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波助瀾
邵源泊垂着眼皮,慢慢轉着手裡的酒杯,雅間裡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周守禮突然一個酒嗝打破了靜寂,邵源泊看了眼周守禮,轉頭看着李謙,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鄭重的說道:“咱們從小一處長大,你最知道我,這李家十二孃,長的不用說了,就是照着我心裡的模樣生出來的,這才情上也不用說,那詩,那份意境讓人心折不說,就是文字上頭,也乾淨的讓人舒服,真寫到我心裡去了,除了這個,最讓我心儀的,她還是個心思縝密的,你想想,她這詩,不早不晚,正趕着林家大赦回來這個結骨眼上傳出來,還是直接傳到了福寧王妃耳朵裡,周家如今的風光,全系在福寧親王處······”
邵源泊輕輕笑了幾聲,搖了搖頭:“要不是她得了福寧王妃的青眼,這會兒周家還會鬧這一出?那個周守哲,是個極勢利的,周家一門子勢利眼,那周守信雖說跛了,也不至於要娶平江侯這種人家的庶女吧?李遠明連這個庶妹嫁了誰都不知道,周家給周守信娶她,必定是爲了那個林姨娘,拿她當個擺設罷了,話又說回來,那麼一門勢利人,肯如此對待那個林姨娘,倒真是讓人意外。”
“這有什麼意外的?那周守信是個跛子,本也攀不到什麼好親,周家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人家,嫡出的跛子配庶出的姑娘,不是正正好?”李謙不以爲然的駁着邵源泊的話。
邵源泊不耐煩的擰着眉頭,揮了揮手:“你別扯遠了,咱們只說眼前,這麼個弱女子,這樣的艱難處境,一個人常年住在別院,青燈古佛相伴,還能把自己照顧的那樣好,能有那樣的心境,又能趕着這樣的結骨眼,得了王妃的青眼,這份心思氣度都不簡單,這樣的女子,可遇不可求。”
李謙呆怔怔的聽着邵源泊的話,一口氣嘆出來,肩膀耷拉着,無奈的看着邵源泊,不知道是勸好,還是不勸好,連嘆了好幾口氣才低聲說道:“子崗,我知道你這親事一直拖到現在,就是想娶個心儀的妻子,可這個,實在不合適,再說,你也娶不了她,你家老爺子,雖說極疼你,可真到大事上,從不糊塗,他那一關你必定過不了!算了,你就想開些吧,算了吧。”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這事,得幫她一把,和離就和離吧。”邵源泊垂着眼皮斷然說道,李謙呼着粗氣,點着邵源泊:“你你你!你幫她就是幫她和離?”
“你怎麼不想想?!這周守信和那個林姨娘既然生了這樣的心思,今天和離不成,明天必定要生出旁的主意來!那李十二孃單憑一點才名和王妃的那一點青眼,能撐多久?只怕過不了幾個月,就一病死了!”邵源泊說到這裡,機靈靈打了個寒噤,直直的看着李謙,苦澀的低語道:“這樣的事,哪家沒有?你四姑母,真是病死的?”
李謙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邵源泊滿臉譏笑:“若真是病死的,皇上登基那天,裘家怎麼死了那麼多人?!”
李謙長嘆了一口氣,傷感的點了點頭:“咱們不說這個,照你這麼說,這和離也真算是幫了她一把,至少幫她逃出條命來,好吧,往後的事咱們往後再說,先幫她過了這一關,你有什麼打算?”
邵源泊皺了皺眉頭,瞄了眼爛醉如泥的周守禮,低聲說道:“這事,先得做實了,和離光憑着周跛子一封文書可不行,作不得數,先得讓周家認可,然後才能到府衙去備下底案,聽他的話,這和離如今還是周跛子一個人的主意,得把他這個主意辦實了,讓周家不答應也得答應,嗯,最好是心甘情願的答應。”
李謙一邊聽一邊思量着,贊同的點着頭:“這話都對,怎麼做實了?你有主意了?”
邵源泊嘿嘿笑着,推着李謙下了榻,衝着周守禮擡了擡下巴:“把他說的,都放出去!就說周家二爺和李家十二姑娘已經和離了,今晚上就把這話傳遍京師去。”
李謙同情的看着周守禮嘆了口氣:“這一場事後,只怕這傻小子得好好的跪跪祠堂。”
“好了,你就別這麼悲風傷月的小家子氣!還有你的事呢,你想想法子,把周跛子想另娶,和李十二孃已經和離這事,今晚上一定得傳到王爺王妃耳朵裡去!最好求王爺一句話,讓周家別太虧待了李十二孃,她一個弱女子,生活不易。”邵源泊一邊思量一邊說着。
李謙立即答應下來:“這事不難,也不用別人,等會兒我就去福寧親王府,找小姑說這事去,小姑青睞李家十二孃,我既然聽到這樣的大事兒,過去和她說一聲,也是常理。”
邵源泊舒了口氣,抖開摺扇搖來搖去想了一會兒,眉頭一點點舒展開,用摺扇拍着手心,綻放出滿臉笑容,拉過李謙,往邊上站了站,俯到他耳邊,低低的說道:“我有個好主意,肯定能讓那個周家心甘情願的答應這和離的事,說不定還能心甘情願的安頓好李十二孃,得給周家找點甜頭,給那個周跛子找個好下家,就是你那個堂姐,那個······好姐姐!”
李謙眼睛又睜得溜圓,擡手指着邵源泊的鼻子:“你?你!虧你想得出來!給那跛子提這門親,那個母老虎?你也太······”
“正好一對!天作之合!再合適沒有了!也省得他屋裡老是姨娘作耗,哈,這門親事若是能成,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再說,咱們不過提一提,娶不娶是他周家的事,你不過回去提一句罷了,說不定還真是良緣呢,這姻緣的事,誰能說得準?一物降一物也說不定呢。”邵源泊打斷了李謙的話,笑的眉飛色舞。
李謙眨着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邵源泊接着交待道:“你聽着,話千萬別說錯了,別耽誤了這良緣,你家那位賢惠好姐姐,外頭知道的可不多,這以高就低,又是女家上門提親,話一定要說好,那跛子,王爺說了,是個才子,這慕才而嫁,倒也過得去。”
邵源泊邊說邊笑,喜不自勝,李謙斜瞥着他,半晌才悶悶的吐了口氣出來,勉強點頭答應了,偏過頭,看了眼攤手攤腳睡死在榻上的周守禮,用扇子衝着周守禮點了點感慨道:“他往後想說門好親,可就難了。”
“有什麼難的?你我給他留心着就是,到時候看好了,請王妃出個面,王妃不是最喜歡給人牽紅線麼?!肯定虧待不了他!行了行了,今晚時辰緊,眼前這事最要緊,得趕緊着,就這麼定了,你趕緊去王府,把晚橙他們借給我用用,光山青水秀他們幾個不行,人太少,我跟你說,最好明天一早就讓你那個堂嬸上門提親去,遲了可就沒了!你別多想,也不算委屈那跛子,人家嫁妝可豐厚着呢!”邵源泊說着,也不等李謙答話,一邊推着李謙出去,一邊揚聲叫了自己和李謙的小廝進來,招着手讓幾個小廝聚攏過來,低低的吩咐了幾句,忙忙的揮着手示意幾人快去。
李謙臨出門前,又憐憫的看了眼只顧呼呼大睡的周守禮,他這算是自己賣了自己,倒也怪不得自己和源泊。
邵源泊看着李謙下了樓,叫了掌櫃進來吩咐了,片刻功夫,掌櫃下去叫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夥計進來,小心的擡起周守禮,穿堂過室,出了大門,將周守禮放到車上,一路送回周府去了。
周守哲直氣得一夜沒睡着,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先趕到吏部交待了幾件緊急要辦的差事,和上官告了半天假,準備回來押着周守信趕去別院,可還沒等他走出吏部大門,福寧親王府的小廝就進了吏部大門,尋了他,說是王爺讓捎句話來:“週二爺既然已經和離,準備再娶,這是周府家事,王爺也不好多話,只是弱女子生活不易,請周大爺妥當安置,毋使無辜弱女生活無着。”
不等目瞪口呆的周守哲反應過來,小廝已經告退出去了,周守哲只覺得頭暈目眩,口乾舌燥,只覺得身上一邊是熊熊燃燒的怒火,一邊卻是冷嗖嗖如立冰上,這昨晚的事,怎麼王爺就已經知道了?這是誰傳過去的?守信?林家?這是要害死周家嗎?!
周守哲彷彿能聽到自己額角突突的血脈跳動聲,扶着欄杆,強壓住心神,吩咐長隨套了車,急急的往府裡趕回去,守信,真要弄垮了周家纔算罷休?
周守哲拉開車窗簾子,雙手緊緊按着額頭,吹了半天冷風,纔算覺得頭腦清醒些了,車子急急的衝進周府大門,周守哲一邊跳下車,一邊一迭連聲的吩咐道:“讓二爺過來見我!立時過來!還有三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各位親愛滴GN,一起看熱鬧吧,看看這周家、邵家和李家的熱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