹了?又有誰抱怨了?一邊想着到了老太太那邊怎麼幫段浩方說好話,帶點什麼東西過去,又想着最近讓紅花帶着東西藉着過年的名頭去看看老太太身旁侍候的人,看看是什麼事。
段浩方抿了兩口茶把杯子放到一旁,嘆了口氣說:“是四弟的事。二伯和二伯母想趁着過年求爺爺點頭,再給他說一門親。”
二姐先把這事在胸中轉過一圈,覺得跟自己家沒什麼關係啊,於是問他:“那我過去說什麼呢?”
段浩方想了想,他怎麼知道說什麼啊?這事也不是他找來的,只是段老爺發了話,他不能不辦,他年紀都那麼大了,又不肯聽人勸,他這個做兒子的不能跟親爹擰着啊。半天才含糊的跟她道:“你到那邊,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吧。”他心裡也煩,說了這句就不肯再開口了。
二姐見他的臉是陰的,也沒有再問,兩人什麼都沒說的洗洗上炕睡了,等熄了燈他把她扯到懷裡抱着時才又提起這事,說到底他還是想多交待她兩句,免得她到那邊不會說話,事辦成辦不成不要緊,要是反惹了老太太不高興就虧了。
他一邊撫着二姐的背,一邊說:“奶奶那邊必定二伯母早就去說過了,你只需要提個一兩句,奶奶必定會把話接過去,去之前先讓寶貴家的跟奶奶身旁的婆子通通氣,到時也不愁沒人幫腔。你也不必說什麼要讓四弟再娶的事,只需提一提四弟現在還沒孩子,後面的讓旁人去說去接這個話。這樣日後那個許氏要是回來了也不會怨上你。”
他考慮的這樣周全,二姐只要照作就是,聽了他的話也知道他的意思了。想必是有人託到他頭上,他既不好推又不願意扯上這事,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所以才讓她出面去找老太太,而不是他去找老太爺。
二姐明白了這個,這下面的事就好辦了。挑了一個大晴天就帶着孩子去見老太太了,帶了不少禮物去,說這都是段浩方特地給老太太帶回來的,說他在外面總是記着老太太喜歡這個,愛吃那個什麼的。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拉着二姐的手親熱的不得了。
她又讓昌偉昌福上來給老太太磕頭,兩個孩子正是可愛好玩的時候,小金童一樣穿着簇新的衣裳認認真真的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老太太喜歡的趕緊讓他們起來,摟在懷裡看也看不夠。
旁邊的婆子湊趣誇昌偉和昌福好,說這都是二姐會生,是老太太得了這麼個好孫媳婦才得了這兩個金孫!
二姐趕緊配合着提起了這重孫子一輩的孩子,大房那邊的昌興,段浩平家的昌正,家裡的孩子都是好的啊。
說着說着就繞到目前唯一沒孩子的浩鳳身上了,老太太就嘆氣,說不知自己閉眼前還能不能看到浩鳳的孩子。婆子趕緊勸,二姐也跟着勸。
老太太拉着二姐的手說:“你說我能活到看到浩鳳的孩子不能?”
二姐趕緊點頭,說能,一定能!
老太太就笑:“那我就借你的吉言了!”
二姐心裡一咯噔,好,掉坑裡了。回來跟段浩方一學,他也是氣得臉色鐵青,半天陰笑道:“……好,一家子都算着我們這一房,是吧?”
二姐一句話都不敢說,反正他們段家自己人打成一團,與她有什麼相干?只管鬧去吧。段老爺心甘情願跳了坑回來扯上段浩方,這事他不管也要管了。
她見段浩方在屋裡轉了幾圈,然後就出去了。紅花過來問:“奶奶,這都要吃晚飯了,三爺這一出去還回來吃飯不回來了?”
二姐拿了件厚棉袍子塞給米妹讓她去追段浩方,對紅花說:“竈下給三爺留着飯吧,咱們先吃。”
這個年,又要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