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
李燕語轉頭看着掩飾不住,或者根本就不想掩飾滿臉失望難過的文三少奶奶,悶悶的暗歎了口氣,她這回家,竟然回了個無人理會!不過這會兒她也沒心思多管別的,剛出了滿月就帶着兩個孩子往京師趕,這個世間出遠門的那份辛苦,已經累得她沒半分多的精神,沒進城門,邵源泊就搶在她前頭倒下了,這會兒,她哪還有精力管別人的失望和難過?
李燕語回到車子旁,掀簾子看了看暈睡不醒的邵源泊,邵源泊鬍子長而亂,臉色青灰,兩頰往裡凹陷,滿臉的憔悴不堪,這會兒趴在車廂裡,半是睡着,半是暈迷,李燕語心裡彷彿被人揪了一把似的,難過的有些喘不過氣,伸手拉了拉他身上已經有些骯髒的粗麻孝服,實在不忍心心叫醒他,也顧不得呆站着的文三少奶奶,轉頭吩咐着小翎:“叫山青和水秀進來,把爺擡進去。”
小翎曲膝答應了,急忙出去叫人了,李燕語轉過身,招手叫過文三少奶奶身邊的丫頭吩咐道:“你帶她們過去六少爺的院子收拾東西。”
丫頭連連搖着頭:“回六少奶奶,六少爺一直守在那邊府裡,今天是頭趟回來,還不知道住哪個院子。”
李燕語聽的簡直是目瞪口呆,只好過去兩步,推了推還在發呆的文三少奶奶:“三嫂,我們住哪個院子,三嫂知道嗎?”
文三少奶奶總算醒過神來,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忙又點了點頭:“知道知道,母親說就安置在落秋院,就在前頭不遠。”
李燕語鬆了口氣,擰着眉頭思忖了片刻,轉頭吩咐常嬤嬤道:“嬤嬤侍候爺和阿盛兩個先去安頓下來,我和三嫂過去正院請了安就回來。”常嬤嬤忙答應了,文三少奶奶忙吩咐身邊一個丫頭帶着常嬤嬤等人去落秋院,李燕語帶着小幺和魏紫,跟着文三少奶奶往正院轉去,一路上碰到幾個丫頭婆子,曲膝避到路邊,滿臉好奇的打量着李燕語,這位府裡傳說最多的六少奶奶,剛成親就跟着六少爺去了外任,這會兒回來,實在是令人好奇。
正院也是一片白茫茫,門口當值的婆子見文三少奶奶引着李燕語過來,忙急奔進去報了信,李燕語也不等人請,拉着文三少奶奶徑直進了院門,邵源泊還在暈睡,兩個孩子還沒安頓好,她正滿心的擔憂,可沒功夫跟二奶奶磨這個小節小功夫,再說,自從嫁進來認親那天給二奶奶弄了那麼個沒臉,她就沒打算再跟二奶奶修好過,反正邵源泊跟這個後母也沒有半點情份。
二奶奶心腹陪房裘嬤嬤從正屋出來時,李燕語已經穿過垂花門,進了正院,裘嬤嬤怔了怔,卻一句話也沒敢說,這個六少奶奶不是三少奶奶,這可是個真正厲害的,輕易招惹不得,自己還是別出這個頭的好。裘嬤嬤陪着滿臉笑容,親自打起簾子,讓着李燕語和文三少奶奶進了屋。
正屋東廂,二奶奶陰沉着一張臉,垂着眼皮,端坐在榻上喝着茶,裘嬤嬤小心翼翼的站在東廂門口稟報道:“二奶奶,六少奶奶回來了。”
二奶奶彷彿沒聽到,顧自慢吞吞的喝着茶,文三少奶奶縮了縮肩膀,悄悄往李燕語身後閃過去,李燕語走到前頭,率先進了東廂,無奈的看着正擺足架子喝茶的二奶奶,往前兩步,站在榻前三四步處,一絲不苟曲了曲膝見着禮:“二奶奶安好。”二奶奶猛的擡起頭,將手裡的杯子‘哐’的扔到几上,瞪着李燕語咬牙厲聲呵斥道:“你叫我什麼?”
文三少奶奶被二奶奶叫得哆嗦了下,急忙低下頭,不敢看二奶奶,也不敢看李燕語,李燕語不耐煩的皺着眉頭,直起身子,直視着二奶奶,聲氣平和答道:“還請二奶奶自重,源泊現在暈睡不醒,我實在放心不下,就不多陪二奶奶說話了,等父親回來,二奶奶打發人過去和我說一聲,我好帶阿盛過來給父親請安。”說着,也不理會氣直了眼的二奶奶,仍舊一絲不苟的行了曲膝禮,轉身往外走去,文三少奶奶有些暈頭的急忙緊跟在後轉過身,一步不落的緊緊跟着出了屋。
兩人還沒跨出正屋門,東廂就摔響了,文三少奶奶又打了個寒噤,急忙又往前跟了跟,幾乎貼到了李燕語身上,李燕語彷彿什麼也沒聽到,氣定神閒的一路出了正院。
兩人走了十來步,李燕語轉頭看着彷彿淋了水般,瞬間鮮活不少的文三少奶奶,低聲說道:“只怕要連累嫂子,嫂子這幾天小心些。”
“再小心也沒用,怎麼都錯。”文三少奶奶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李燕語看着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還是別多說了,她也不想多管,守完孝期,她也不打算再回到這個府裡來,問了,不過徒給人無謂的盼頭罷了。
文三少奶奶喜滋滋的跟在李燕語身後,一路往落秋院過去,轉了幾個彎,前面灰牆灰屋頂,極小而破舊的一座院子,就是落秋院,李燕語站在院子門口,迎出來的常嬤嬤無語的看着她,她無語的看着那小得不能再小的院子,只有一進,她一家四口十幾個丫頭婆子,怎麼住?李燕語嘆了口氣,轉頭看着文三少奶奶問道:“三嫂,這府裡還有寬敞點、空着的院子沒有?這裡太小了,實在沒法安置。”
文三少奶奶連連點着頭:“有有有,這後頭,轉個彎,就是清輝院,兩進的院子,景色也好,就是······”
“就是什麼?”李燕語緊盯了一句,文三少奶奶壓低了聲音:“母親······聽說二奶奶打算收拾出來給源勤做書房。”
“嗯。”李燕語答應一聲,想了想,轉頭看着憋了一肚皮閒氣的常嬤嬤吩咐道:“就先在清輝院安置下來吧,咱們也不長住,不耽誤十三少爺讀書。”常嬤嬤乾脆的答應一聲,拎着裙子進了院子,指揮着衆人拖着行李,轉進了清輝院。
文杏帶着幾個丫頭婆子,先把最好收拾的花廳收拾出來,山青和水秀將還在暈睡的邵源泊放到花廳榻上,李燕語也顧不得理會文三少奶奶,側身坐到榻上,伸手摸了摸邵源泊的頭,又摸了摸手腳,頭不熱了,可手腳冰涼,李燕語急忙站起來,叫了山青過來吩咐道:“爺只怕是病了,趕緊去請大夫!”
山青答應一聲,剛轉過身,李燕語又揚聲叫回了他:“去李府李謙李爺,跟他說爺病了,象是有內熱卻發不出來,讓他幫着請個對症的太醫過來看看。”
“哎!”山青答應一聲,急匆匆奔了出去。
文三少奶奶聽得也有些着急,扎着手卻不知從何幫起,李燕語轉頭看着她,溫和的說道:“三嫂先回去歇着吧,煩勞三嫂跟三哥說一聲,源泊病了,若有什麼事,請三哥多費心,這裡有這些丫頭婆子就行。”文三少奶奶又磨蹭了片刻,見實在幫不上忙,就先回去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山青氣喘吁吁的引着李謙和一個花白頭髮的太醫進來,李燕語閃到屏風後,李謙陪着太醫診脈,剛診完脈,二爺邵德融一身粗麻斬衰孝衣,拎着根哭喪棒,一路小跑着奔了進來,後頭跟着三少爺邵源慧。
邵源泊是勞累太過,心神失守,惹了小傷寒,這沒發出來比發出來倒棘手許多,太醫斟酌了半晌纔開了方子,囑咐邵二爺用心照顧,若是過了子時這熱還發不出來,就趕緊讓人叫他去,邵二爺看着暈睡不醒的兒子,心疼不已,忙連聲答應,和三少爺邵源慧一起送了太醫和李謙出去。
李燕語轉出來,拿了方子看了幾眼就放下了,這中醫方子,她半點也看不懂。李燕語垂頭思量了片刻,出了花廳,叫了常嬤嬤進來吩咐道:“吩咐下去,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些,過後我自然重賞,把爺擡進正屋,這小傷寒只怕過人,這幾天你就別進裡間院子了,你和奶孃看着阿盛和小二,把他們照顧好才最要緊,這是一,還一件大事,看看這院子哪一處能做廚房,讓山青現在就去找人,趕緊收拾出間小廚房出來,不然······”李燕語皺着眉頭,皺回了後面的話,常嬤嬤長長的嘆了口氣:“又讓少奶奶說着了,我讓姚黃去廚房要幾桶熱水,到現在也沒要來!”
李燕語無奈的耷拉着肩膀,嘆了口氣吩咐道:“先去找幾隻紅泥小爐來,唉,早知如此,咱們就該帶着鍋碗上路!讓人趕緊買去,爺病着,一定要乾乾淨淨才行。”
常嬤嬤答應一聲,嘆着氣嘀咕着緊着忙去了,這叫什麼事兒!這二奶奶就算不是什麼大家出身,可在這公府之家做了這麼些年的媳婦兒,怎麼還能做出這種不上臺面不着調的事來?
作者有話要說:閒默也是,這麻煩事,都是一串一串來的,絕對不會走一個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