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敏今天一改往日的美豔作風, 白色紗裙,而腳上,一改常態地穿了雙帆布鞋。
這是因爲懷孕之故?季若川瞥一眼她的裝扮, 一瞬間頭大無比。
畢竟不是毛頭小子, 他還是很快鎮靜下來, 將她帶到客廳, 馬姨適時地端上泡好的茉莉花茶。
“敏敏。”季若川欲言又止, 說什麼都好似不應景,他連忙端起茶來掩飾自己的窘態。喝完咳咳兩聲,沒話找話地問道:“最近還好吧?”
吳敏敏卻是爽爽快快地提了出來:“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嗎?”
季若川只得點點頭。
“那麼你怎麼想呢?”吳敏敏繼續逼問, 她顯然是有備而來。
季若川就有點奇怪了,從剛開始的愧疚轉爲狐疑, 他所認識的吳敏敏, 與大多數漂亮女孩子一樣, 藉着容貌的便利就生存得很好,大多數時候並不願意動腦子, 所以時常顯得笨笨的。而幾天,看起來就有點精明過頭了。
他並不說話,打算以靜制動。
吳敏敏見季若川沒什麼反應,果然就有點慌,她扯了扯裙襬繼續問:“若川, 消息已經發布出去了, 你現在怎麼看這個事情?”
季若川這才慢悠悠地瞟了她一眼:“敏敏, 你一直是個懂事的人, 發消息之前你總該跟我商議商議, 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手法,你知道的, 我不太喜歡!”
她到底還是怕他,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自然是跟季若川的力捧自然是分不開的,吳敏敏也知道這事辦得不太地道,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直直腰板,彷彿是要給自己勇氣,終於強自鎮靜說道:“可是你要我怎麼辦呢?孩子總是無辜的。”
與她交鋒,季若川斷沒有要怕的道理,可是說到孩子,他剛剛散開的眉頭又慢慢鎖回來,這在季家,是個大問題,父母是佛教信徒,思想也老派,伍芯萍天天唸經磕頭的,爲的就是早日抱上孫兒,現在倒好,長孫就要胎死腹中了。
季若川轉過頭去望了望樓梯口,木質扶梯蜿蜒而上,他呆了呆,客廳的客氣彷彿凝滯,有瞬間的缺氧狀態,好像那階梯纔是他唯一的出口一般,做人真難。話雖然狠但卻是帶着商量的語氣:“敏敏,你看這樣好不好?孩子生下來,由季家撫養,你的生活費我們也會按月支付,總之,季家不會不管你。”
她其實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來的時候也並不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然而假想被否定和當場被拒絕到底是兩回事,這樣的答案,還是令她備受打擊,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圍着她轉,被包圍慣了,也就漸漸以爲全世界都得以她爲中心,怎麼就獨獨這個季若川要跟她唱反調呢,他不愛她,一直是被她看做奇恥大辱,誓要爭回顏面的,所以即使聽上去有那麼點傷自尊,她還是說道:“可是也該有個名分啊!”
然而這話出口後便如同是在空曠的山谷喊話,出口時氣勢如虹,而回音就顯然中氣不足,季若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敏敏,凡事退一步,不見得不好。”
茶漸漸在濃轉淡,她來了大概也有一個小時左右了,雖然談判的最高境界就是耗,耗下去,看誰最終耗得過誰,可吳敏敏終究不是談生意的人,這麼來來去去地談了一個多小時,就已經是有些耗不起了,她這話彷彿已經是耗盡了最後力氣:“要麼孩子生下來,我和孩子一起進季家,要麼,拿掉孩子,你看着衡量吧!”
往常要她說這話,是很需要些勇氣的,她一早就知道季若川不是善類,要威脅他往往後果不堪設想。可是現在到了這一步,也只有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完全沒有退步的道理。
季若川還沒有開口,聲音是從樓上飄下來的,因爲是由遠漸漸地近了,所以聽起來就不那麼真實,像是電視劇裡的神仙要出場,總是先聞其聲再見其人,兩人聽見飛因的話,都是呆了。
飛因說:“不必了,吳小姐,季家以後有且只有一個少奶奶,那就是你。”
她人到底並沒有下樓,不知道爲什麼,以前一直沒介意過季若川在她之前的那些鶯鶯燕燕,今天卻突然就生出了點潔癖來,好像季若川渾身都是病菌一樣,一沾到他,自己也會染上某種病菌似的。
女人的精神潔癖有時候體現得匪夷所思,可以接受男人們出去花天酒地,有多少女人都可以裝作和自己毫無關係,但是大着肚子找上門來的又是另一回事了。能到讓她懷孕的地步,那麼多多少少總是有些感情的。
飛因要轉身的時候,季若川叫了她一聲,他本來是想衝過去解釋點什麼,比如懷孕只是個意外,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吳敏敏的,又比如這個事情解決了之後就結婚,可是當着吳敏敏的面說這些話怎麼也是不合適的,他想了想,放下了已經發涼的茶水,大聲地叫着馬姨:“馬姨,來送吳小姐回去。”
這些動靜,飛因都聽在耳裡,她擡起的腳步,稍微做了一下停頓,轉瞬也就如常拾階而上了。
讓孩子的媽沒名沒分地活在季家?這又不是舊社會,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更何況,好好的兩人,中間多了一母一子,怎麼能幸福得起來呢?
跟季家,到底也到了要告別的時候了!
飛因想,能借此機會到處走走倒也不錯,這個季節,地球的另一端已經景緻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