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離情別苦的夢越發清晰,清晰到她終於看清了那個女子的臉,長得同自己六分相似,清晰到讓楠初覺得她便是那個小女孩,清晰到她迫切的想要求證是否如自己所想。
醒來後的楠初坐在牀上整理着思緒,臉上是未乾的淚痕,她有些踉蹌着走下牀,顯得魂不守舍。匆匆穿好衣服,隻身闖入清虛道長的無垢關中,雙膝一彎直直的跪在門口。
彼時洛旬塵焦急着神色,怎麼勸楠初也不肯起身,楠初只固執地跪在臺階旁講述夢境。
“師父,徒兒只想求一個真相。那女孩兒可是、可是我?那那兩個人?”楠初聲音帶着哽咽沙啞。
青筠花詡默然立在一旁,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傷心的意味。
洛旬塵斟酌着措辭,想着如何能將這件事敘說的不那麼悲情慘淡,在腦中演練了幾遍,換了幾種說法。於是悠悠地嘆了口氣,妄圖簡單的敘述這件事,平淡道:“孩子,你想的沒錯,那是你的爹孃。你娘是魔族你爹是人族,人魔相戀是不被允許的,你爹又是個頂個兒的英雄人物,更是苦難重重,後來你娘封了你的記憶,他們二人將最後生的機會給了你,自爆禦敵,所以你更要好好活着,初兒。”
這世間相愛難道不是彼此屬意最爲重要嗎?怎的因爲所屬族羣不同就狠心趕盡殺絕。這便是一向通情達理,和善樂施的人族?呵?
楠初眼中逐漸被血色替代,周身紫色的玄氣一重附着一重 ,重重疊疊之下,竟有些凝實。距離異象之事,已是三月有餘,楠初發了五次魔性,洛旬塵猜測是花詡出世,引得楠初體內魔族血脈活躍不少,此次似乎是最爲嚴重的一次。
楠初帶着渾身煞氣直衝入不死谷深處的鹿吳山,面對平日裡兇然的異獸,不顯懼色。
蠱雕,狀如雕而有角,自水中一躍而出,衝着楠初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嘶吼,楠初選的獸倒是平日裡作惡多端的,因着這蠱雕善食人,是大凶之獸。
蠱雕兩隻腿在地上磨蹭着,看出楠初有些神志不清,瞅中了時機,嘶鳴着縱身衝了上去,楠初微微偏頭,仰身躲過一劫。
旋即手中凝了道玄力,玄力蓬勃浩然,其中似是蘊含着可怖的威力,蠱雕有些心驚,面對這個看起來美味的小女娃兒,正色不少。
楠初闊步上前,直跳到蠱雕面門,蠱雕長大了嘴意欲一口吞了楠初,卻不料小女娃抓着自己的角,將那股玄力盡數匯進蠱雕之口。
嘭!
楠初被餘威震的摔倒在地。
兒蠱雕則已化成四下裡的血肉。
花詡和洛旬塵瞅中機會,忙釋放威壓,齊齊壓制着楠初在地上爬不起來,唯恐她傷了自己。青筠則在一旁同楠初說着話,妄圖喚回她的理智。
楠初眼中閃過孃親淚流滿面的樣子,看見爹爹偉岸固執的身影,接踵而來的卻是同青筠,師父,花詡甚至於司燁的美好。
既然已經失去,不如珍惜眼前人。爹爹孃親的仇,她勢必會報,哪怕付出生命,也會。
司燁順着燭龍威壓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那個總是擎着笑的溫婉姑娘,血色浸染了襦裙,血污粘在臉上,脣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的流着淚。不由心中隱隱作痛。
漸漸的眼神逐漸清明,楠初有些平淡的不像話,只是低低喚了聲師父。二人即刻收回威壓,青筠手疾眼快地扶起楠初,顫抖着手替她擦着脣邊的血污。
楠初綻放了個明媚的笑容,打趣道:“放心啦,哥哥,都是那蠱雕的血,我厲害吧,一點傷都沒受就斬了這麼個兇獸,也算造福啦。”
看着楠初這樣,幾人都不由的鬆了口氣。只有司燁隱匿在林間,呆呆的望着她的笑容,明媚動人,心裡堅硬的地方一軟,隨即有些狼狽地轉身離去。
回到清虛觀後,楠初迅速的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裳便被青筠拉到了堂屋同他們商議。
旬塵道長喝着茶,微微嘆了口氣道:“如今,爲師的藥難以抑制初兒的血脈之力,需得冥靈神樹所凝結的果子入藥,纔可隱匿初兒的魔族血脈。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爲春,五百歲爲秋。此等神樹所結成的果子有長壽奇效,只怕爭搶的人不會少。罷了,對你們也算是歷練,準備好東西明日下山,這次師父不會再阻攔你們下山了。”
“我,我呢我也一起吧,小爺我可是識得所有鬼魅妖邪,賊有用處,帶上我。”白澤放下茶碗,一臉興奮,已經做好了下山遊玩的準備。
不料迎來的不是下山遊玩而是旬塵道長的一記暴扣,“玩個屁!你草藥種完了嗎?還小爺?明日就給我去藥田裡耕種,補償我那些曠世丹藥。”
“嗚……”白澤想揉揉被打疼的地方,奈何夠不到,一時有些委屈。
青筠看着白澤伸着蹄子左撓又撓就是夠不着頭頂的樣子,笑的捧腹。隨即,旬塵道長又賞了他一個暴扣,青筠淚目,想我風流翩翩,萬千少女的春閨夢源來處,終究還是扛下了所有。
翌日一大早,楠初青筠便下了山,旬塵道長在身後抖落着拂塵,嘴裡唸叨着“初兒,早些回來啊。”旁邊站着白澤,撲騰着蹄子,一臉小媳婦樣,眼波含淚的不捨模樣“老大,早些回來啊。”
青筠有些腦子直抽抽,小爺我帥氣逼人,怎麼就沒有不捨我的呢,別問,問就是撿來的,也好像本來就是老頭子撿來的,一時有些不忿的埋頭直走。
旬塵道長看着這一幕,眼眸一轉:“青筠啊,你也早些回來啊。”青筠轉頭作驚喜狀,旬塵道長繼續道“爲師給你盤了個豆腐腦的攤子,你還是早些回來繼承的好。”
青筠險些被平地上看不見的小石頭給絆死。
紀歐一早便在山下等着接楠初青筠,原是一下山便被楠媛媛派來的耳目看見,還未到楚城,便聽着楠媛媛“初兒,初兒!”的喊。
嬌俏的臉上,蒙了層薄汗,楠媛媛對着楠初說話,眼睛卻是滴溜溜地直看向紀歐“初兒,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楠初淡淡道。
“聽說你們也是要去尋冥靈果,此行危險,不妨我們一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不等楠初回答,楠媛媛便自顧自的:“那就說定了。”
惹得青筠和楠初袖中的花詡一陣白眼。這女人還真是會自說自話。
到了楚城南的山下,各派皆來了人,山下可謂人山人海。帶着楠媛媛的榮鼎門一衆人,着實不易。畢竟冥靈果珍貴,斷不能分給榮鼎門。
驟然,“誒呦!肚子疼,怎麼這麼疼,疼死小爺我了。”青筠坐在地上哀嚎着,迎來一衆目光。
楠初誇張道:“二師兄,你怎麼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紀歐也從人前走來,低聲詢問:“青筠,你怎麼了?”
“二師兄他定是吃壞了肚子,看他這樣肯定走不動,我扶他去如廁,大師兄你先觀察戰局,這裡不能沒有你啊。”楠初說着遞給楠媛媛一個眼色。
楠媛媛立時心領神會:“對啊紀歐,這裡還需要你主持大局,你忘了皇上對你的要求了嘛?”
提起父皇,紀歐有些煩躁的擺手,讓楠初和青筠快快去,絲毫忘了男女有別這件事。
不遠處已是喬木森森,綠蔥蔥的景色,四泄而來的濃郁玄氣,伴着林中不時的幾聲玄鳥鳴黎,卻透着一股子陰沉。
“誒,這人少處的空氣就是好!”本該腹痛的青筠悠閒道,拿着摺扇不時劃拉周邊的草木。
楠初拉過青筠,兩人對着紀歐所在的方向拜了拜,異口同聲道“大師兄,對不起了!”,這招美人計使得真真是妙啊,再加上一招金蟬脫殼,青筠覺得自己就是現在執掌三軍也定能運籌帷幄。
花詡終於從楠初袖中爬出,爬到肩膀上看着眼前景色,突然靈光一閃。凝心回神釋放威壓,山中的獸漸漸受指令匯聚在一起,由花詡驅使着趕往諸派。
諸派由此亂了起來,冥靈神樹還沒尋到,先被獸羣攻擊,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楠初一行三人繼續前行,尋找冥靈神樹,楠初卻是驟然間被絆了一跤。
“誒呦!”稚嫩的聲音響起,楠初看着這個比她先誒呦的小傢伙不由溫和的笑了笑。
青筠蹲下來戳了戳,嗯,這個人蔘。這還是他們頭次見着會跑會說話的人蔘。小人蔘嗷嗚了一聲,氣憤罵道:“別碰我,臭男人!”
青筠不禁愣了神,臭男人,自己風流多年也沒渣過人蔘吧,怎麼張口就臭男人呢,。
小人蔘揉了揉“屁股”,站了起來,指着楠初神氣道:“你是魔君,對不對!”
楠初笑得溫婉,覺得小傢伙很是可愛,溫柔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小人蔘仰着頭,笑的萌氣十足:“因爲我天生對魔氣很親切啊,能讓我這麼親切的你可是第一個哦,只是不如剛纔那息強烈罷了,我是順着魔氣來的喲。”
那息?楠初看了看花詡,小人蔘也看到了花詡,更是倍感親切,於是扯着花詡短短的身子,圍在自己的人蔘脖子上,這場面莫名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