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上飛因還是在想,季若川爲何沒有來?這種時刻他怎麼能不出現呢?他應該斜斜靠在門框看一幫人忙活,然後冷嘲熱諷一番,然後自己反擊,然後再鬧上一番。
突然少了這些吵鬧,竟是有些不習慣。
飛因望着井井有條的新居,感嘆有錢的好處,不然自己得累死累活收拾,當然,累自然也有累的樂趣,正準備睡覺,忽然聽見門鈴響,這個時段,不會是季若川吧?
飛因怕的就是季若川上門來,這個時間段,他總不至於是要來慶賀自己喬遷之喜,反正是沒什麼好事。
開了門,原來是白欽蘭,心在放下來的同時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捧着一盆綠植,環顧四周,然後笑着說:“典型的季家風格,高效率高水準,你這新居簡直是樣板房水準。”
飛因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大概外人眼中自己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風範吧。她倒也並不反駁,笑笑從茶室斟了茶出來。
這是欽蘭才仔細地看清飛因,吃飯那天隔得遠,只彷佛看見她似一個小孩,她便以爲所有的豪門大小姐都是這樣姿態,驕縱似公主,永遠不懂人間疾苦。可是此刻近看她只覺得她毫無驕矜之氣,最是溫和柔弱,她不禁對她生出幾分好感。本是受阿姨之託,此刻卻是自主自願地想要幫助她。
“飛因,對職業有何規劃?”白欽蘭喝一口茶,這纔開口問。
飛因擡起頭來,異常茫然,大抵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權利規劃自己的未來,不知所措了,這些年,她的人生一直由季若川規劃,她過得半天才開口:“隨遇而安是否也算是規劃的一種?”
白欽蘭笑起來,她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恬靜而甜美的樣子,她說:“這是最明智的一種規劃,不要像我們一般一根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生是最勞碌的,飛因,你彷佛生來就享清閒。”那語氣,帶着些許豔羨。
飛因低下頭,可笑,竟然會有人羨慕自己?但仍需說些場面話:“我哪裡享得了清閒,幾乎悶得想死。”是的這個社會就是這般,窮困時庸庸碌碌掙錢,而有錢了卻又異常悶,所以,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好了,也晚了,咱們也不閒話了。我明日安排人帶你熟悉公司流程,你先做設計助理。”白欽蘭說完打了個哈欠,看來白天在公司已經累極,還特地跑來看自己,飛因打心底感激。
或許過了許多年後,飛因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的人,如白欽蘭,就永遠在爲別人打算,爲了幫助別人不惜委屈自己,而有的人爲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擇手段。
而等她真正明白以後,她才真正懂得什麼是愛。
但是現在,林飛因仍是天真的林飛因。
飛因將那綠植擺在窗臺上,果然令客廳添了不少生氣,今天勞了一天神,正準備睡覺,門鈴又響,飛因以爲是欽蘭落下什麼東西,急忙去開門,卻看見季若川立在門口。
他明顯地喝多了酒,臉色蒼白,直直看着飛因,那眼神,令飛因心裡發毛。
“你有什麼事?”飛因冷冷地,攔在門口,並不打算讓他進門。
季若川衝她曖昧地一笑,俯在她耳邊輕聲說:“我自己的家,還需要有事才能回麼?”
飛因並不讓步,也回他一個淺笑,她說:“我記得你的家在東邊,又或者,你走錯了樓層,你該去吳敏敏處。”
“是麼?林大小姐,你不要忘記,我只需一個電話,立馬可以擁有整個小區的鑰匙,你這般的小抵抗,不是以卵擊石麼?已經再三告訴過你,不要玩這種低智商遊戲.”季若川一手撐着門,此刻幾乎挨着飛因的臉,飛因能感受到他帶着酒味的呼吸,飛因有些奇怪地想,自己竟然並不討厭他身上的酒味。
飛因無奈,只得放他進來,季若川一進門就踢掉皮鞋,然後脫掉外套扔在沙發上,那姿勢熟稔得真似到了自己的家,就差讓飛因泡茶過來伺候。
他歷來是霸道慣了,所以飛因也不去理他,到洗漱間去刷牙洗臉,一邊還探出頭來問他:“你幾時回去?我馬上要睡覺了。”言下之意是你最好現在就閃人。
卻聽不到季若川的迴應,等飛因刷完牙到客廳,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在沙發上睡着。
季若川睡着時總比別人孩子氣,他有好皮膚,白嫩細膩似女孩子,長長睫毛垂下來,有幾分幽怨的神態,像是與人慪了氣。飛因總是對他的睡態心軟,而他醒了之後卻是最頑劣最壞不過了。
飛因猶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叫罷,怕惹惱了他,不叫罷,總不能讓他在沙發上睡一晚上。
於是輕輕推他:“季若川,季若川,你醒醒。”
季若川不但未醒,反而一個翻身壓到了飛因身上,他反手抱住飛因,頭蹭在飛因耳邊,輕聲地叫道:“飛因,飛因。。。。。。”
他的聲音,輕而充滿了磁性,飛因幾乎不忍推開他,可是想起他平日的種種劣跡,一下狠手,季若川翻到了地上。
他吃痛地醒來,不顧形象地揉着額頭,飛因不由得笑出聲來,此刻的季若川仿似一個大男孩,多好,許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的,霸道任性孩子氣,而現今,或許是經過太多商場爾虞我詐,明顯地變得城府很深。
飛因託着頭思考一下,嗯,雖然總體來講是討厭季若川的,可是孩子氣一點的季若川,好像更能招人喜歡,畢竟小時候,他雖然霸道,但是性格並沒有現今這般古怪,很多時候甚至也不是不可愛。
季若川一見飛因笑,不由呆了,飛因好似很多年也未曾這般開懷地笑了,他記起小時候的飛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