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做到底
一陣狂風驟雨,直打得闔家頭暈目眩、鴉雀無聲,轉眼間,赫赫揚揚的十二少爺被送至西北軍中,厲害的二奶奶被困家廟吃齋抄經,糊塗二爺被打發去守墓,衆人目光躲閃,又想看又不敢直視的瞄着瞟着李燕語,羨慕的看着還楞呵呵沒恍過神的文三少奶奶,六少爺一家要去任上,這二房,可就剩了三少爺一家,那五間鋪子三處莊子,真真是羨慕死人!
李燕語看着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押着二奶奶出了門,轉頭看着文三少奶奶低聲說道:“三嫂,雖說二奶奶惡行無狀,可既然大伯發了話,咱們總還得當長輩看着,咱們回去給二奶奶收拾點東西,等會兒讓人送過去。”
文三少奶奶急忙點頭連聲答應道:“是!你說的對!是!”李燕語拉了拉文三少奶奶,團團福了福告了退,回去給二奶奶收拾東西去了。
邵郡公府和二房幾乎就是連在一處,李燕語和文三少奶奶也沒做坐車,帶着丫頭婆子步行往府裡回去,穿過角門,李燕語轉頭看着看門的婆子鎖了門,又往前走了兩步,腳下放慢,轉頭看着文三少奶奶說道:“府裡還得清理清理,這惡人我既做了,就做到底,就今天,一併清理乾淨,只一樣,清理了這些人,得有合適的人補上,你仔細斟酌斟酌,最好明天就安排下去,往後這府裡也能清靜幾年,僕婦下人,規矩要做好,我聽說你陪嫁過來的幾個婆子都是精心挑出來的,別怕人說,該用自己人就是要用起來。”李燕語說一句,文三少奶奶點一下頭,只點得如同點頭蟲般。
兩人說着,一路進了正廳,李燕語讓着文三少奶奶坐到上首,自己坐下首陪了,轉頭看着常嬤嬤吩咐道:“都叫進來吧。”常嬤嬤恭敬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功夫,廳裡廳外,黑壓壓站滿了人。
李燕語環顧着衆人,淡淡的宣佈道:“有幾件事,一,老太爺入土爲安,府裡的稱呼也要變一變,從現在起,三少爺就得稱三爺,三少奶奶就是三奶奶了,往後來來往往,留神別叫錯了惹人笑話。”
廳里人影微動,微微傳來些呼氣聲,原來是這樣的小事,李燕語頓住話,接過小羽遞過的茶,慢慢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慢條斯理的接着說道:“這第二件事,十二爺居喪不謹,違了孝道,惹得福寧親王大怒,已經發了話,打發他去西北軍中悔過,明天一早就啓程。”
廳中人影停頓,靜寂無聲,李燕語一個個打量着站在前面的大丫頭、管事婆子,繼續平緩的說道:“太太惡逆無狀,老爺也有不是,大老爺發了話,已經把太太關到家廟抄經悔過去了,老爺明天一早去給先老太爺守墓去。”
李燕語停住話,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剩下的茶,好讓大家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喝完茶,李燕語聲音驟然轉厲:“老爺、十二爺好好兒的人,讓你們這幫惡奴挑唆的無父無兄!今天咱們就算一算總帳!”說着,轉頭吩咐着常嬤嬤:“一件件念!念慢些,讓他們聽清楚了!”
常嬤嬤‘譁’抖開手裡的冊子,用手指點着,聲音清晰響亮的一條條念下去,一連唸了七八個人和事,頓住看着李燕語,李燕語陰着臉,冷厲的吩咐道:“打發到莊子裡做苦力去!”
常嬤嬤舉起冊子繼續念,這麼一個響亮的念,一個乾脆的處置,有打板子的,有撤了差的,也有乾脆被髮賣掉的。不過小半個時辰,廳裡廳外,只餘了不到一半人,戰戰兢兢垂手而立,李燕語站起來,看着文三奶奶微笑着說道:“餘下的,就是三奶奶的事了,我也回去了。”
文三奶奶急忙站起來,李燕語示意她留步,帶着常嬤嬤等人往自己院裡回去。
李燕語這邊發作滿府的僕婦下人,外頭,邵源泊和兄長邵源慧一處,由老劉叔陪着,將外帳房清了個底朝天,一股腦兒現打發了幾乎所有的帳房,由老劉叔帶來的帳房接了手,兩人又看着新接手的帳房理了一會兒帳,才轉身往府內回去。
邵源泊轉頭看着消瘦蒼白的兄長,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燕語說的對,三哥和三嫂這兩口子一對懦弱,天聾配地啞,真是配上了!
“三哥,有一件事,還有幾句話,得跟你好好說說。”
“你說,你說!”邵源慧臉上浮起股濃濃的鮮活之氣,忙示意着弟弟,邵源泊頓住步子:“這一件事,就是府裡進項的事,太太的陪嫁銀子,一分也不能動,以往父親給她的,咱們也不好動,一筆帳記清楚收好,往後她總要回來,她不回來,還有十二弟,這不是咱們的東西!”
“那是那是,這話極在理!無論如何,咱們府裡沒有動媳婦陪嫁的事兒!”邵源慧極力贊成。
“嗯,這是其一,其二,分家分的那幾箱銀子,就當壓庫銀子,誰也不能擅動,若要用,須得父親、你、我,還有小九和十二弟都點了頭才成!”邵源泊看着邵源慧,接着說道,邵源慧毫不遲疑的點着頭:“我聽你的!”祖父臨走前交待過他,萬事只聽源泊的事,只有好的。
邵源泊舒了口氣,接着說道:“其三,咱們府裡的活泛銀子,就是那五間鋪子,三處莊子,這幾處的收益,剛剛老劉叔也都給咱們看過舊帳,算清楚的了,我的意思,府裡如今只有你和小九兩處,用不了這些銀子,倒不如這樣,定個規矩,每年的收益,分成三份,取一份做府裡的日常用度,一份分成五份,父親、你、我、小九和十二弟,每人各拿一份,若有私房用項,就由各人自負,還有一份存在公帳上,做大事支出,三哥看合不合適?”
邵源慧略略算了算,三份一,一年就是七千多兩,這自然夠的不能再夠了!每年還能分一千多兩私房銀子,邵源慧不停的點着頭:“好!這樣最好!就這樣!”
邵源泊長舒了口氣,和邵源慧一邊並肩走着,一邊低聲說道:“說完了這件大事,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你看看,如今咱們家這一場災禍,一是父親把持不牢,糊塗不明,二來,也是碰到了惡婦,你和三嫂都是棉花性子,三嫂是女人,咱們男人得立定腳跟,有一樣,你記住了,家裡就生不出大事。”
“你說!”
“別納妾,就是通房丫頭什麼的,能不要也別要了,你和三嫂有子有女,又夫妻相合,現在有了安穩日子過,別再生出是非來,你想想,有妾有通房,就有爭寵事,凡有爭寵······唉,三哥,從小到大,這樣的齷齪事,咱們看得還少嗎?你想想,三嫂性子棉軟成那樣,壓得住誰?你又是這樣的好脾氣,萬一招個太太這樣的,三哥,豐安還小呢。”邵源泊動情的勸着邵源慧,邵源慧有些怔神的聽着邵源泊的話,這樣的話,從風流成性的六弟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三哥!”邵源泊推了推發怔的邵源慧,邵源慧忙笑着說道:“你放心,三哥也不是那好色的,這上頭也淡,你放心,不納妾,也不收通房,往後就守着你嫂子,還有兩個孩子,安安穩穩過日子。”邵源泊長長鬆了口氣,好了,李燕語的交待,他每一件都做好了。
李燕語回到院裡時,邵源泊已經回來,正和阿盛一起趴在榻上,逗着懶洋洋仰面躺在榻上的二少爺玩。見李燕語進來,阿盛先跳起來直撲過去,邵源泊扎着手護着阿盛,扶着李燕語坐到榻上,李燕語抱着阿盛,轉頭看了看自顧自吃着腳,咿咿呀呀自找開心的小二,舒了口氣,只覺得疲倦一下子全涌上來,轉頭看着邵源泊疲憊的說道:“好了,我這惡名聲算是出去了。”
邵源泊上前接過阿盛,將他放到小二邊上,往李燕語旁邊湊了湊,笑着說道:“你這叫懲惡揚善!這哪能算惡名聲?誰敢胡說八道,我就好好跟他說說這理!”
李燕語往後靠到邵源泊身上,嘆了口氣:“惡就惡吧,有這名聲在外,三哥三嫂也能清靜些,省得那些黑眼珠子淨盯着白銀子人過來打那些亂七八糟的主意,對了,你跟三哥說過了?他願不願意?”
“哪有不願意的,滿口答應。”
“嗯,那你明天一早就去尋大伯,請他出面,再叫上三叔、四叔,把這銀子的事寫下文書,讓大家都知道,三哥他們一年根本沒有多少銀子,凡事做明瞭,就省得讓人暗地裡盤算。”李燕語嘆了口氣交待道,邵源泊幫她揉着肩,笑着答應道:“你放心,明天一早就去,叫上三哥,還有小九,一早就把這事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繼母和填房的地位,這會兒一時沒找到資料,不過有一樣可以參考,紅樓裡的尤氏,就是填房,那個尤二姐,尤三姐的異母姐,關於她的家世,雖含糊也能看出極低,文中很多處,老太太、太太,包括李紈的丫頭,拿她當姨娘對待,給她用丫頭的妝奩匣子,盛丫頭吃的米飯,是文中的尷尬人之一。
紅樓真是紅寶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