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事
李燕語聽的一陣怔神,這周清馨一直與林姨娘交好她是知道,怎麼無知到這份上?唉,到底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家,嫁過去公婆又不在身邊,沒個拘束,這福與禍果然都是背對着背的,若是一嫁過去公婆妯娌衆多,到處都是難爲事,也許就生不出這樣的事了,李燕語暗暗嘆了口氣,倒不好多說什麼。
樑少奶奶輕輕笑着,漫不經心的說道:“她是個有福氣的,若是你這樣的身份地步兒,早就不知道怎麼樣了,如今她大哥升了吏部右侍郎,正是春風得意,三哥兩榜出身,仕途也起了步兒,前兒我們府裡來人,聽說親事已經定了,說了禮部尚書鄭家的姑娘,她公婆再怎麼着,也不過冷她幾年,往後緊拘着她罷了,這孃家硬氣,比什麼都強。”樑少奶奶話說出了口,驟然覺得不大妥當,忙推着李燕語,笑着彌補道:“若是有你這本事,什麼孃家不孃家,什麼也不必!我正要問你,你那織坊,叫了宋少奶奶入股,怎麼就沒叫上我?這事,你得好好跟我說圓了,不然我可不依!”
“你若看中了,現在入股也來得及,織坊的生意纔剛開始呢。”李燕語笑着答道:“其實你入股還不如承下織坊的外銷,可比入股強。”
樑少奶奶凝神仔細想了想,拍着手叫道:“可不是,這海上出去的貨,一是絲綢,二是瓷器那瓷器碎得太多,這絲綢可是有一匹算一匹的,若能有新鮮花色,翻個十倍八倍都容易!那就這麼說了,只一樣,一年給我多少匹可得定了數,只能多不能少的!”
“行!”李燕語痛快的答應了,樑少奶奶舒心的往後伸展了身子,手指觸到樑上垂下的幾串五色豆莢,伸手捻着笑起來:“你還用求這個?你都生了兩個兒子了!”
“不是我用。”李燕語也不隱瞞:“是我替福寧王妃求的,你也知道,福寧王府對我們照顧良多,王府裡至今沒個添丁喜信,讓人不能不憂心,從前在抱朴庵時,清慎師太說我是個有福氣的,我又連生了兩個兒子,就替福寧王妃到普濟寺求了這串豆莢,普濟寺方丈說,照方位,在這花廳掛一個月,沾一沾我這生子的福運再送過去最好。”
樑少奶奶神情古怪的看着李燕語,遲疑了片刻,重重嘆了口氣,利落的跳下榻,拖着鞋奔到門口,掀起簾子左右看了看,又跳回來坐到榻上,緊挨着李燕語,低低的說道:“這福氣人求的各處各樣的豆莢花生,福寧王府只怕能堆滿一間屋子!沒有的!你聽說過沒有?福寧王爺和王妃到廟裡求子,拜的不是送子觀音,是地藏王菩薩!”
李燕語驚訝萬分,不求送子觀音,求地藏王菩薩!
“王妃有什麼未解的冤孽?”李燕語脫口問道,樑少奶奶笑推着李燕語:“我就知道你是個極聰明的,果然一說就明白,不過這冤孽不在王妃,在王爺!”樑少奶奶臉上帶着無所不知的自得,靠近李燕語,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這事,前一半,京師沒人不知道,後一半,知道的就沒多少人了!王妃是王爺自己執意要娶的,這事你總聽說過。”
李燕語忙點了點頭,樑少奶奶撇了撇嘴,帶着絲不屑:“如今也沒人敢說什麼了,當年
??算了,咱們也不扯遠了,王爺遇到王妃前,老王爺王妃已經給他定了門親事,定的是北安侯家嫡長女安大娘子,安大娘子我認識,人生得好,識書達禮,脾氣性子,無處不好,可王爺見了李氏,對了眼了,非要退親改訂,王爺是福寧王府獨子,可這事,老王爺也不敢由着他性子,這門親事,當初還是先皇牽的線!退是退不得的。”
樑少奶奶傷感的嘆了口氣:“你知道,福寧王爺和皇上自幼交好,這事,唉,外頭知道的,就是安大娘子突然病死了。”
李燕語輕輕打了個寒噤,樑少奶奶緊挨着她,感覺到她的寒噤,又是一聲嘆息:“你是個明白人,安大娘子其實是縊死的
??可憐!那年重陽,在安家別院裡,好多人都在,先老王妃,我祖母,安家老祖宗,侯爺夫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中午歇息,安大娘子竟然被人發現和安府裡一個家將睡在一起,那家將見被人發現,直直的看着安大娘子,竟一句話沒說,當場抹了脖子!當天晚上,安大娘子就死了。”樑少奶奶長長的連聲嘆息:“我一個遠房堂姐嫁進了北安侯府,和安大娘子平時來往的好,那天她也在,這些事,都是她跟我說的,安大娘子走的時候,是她去送的,她說,安大娘子走的時候平靜的很,她說她知道是誰要害她,她心裡明白的很,她心裡的恨無法平息,她死後不求轉世託生,只求他斷子絕孫!”
李燕語聽得呼吸幾乎停住,樑少奶奶轉頭看着她:“其實安侯爺和侯爺夫人也明白的很,安大娘子是冤枉的,是有人要害她,誰家父母不知道自己家孩子什麼樣?唉,也是沒法子,皇上登基後,安侯爺和夫人就將爵位承給安大爺,兩人去了鄉下,我那個堂姐進了安家家廟清修,再沒見過人。”
樑少奶奶冷冷‘哼’了一聲:“福寧王爺什麼都明白,他求子就求地藏王菩薩,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這人哪,不能太虧心,惹得神鬼俱怒。你這個,”樑少奶奶伸手撥着那串五色豆莢:“送過去表表心意吧。”
李燕語擰着眉頭,彷彿想起什麼,轉頭看着樑少奶奶說道:“我剛到抱朴庵外別院那年,太后在抱朴寺做法事,清慎師太也去了,回來我問她做什麼法事,她竟不許我再提及一個字。”
“你不知道這些事,太后年年給安大娘子做超度法事,可見這些法事,也不是做了就有用的!”樑少奶奶話裡帶着絲幸災樂禍,李燕語聽的無話可說,兩人相對沉默半晌,樑少奶奶懷念的低聲說道:“你沒見過安大娘子,年紀差不多的姑娘,沒有不喜歡她,不和她交好的,唉!可憐!”
“算了,別說這個了,聽得人難受的不行。”李燕語站起來,給樑少奶奶換了杯熱茶,樑少奶奶忙笑着接道:“也是,好好兒的,說這些阿年舊事多沒意思,今年我們爺想回京師過年,讓我勸住了,你想,他那幾十條船都是趕在年裡年外回來,這一拍手走了,誰去管去?再說,我們走了,單留了你們一家在這泉州過年不成?我們爺覺得也是,就這麼定了,今年咱們一處在這泉州過年!”
兩人說笑着些閒話,眼看天色漸暗,樑少奶奶約了李燕語明天一處去織坊看看,帶着女兒告辭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很少,先就這樣,後面的大綱,閒默正在大修,幾乎全部推倒重來過,一個文,設定了起點,設定了終點,中間的種種,是女主和男主在走,他們依着自己的性子,走自己的路,那開文前的綱,只好再跟上他們的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