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程了
“託付給胡七就成,正好剛纔他讓小廝送信兒過來,晚上要給我和李謙餞行,我跟他說一聲,明天再帶他過去看看,你那個陪房,也讓他見見。”
“他給你和李謙餞行?”李燕語看着邵源泊,邵源泊伸手攬了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笑着說道:“胡七雖說平時胡鬧的很,人品倒不差,這京城繁華,可真正能交的人不多,他算一個,你放心,我心裡明白的很。”
李燕語舒了口氣,他雖說不通市情經濟,這人情上倒還明白。
曹大奶奶還沒弄清楚這行裝的理法,常嬤嬤已經開始帶着人,一車車往外拉起東西來,曹大奶奶忙讓人過去打聽了,說是要把六少奶奶的嫁妝都帶到任上去,連大傢俱什麼的也一件不留,曹大奶奶愕然之餘,又憤然不已,在屋裡轉了幾個圈,想想自己過去說話到底不合適,叫了個心腹婆子進來,吩咐她把這信兒趕緊遞給王二奶奶去。
王二奶奶得了信兒,又遣婆子過去打聽實了,想衝過去質問,心裡又着實悚着李燕語,轉了一會兒心思,轉身去外面書房尋二爺去了,二爺聽了王二奶奶的話,覺得正是這個理兒,忙理了理衣服,和王二奶奶一起去了邵源泊的院子。
邵源泊正好在,王二奶奶目光炯炯,恨不能用眼神翻開院子裡那一堆堆的箱子仔細看看清楚,李燕語的嫁妝冊子曹大奶奶硬壓着沒給她看,但成親那天,那一擡擡流水般流個沒完的嫁妝她可是看到清清楚楚,光銀子就好幾大箱!
常嬤嬤掃着死盯着院子裡箱子的王二奶奶,不屑的撇了撇嘴,李燕語和邵源泊恭敬的讓着二爺和王二奶奶進了屋,奉了茶,二爺愛憐的看着兒子交待道:“這差使雖說苦些,可若從長遠想,踏踏實實從下面做起,倒是好事,你可別懷了怨憤,這就失了做臣子的本份了,到了地方······”
王二奶奶不耐煩的捅了捅他,二爺忙打住長篇大論,陪着笑看了眼王二奶奶,轉頭看着邵源泊說道:“我看你把這些大傢俱也要帶上?這可不便當,往呼和縣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的,好東西也顛簸壞了,你們沒出過門,不懂這裡面的關竅,還是到地方再置辦的好,東西就放家裡,有我、有你母親替你們看管着,倒不必多擔心。”
李燕語滿臉笑容的看着王二奶奶,就是有你,纔不放心的呢。邵源泊皺着眉頭,不耐煩的掃了王二奶奶一眼,衝着李燕語擡了擡下巴說道:“那是燕語在收拾嫁妝,那是她的東西,她想帶就帶!”
“唉喲,不是我說你們,年紀青沒出過門,不知道這裡頭的事,你們這是去赴任,到了地方,自然一色都是全的,哪要帶那許多東西?”王二奶奶忍不住接過了話頭,李燕語笑眯眯的瞄着她,慢吞吞的問道:“聽二奶奶這意思,二奶奶出過門?赴過任?不知道去的哪裡?是南邊還是北邊?赴的是什麼任?一定是二奶奶小時候跟過雙親走南闖北過吧?”
王二奶奶臉色紫漲,死盯着李燕語,半晌才說出話來:“這沒經過,總聽過······”
“原來二奶奶也就是聽人家說的啊!我還以爲······”李燕語打斷王二奶奶的話,拖着聲音說道,邵源泊看着父親,乾脆的說道:“父親就別操這個心了,這搬也罷不搬也好,都是燕語的嫁妝,她理她的東西,我可說不上話,咱們家從來沒有誰敢盯上媳婦嫁妝的,父親今天這話若是傳出去,讓有心人聽了,再往深裡多想想,咱們府上這名聲可就壞了,往後源勤要是說親,這一條最招人忌諱!”
李燕語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二奶奶,王二奶奶臉色由紫轉白,強打着精神說道:“我這都是爲了你們好,不識好人心!”李燕語眼神陰陰的盯着她,突然掉轉目光,看着二爺恭敬的說道:“父親,源泊這一趟上任,盤纏上極限難,源泊正要過去跟您商量這盤纏的事,我和源泊算了算,至少也得個三五千兩銀子,父親看?”
王二奶奶臉色大變,不等二爺開口,急忙接上了話:“跟你父親有什麼好商量的?他能有什麼法子?你去找老太爺去!”
說着,站起來拉着二爺就往外走,李燕語笑容燦爛的跟在後面,直送到院門口才轉回來,邵源泊高挑着眉梢,一邊嘆氣一邊搖着頭。
王二奶奶折了羽,曹大奶奶又慫恿着大爺去了趟養心院,吞吞吐吐的說了李燕語搬嫁妝的事,老太爺冷冷的盯着大爺,手裡的酒杯奔着大爺的面門就砸了過去,大爺一句話沒得,領了一酒杯,淋了一臉酒出來,曹大奶奶只好悶聲不吭,心疼的看着常嬤嬤帶着人,連搬了幾天,將堆了滿院的嫁妝搬了個乾乾淨淨。
李燕語忙的腳不連地,叫了大劉、大劉嬸子、別院管事、幾個莊頭進來,細細交待了,吩咐他們有什麼事到胡丞相府找胡七公子去,別來這邵府,也不能去平江侯李府,又點了隨行的人,她陪嫁的人本來就不多,常嬤嬤執意要跟着她赴任,理由很充分:“我年青的時候就想着出門走走,這回可算有機會了,少奶奶無論如何得帶上我!”
小羽、小翎、文杏和新買的四個丫頭都得帶上,邵源泊的兩個小廝山青水秀,四個跟着出門的長隨,小廚房的兩個婆子,一個粗使丫頭,還有那十七個打手,一行三十多人,李燕語和邵源泊一輛車,丫頭婆子兩人一輛車,加上放路上隨手用的東西的車子,又是七八輛車,小廝、長隨和打手們騎馬,後面四五輛太平車,拉着真正要帶到呼和縣任上的衣服行李,這一行,十幾輛車,幾十匹馬,這麼浩浩蕩蕩,還號稱着輕車簡從。
擇了吉日,天剛矇矇亮,浩浩蕩蕩的輕車簡從出了府門,沿着已經熱鬧起來的街道,緩緩往北門行去。
李燕語掀着車簾,興奮的看着街道兩邊早起忙碌的人們,邵源泊躺在車上,舒服的嘆了口氣誇獎道:“燕語,這車真是舒服,後天李謙就知道這好處了,回來一定讓他好好謝我!”
李燕語放下簾子,心情極好的伸手敲着邵源泊的額頭:“還謝你呢,要不是你,他何至於要去那樣的窮山惡水處!”
邵源泊嘿嘿笑着,伸手從旁邊几上摸過張圖問道:“咱們晚上歇在哪裡?中午在哪兒吃飯?”
“這裡,中午沒什麼好吃的,晚上歇在這裡,遠明驛,就在遠明鎮邊上,常嬤嬤說,這一帶有一種沙杏,味道極好,又甜又糯,這會兒正是旺季,咱們多買些,杏雖說多吃傷人,不過做成杏脯可好得很!明天路上讓小羽她們做杏脯!”李燕語流着口水說道,邵源泊仔細看着紙上畫着的幾個黃點,恍然大悟道:“原來這畫的是杏!看着倒象枇杷,那這裡,畫的象是一隻羊?”
“對啊,這是口外了,聽說口外的羊最好吃,咱們到時一定要去嚐嚐,若是好吃,就買幾隻帶着。”
“那這裡呢?這是什麼?”
“山啊,這裡有座山,地理志上說,是仙人居處,景緻美不勝收,咱們總得去逛逛不是!這裡,那個隨園雜記上說,有一片前朝的碑林,說是鐵勾銀劃,如何如何好,咱們也去看看到底好不好,若是真好,讓人拓下來,回頭咱們寫遊記用得着,還有這裡······”
邵源泊聽的目瞪口呆,坐直身子看着李燕語,半晌才說出話來:“能把這貶斥之路走成這樣的,你是頭一個!”
“貶不貶斥的,看你心境罷了,若你不是這樣出身高貴,自小順風順水,高高在上,又中了什麼探花郎······你這樣想想,若你一生下來就沒了爹,娘日日忙到半夜,纔不過供你個暖飽,你靠着鄰居可憐,纔跟着人家的子弟蹭個書讀,人家十五六歲進學,你識字晚,快二十才進學,好不容易湊夠趕考的錢,母親卻病重了,等你辦完了母親的喪事,守了三年孝,再湊夠錢進京趕考,又過了考期,好不容易三十幾快四十歲中了舉,總算成了親,點了呼和縣縣令,攜妻赴任,這會兒,你心情好還是不好?”李燕語看着邵源泊,又是笑又是心酸的打着比方。
當年她就是這樣,過了十歲纔讀上書,考上大學那年母親病重,她休了兩年學,等給母親送了葬,再回去吃着鹹菜讀書畢業,人家二十幾歲,她已經三十大幾了,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幫人家拉廣告,最結實的球鞋,一個星期穿爛一雙,總算打拼出來,買了房買了車,剛想鬆口氣找個人嫁了,結果一頭倒下去就沒了氣,落了個過勞死,也不知道她那房子她那車,最後便宜了誰。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總算早點了,多說話,多冒泡,多打分,地雷手雷啥的,隨便扔,別客氣別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