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初拿着樹杈捅向鋸齒獸大張的血口,雖是看不見,但那口裡傳來的惡臭着實晃人,使得楠初一下便分辨出它的位置來。
樹杈直插入鋸齒獸的舌頭,痛的鋸齒獸一陣跳腳哀嚎。
她靠在樹上卻是猛然毒發作了起來,失了氣力。
鋸齒獸更是對楠初恨意滿滿,爪子在地上磨了磨,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看着楠初細白的脖子,驀地朝着她撲了上去。
楠初有些悲慟,自己或許真的便潦草此生了吧,只是不知師父青筠那麼得到消息後會不會難受的不行,有些認命的閉上眼,等待着即將降臨的死亡。
一秒,兩秒……
鋸齒獸嘶吼了一聲,便載沒了聲音,替代而來的是有些沉重的喘氣聲,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楠初偏頭聽着,想着那是鋸齒獸的血腥氣,只覺得這呼吸聲莫名熟悉。
看不到來人身上佩戴着和南笙離同種材質的絡子,正急促地發着光。
司燁全身還在沁着血珠,玄色衣袍的袖角向下滴着血。
他剛晉升至無妄之境,遭受雷劫,到第八道雷的時候,收到花詡傳來楠初危險的訊息,和南笙離的奇閃,於是逼迫自身經脈倒轉,吸引着雷劫下的快些。
經歷了雷劫,還未來得及鞏固安穩,便一路瞬移而來,還好來的及時,還好她還在。
司燁上前小心翼翼地伸過腿彎抱起楠初,看着她滿身傷痕,眼裡閃過一絲懊惱。
楠初眼前還籠罩着無盡的紫色,除此之外看不見些許。
知曉自己此刻魔氣外漏,卻不想眼前這人竟是淡定的很,沒有任何傷害她或是斥責厭惡的意思。
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剝離開呈在這人面前,而這懷抱這般熟悉,會是他嗎?楠初仰頭喃喃出聲:“你是?”
腳步猛地頓停,楠初也被帶着晃了下,不解的仰頭,司燁低頭看着目光無神的楠初,心被刺痛。
貝殼張合着不敢置信道:
“你看不見我?”
熟悉的聲音,且他抱着自己,聲音卻是從下方傳來,是他!
他知道自己是魔族竟然毫無嫌棄,楠初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自己已經失明,或許可以自私一些,以後憑藉自己的力量去拯救魔族也好。
楠初綻放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沾着血污的臉也生動了起來:“是啊,看不見呀,眼前蒙了層紫色。”
司燁被這笑容晃了眼,解釋着自己的身份,看着失了明的楠初。
此時他不想再做那個揹負衆多的司燁,在這山林裡無人相識,或許可以輕鬆一回。
於是輕鬆道:“叫我阿燁即是,阿楠,我會治好你的眼睛。”
阿燁是孃親起的乳名,除了孃親,世上再無人叫過。
這次二人都想拋下所有,由着心性。
阿楠?這還是頭次有人這麼叫她,簡直比第一次吃到灌灌鳥肉還要幸福。
“那阿燁,你不討厭我嗎?我可是魔族。”
楠初裝作隨意的樣子,心裡卻是害怕着,害怕他說出討厭二字。
摟着司燁脖頸的手也不由緊了些。
感受到楠初的緊張,司燁無奈笑笑“你就是你,無論是魔族還是人族,你也都是楠初。”
楠初以爲他會說些什麼人魔族都一樣的話,卻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司燁抱着楠初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她說着話,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有着毒,斷然不能讓她昏迷過去。
一邊掃視着周圍,尋找可以棲息的地方。
周邊全是高聳入雲的雲杉樹,地上溼噠噠的,不時爬過幾條蛇,四周傳來有節奏的蟲鳴聲從濃密層疊的灌木叢中響着。
而楠初的話卻漸漸少了起來,有些昏昏欲睡。“阿楠,醒醒別睡。”
司燁有些焦急。“嗯”她有氣無力的應着。向來話少的司燁,費勁的找着話題。
“ 這樣吧,阿楠,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一定回答你。怎麼樣?”
楠初來了興趣,睏乏也消散了不少,她想了半天,其實是想問他對自己究竟是何心態的,但總覺得這樣太直白,有些問不出口,於是思索了半天,久到司燁以爲她昏迷了,扒拉着她。
這才幽幽道:“上次荒市作別,你爲什麼臭着臉不搭理我。”
司燁彆扭的別過頭,耳根有些泛紅暈。
“說嘛,說嘛。”楠初抱着他脖子的手,不停輕搖。
“咳,阿楠,你要知道暗柏門的消息網遍佈宇內,任何事我都比你早知道。”
司燁咳了聲,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任何事,什麼事?
中了毒腦子也不大清明,楠初費勁的想着,是她成爲紀歐的太子妃的事嗎,所以他不開心,這才生氣了?
“是我要嫁給紀歐這件事嗎?”楠初笑着詢問。
司燁一下子黑了臉,氣壓也低了些,冷聲道:“說好了就一個問題。”
“誒呀,你也沒說明白啊。”
“不說。”
司燁冷言拒絕。
楠初氣呼呼的把抱着他脖子的手臂收了回來,交叉着放在胸前。
哼!最討厭這種話說一半的人了。
太陽光經過樹葉的層層剝削下來,柔和的了不少,洋洋灑灑的渡着光暈,好不愜意。
兩人沉默着冷戰,一直到司燁抱着楠初走進一方山洞,這才喃喃出聲:“是。”
低聲到快睡着的楠初險些沒聽到。
楠初莫名心中開心,空氣都是甜甜的味道。
不大的一方溶洞,隱蔽在層層疊疊的林葉之中,洞裡倒是算乾淨,還有着一方乾淨光潔的磐石。
司燁看着潔淨的磐石,顛了顛懷裡的楠初,剛想走上前,懷裡軟軟糯糯的有些不捨,轉頭道:“地上髒,你先坐我懷裡,我生個火。”
楠初乖巧的抱緊司燁的脖子,坐到他懷裡,感慨着人肉靠墊好舒服。
太陽已西偏到了頭,日暮遠去,夜幕拉開了序幕,零零星星的星辰遙遠的掛在天上,垂眼俯瞰着大地,不時打個哈欠,閃上一閃,着實耀眼。
司燁用小刀,一點點的劃開楠初的衣襟,露出胳膊上的傷,傷口猙獰,周邊的血有些凝固,粘連着衣服,司燁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傷口。
看着楠初痛的咬緊了下嘴脣,於是伸手捏着楠初的臉頰,逼迫她張開嘴,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淡淡出聲:“痛就咬這個。”
說完猛地扯掉傷口上粘連的衣服碎片,痛的楠初眼淚汪汪。
“你能不能給個反應時間啊!”司燁繼續裹着紗布幽幽道:“就是這樣纔不會痛太久。好了,去換衣服吧。”
說着揉了揉楠初的頭,安撫着。
楠初就這樣摸着黑從衣袖空界內取出乾淨的衣裳,艱難的換上,然後……
楠初咬着脣瓣艱難出聲,一張臉紅了個透,連脖頸都泛着點點紅暈:“那個,你能不能進來一下,我,帶子穿不過去了。”
聲音越來越小。一邊恨自己怎麼隨手就拿了件這麼難穿的雲羅裙。
司燁一言不發地走進來,便看着楠初香肩半露的模樣,一張小臉糾結的與身上的帶子作鬥爭。
大手接過小手裡的帶子,細緻的穿好,再環着她的腰身繫好。
看她吃飯吃的也算多,怎的這麼纖瘦,該好好餵養一番纔是,腦中思索起明日的食譜,妄圖轉移注意力。
司燁額頭上沁出薄薄的汗來,耳根也泛起紅。
靠的如此之近,楠初聞到了司燁身上的血腥味。慌忙道:“怎麼有血腥味,你也受傷了嘛?哪裡,哪裡受傷了?”
“無事。”
聲音帶着暖意。
他這纔想起自己只顧着照顧楠初,倒是忘了自己的狼狽樣子。
司燁給自己施了個潔淨術,又換了身衣服,這纔回到皎如玉樹的模樣。
夜裡月亮圓滾滾的打着出溜,山谷的風直逼人的吹,着實寒冷。
司燁脫掉外袍將楠初抱在懷裡環着,再將外袍蓋在兩人身上。
楠初第一次被人這麼抱着睡覺,有些不適應的僵直着身體。
感受着懷裡的人的僵硬,司燁將她環的鬆些,眼裡滿滿的失落,嘆了口氣道:“雖說不可逾距,但夜裡太冷你且忍忍。”
楠初淚目,不是這個啊,真的只是還沒習慣被人抱着睡啊!
第二日晌午,楠初窩在司燁的衣袍裡只露出一張潔淨的臉等待着,聽到門口傳來異響。
嗵!的一聲落地。楠初被嚇了一跳,摸索着起身疑惑道:“這是?”
司燁麻溜的剝着熊皮,施了個潔淨術,熊皮霎時潔淨如新。
這才起身回答:“我獵了頭熊回來,夜裡冷,扒了熊皮給你做被褥取暖。”
隨即拿着熊皮將楠初裹了個嚴嚴實實,繼續道:“受了傷,更應該暖和些,看樣子大小還可以。”
被裹在熊皮裡的楠初汗顏,用不着這樣吧。
司燁有些心情不爽快地踹了腳自己獵來的熊,心中萬分掙扎,其實真的很想抱抱睡啊。
夜晚,林間的鳥也沒了蹤跡,只剩下陣陣蟬鳴,伴着無邊月色。
楠初拿出了自己同青筠苦心鑽研的各種調料,指導了番司燁,二人吃上了香噴噴的烤熊掌。
於是楠初真的就被裹在熊皮裡,睡了一夜,也不知怎的,翻來覆去睡不太踏實了。
旁邊那人伸手將她身上的熊皮緊了緊,若有若無的輕拍着。
她便在這輕拍中酣睡,忽略了旁邊月色般柔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