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吃完了飯, 季若川整餐都沒有怎麼動筷子,一直默默看着飛因吃,這使得飛因吃飯如同受刑了。
季若川提議去沙灘走走, 飛因光是看外面的一地陽光就完全無法拒絕。
一到了沙灘就脫了鞋, 飛因第一次到沙灘, 這才終於知道爲什麼有人願意不遠千里地去看海, 陽光, 海灘,以及蔓延到天際的海,那種美已經沒有言語可以表述, 傾刻間,所有煩惱都忘卻。
他們找個地方坐下, 飛因側着身子堆沙子玩。
季若川突然問她:“飛因,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飛因這些年來渾渾噩噩, 並不太思索這個問題,如今季若川一問, 倒令她自己一怔,於是仔仔細細想了起來。
然而越想卻越迷茫,打小到現在,吃穿住用從不用自己操心,所以並沒有出人頭地的強烈願望, 畫畫吧, 如同季若川所說, 反正也畫不出個梵高來, 自然是爲了消磨時間, 唱越劇呢,也不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飛因心裡突然難過,因爲這樣子算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
季若川等不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很小的時候,我想做一個小提琴家,因爲我以爲音樂最能撫慰人心,長大後漸漸明白,有些傷害,怎麼樣也是撫不平的。”
飛因很少聽季若川吐露心聲,既然難得,所以也就認認真真聽下去。
“我爸媽離婚以後我一直在想,是什麼令他們不再相愛,我思來想去都不明白,然後漸漸不再相信愛這一回事,以爲愛伴隨的都是傷害,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明白,只有你愛的人才能傷害到你,也只有你愛的人才能來撫平這些傷害。”他頓了一頓,問道:“你可知道我是哪一天想明白這個問題的?”
飛因自然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她不是季若川,又怎能瞭解季若川的心路歷程。
見飛因不答,季若川長長嘆了一口氣:“不說也罷,我這次帶你來這裡,卻是因爲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的人生價值,我知道我媽準備撮合你和餘飛羽,你若是真的喜歡他,我並不攔你,可是飛因,要決定去愛一個人,那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要慎重地做決定,記住,在任何適合都要跟隨自己的心,不要因爲別人的看法而亂了自己的步伐。”
他的苦心,飛因深深感動,她一直不知道,原來季若川待自己是這般好,白阿姨說的對,一個人針對你,並不一定是討厭你,而此刻,飛因感動到不知如何表述。
季若川卻是一直自說自話,他又說:“別人眼中的商業鉅子,卻原來並不愛掙錢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的人將金錢權利視爲最高奮鬥目標,有的人卻偏偏只想得到愛,上天又總是愛捉弄人,你越想要的越得不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飛因,你這一生,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呢?”
飛因仍是答不上來,她的思維仍然在十三四歲的階段,她從來沒有試圖去要,別人給什麼,她就照單收什麼,她對世界並無要求。
季若川伸了個懶腰,說:“等老了,住在北戴河,或者住在麗江,我拉小提琴你畫畫,應該算是美好的人生了。”
說完也不理飛因,竟自己走了。
飛因跟上去,季若川今天對她說了太多,她還沒來得及消化,突然發現了季若川這溫情的一面,和他平日裡的霸王作風簡直天上地下,當然,她更喜歡此刻的季若川。
溫情的,平和的,沒有距離感的。
季若川上車後一言不發,又恢復到平日裡的表情,飛因實在搞不懂,哪一個纔是真的他,是平日裡霸道無比所向無敵的季家大少爺?還是剛剛那個溫情脈脈語重心長的季若川。
真真假假此刻飛因也沒有閒暇去想,她腦子裡滿滿的是季若川的話,很多名字在腦海裡打轉,人生價值,生命意義。。。。。。
她並沒有念過哲學,也並不愛思考這類高深問題,可是季若川剛剛確實又點醒了她,無論生命是一個過程還是一個結果,總需要有一個目標在那裡,這樣前進起來纔會更有動力。
飛因思索良久,並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答案,她漸漸地有些乏,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到家時已是黃昏,飛因打開手機便又一堆的短信飛了進來,分別是舅母與餘飛羽的,正準備回個短信免得他們擔心,電話卻進來了,果然是舅母。
還沒等自己說話,舅母就急急地說:“若川說你半路突然發燒,現在好些了麼?”
飛因差點笑出聲來,季若川能馳騁商場,便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知道一回來就要接受N多盤問,還不如先下手爲強。
飛因也就跟着做戲,她立馬放低聲線,說道:“現在仍是有些頭暈,不過已經吃了藥,睡一覺一而就好了。”
那聲音聽上去只有無比的嬌弱,於是精明如舅母都不得不信了,又十分心疼地說:“那你快早點歇着,捂緊了被子,發一發汗也就好了,若是明天還沒有改善,就必須去醫院了。”
飛因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便掛了電話。
此時季若川正在浴室洗澡,飛因坐了一天的車,已經相當疲累,可是並無睡意,她又倚在沙發上思考起今天白天的問題。
如果八歲那年父親沒有生病,母親沒有亡故,那麼自己也應該是正常家庭的正常小孩,有自己的愛好與理想,跟所有同齡的孩子一樣,經歷青春期的叛逆,考一所自己想上的大學,談一場註定無疾而終的戀愛,然後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經歷無數後也最終知曉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可是與季若川在一起的這些年,這些過程全部被與季若川的無數次爭吵填滿,她的整個青春,都只刻着“季若川”三個字,簡直抹也抹不掉。
她正在怨着季若川,這廂季大少爺邊擦頭髮邊衝浴室裡出來,裸着上半身。
大概因爲白天那一席話,飛因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以純女人的眼光打量他,恩,他的確稱得上是外形出衆,而且又有一副好身材,看來季若川能迷倒萬千少女也並不一定要靠萬貫家財。
這下輪到季若川心裡發毛,飛因看他的眼神帶着一種探索性的好奇,季若川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