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川先是跟公關公司的人碰面, 主要闡述了公司的現狀,以及想達到的公關目的,然後要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出策劃。
攘外必先安內, 公關公司的人一走, 季若川便叫李秘書分別約各個小股東談話, 畢竟他們手上的股份不痛不癢, 很容易被對方擊破, 而幾個大股東,至少到目前階段,是不會輕易將股權放出去的。
好不容易談完一輪, 季若川幾乎處於半虛脫的狀態。
先前張狂,雖然面上不露, 但對於自己這些年的成就, 季若川到底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甚至時不時地,也愛在各電視臺出出風頭, 什麼青年才俊年輕有爲能力超羣,他是一字不落地承了下來。
現在,不由得還是有些許挫敗感。
晚上又約了一輪媒體的人吃飯,季若川望着這滿桌衣着光鮮彬彬有禮卻又有可能隨時變臉的成功人士,在這一刻, 他突然就莫名地厭倦起來。
熙熙攘攘爲名爲利, 頭破血流仍然死拼了老命地往上爬, 到底是爲了什麼?
總不會是爲了快樂。
很多時候, 名利是一種枷鎖, 因爲你站在了名利爲你搭建的高臺上,在其位謀其職, 總得要爲你的名利做點什麼。
季若川趁去洗手間的間隔給飛因打電話。
飛因在三聲之內就接了起來,季若川有些歉意,已經將近凌晨,接電話仍是如此迅速,可見是一直在等他的電話。
季若川沒有先說話,飛因在那頭焦急地“喂”了幾聲,才說:“你在哪兒?什麼時候回家?”
他什麼也不想說,只是想聽聽飛因的聲音,只是想確認,自己深愛的人,還好好地待在自己身邊,這,是目前他最能感到幸運的事情。
飛因本來還爲昨晚的事情有些微的生氣,然而一天都沒見着季若川的影子,打電話過去又總是李秘書接,話也是千篇一律——他正在開會,會議結束馬上打回來給你。
如此幾次下來,飛因的醋意被擔心完全取代。她知道季若川平時會議是不多的,而且最多也不超過一個小時,他最是討厭羅裡羅嗦又毫無實質內容的空話,向來都是效率至上的工作方式。
這樣密集的會議,只能說明,季氏是真的遇到了麻煩。
所以季若川電話一進來,哪裡還跟他鬥氣呢,問完這一句,發現他仍是沉默,飛因更是着了急,連忙又問:“你怎麼了?”
季若川聽出那聲音裡的關切與焦急,這才說了話:“飛因,如果有機會旅遊,你想去什麼地方啊?”
飛因沒想到此刻他還有興致問這種問題,但仍然認真想了一會兒做出回答:“恩,去大理,買一座大院子,種滿了茶花。”
季若川再心情不好,聽到這麼非現實主義的論調仍然笑出了聲,他嘆一口氣道:“飛因啊,我就怕這一次,咱們連買座院子的錢都沒有了。”
飛因倒沒被他的低落情緒影響,而是正聲道:“那又怎樣,租一片院子也是好的啊,使用者纔是真正的擁有者,不是麼?”
季若川以前倒不知道飛因有這麼豁達的胸懷,他也和所有人一樣,將飛因看作嬌滴滴的溫室花朵。而此刻,他眼裡那個老是跟他發脾氣耍小性子的飛因已經越來越遠,眼前的飛因,與他並排站在一起,同歷風雨。
他想,原來最嬌弱的也能最強大。
剛要說話,背後有一雙手拍了過來,一家報社的主編拍着他的肩膀道:“季總躲在這裡做什麼?來進去喝一圈再說。”
季若川匆匆忙忙就掛了電話,又投入到酒桌上去。
飛因聽那邊掛了電話,這才安安心心地關了手機。她其實也有些奇怪,自己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忍耐力。
也是憋了又憋,最終沒有問季若川昨天的事情,他的心若不在自己身上,知道這些事情又怎樣,無非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更何況,以季若川焦頭爛額的樣子,哪裡還顧得上兒女私情呢?
飛因剛剛爲了等電話,一直在以畫畫來驅趕瞌睡蟲,現在目光又回到了畫紙上,是一副畫到一半的水粉,畫上欲開不開的正是院子裡的薔薇。
怕明天沒了畫的興致,飛因也不管瞌睡與否,揀起畫筆來繼續畫。
還沒畫兩筆,就聽到了門把轉動聲,飛因的門向來也不鎖,她正在奇怪季若川不會回來這麼快吧,卻響起了舅母的聲音:“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呢?”
舅母的手順勢搭在她的肩膀上,飛因便側過身去回握舅母的手,她的手涼得嚇人,飛因也並沒有回答上一句,只是說:“怎麼涼成這樣?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啊?”
舅母笑笑:“老毛病了,你表哥今天有給你來電話麼?公司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般問,自然是因爲今天她也沒有聯繫到季若川,飛因連忙將大致的情況告訴了舅母,又讓她不要擔心,騙她說季若川已經找到了良好解決方案。
這話舅母自然是不信,然而現今大家都處在自欺欺人狀態,無非也是騙人騙己罷了,舅母知道了大致狀況,也就不再打擾飛因休息,囑咐飛因幾句後,就要回房。
飛因起身送舅母到門口,正要關門,舅母卻回過頭來,看了飛因一會兒,突然問道:“飛因,你跟季若川,你們之間。。。。。。”頓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說道:“你跟季若川,你們不是單純的表兄妹關係吧?”
飛因一驚,舅母原來早就知道麼?
然後臉刷的一下就紅到了脖子根,不知道是該抱怨該驚喜還是該怎樣?
舅母卻又加了一句:“我不是老古董,你們本身也不是親兄妹啊,很多事情,大人與你們看待事物的眼光和方式不同,我之前是不想你們在一起的,給季若川張羅婚事,也是爲了儘早斷了你們的念想,可是現在看來,是斷不了了,是麼?”
飛因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舅母嘆了一口氣,才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