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歐看着狼狽不堪,百般呼救的楠媛媛,想起這些年她害的那些人,還有她對初兒做下的事。
不由冷哼一聲,隨即冷漠以視,揮袖而去。
天道在上,行不端之事者,自會墜入地獄,無人可救。
楠家。
“楠初,你這個孽障,你還回來楠家幹什麼?還想害我楠家於不義嗎?”
楠家的一位長老指着楠初辱罵着。
楠初擎着笑,不理會,踱着步子走進宗祠,四方的屋子裡排列着一排排的牌位,皆是楠家去世的有功勳的族人。
楠初掃視一眼,原本該放着花鐘離之位的地方卻是空了出來。
蔥白的手指指着父親的牌位,眼眶溼潤了起來,含淚道:“他曾是大楚第一天才,人人稱讚的鎮北大將軍啊,卻是因着家主之爭被豎子所害。你們可曾看見如今的楠家只是跟在榮鼎門身後的一條狗,哪得曾經輝煌?
魔族又如何?因着他所鍾愛之人是魔族,你們就能狠心讓榮鼎門追殺他嗎?
今日,楠恆孤女楠初,將替父掌家!”
“掌家!你一個低賤的魔族雜種也配掌家主之印?”
看着楠初只笑着不說話,長老感慨着魔族就是魔族,骨子裡就是低賤,眼下更是得了甜頭,辭藻越發凌厲了起來。
“妖孽就是妖孽,當初你生下來就該縱火燒死,你只會拖累楠家,根本不配爲家主!”
罵人的長老神氣着。看着楠初帶着溫婉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楠初豁然出手,一招便取了接近無妄之境的長老的項上人頭。
衆人嗟嘆,一招就取命,這得是何等實力啊,一時內心也搖擺了起來。
少女含笑聲音清婉,於諸位長老耳中卻是歃血冰冷。“各位長老,對楠初執掌楠家可還有異議?”
大長老嘆了口氣,罷了,這丫頭倒是像極了楠恆,一樣的天才縱橫,一樣的脾性,不知是楠家的福禍。
拄着柺杖從祠堂的供桌下取出一方黑色的小木盒,交由楠初。
長老聲音蒼老有力,“楠家主,我要你保楠家不倒!”
“我會的。”聲音不大卻是慷鏘震懾人心,楠家將交由了一個魔族手中。
一晃白日,很快鎮北大將軍楠恆並非追擊魔族餘孽被殘害,而是由楠天霖夥同榮鼎門貪圖楠家家主之位所殘害。如今清虛門弟子楠初,未來的大楚太子妃,夜臨楠家,爲父報仇,重掌楠家,這一段被橋下的說書人日夜倒濟的說。
穿插着大將軍楠恆的英雄事蹟,直說的嘴皮子都犯抽抽。
楠家長老倒是念及怕楠初殃及楠家,幫着隱瞞楠初的身份。
楠初執掌楠家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替花鐘離在宗廟上了牌位,爲父母親在城西不死谷外的一處風水寶地合了衣冠冢,大楚百姓爭相祭拜。
楠初站在城樓上看着如今繁華陸離的大楚,喃喃出聲:“父親,這大楚盛世,一如您所願。”
禹城傳來消息,跪地尊敬道:“殿下,長公主折磨透了榮氏,任由榮鼎門前來要人也不肯放,於此榮鼎門與皇室算是生了隔閡。但榮鼎門的門主到底是疼惜自己看着長大的楠媛媛,派人將她接了回去。
楠媛媛心死如灰,沾染上了花柳病,是否需要屬下前去斃命楠媛媛。”
說着禹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楠初摸了摸禹城的頭,溫和道:“你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用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就任由她自生自滅吧,有時活着可比死了更難受呢。”
紀歐與楠初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紀歐對楠初頻頻親暱,楠初也不好退卻,也學着接受,只是不知怎的,心頭總是哽住的樣子,說不清道不明。
楠初坐在東宮書房的窗邊發呆,看着窗外娉婷嫋嫋的杏花微雨。
不知紀歐什麼時候發下了摺子,闊步走到楠初身旁,一手摟着楠初的腰,一手穿過腿彎,一把抱起楠初放在自己腿上。
僵硬着身體,楠初手下意識的推搡着紀歐靠的越來越近的胸膛,腰上被箍住的力道越發重,紀歐一雙眸子盈滿深情,脣瓣離得越發近,不容人拒絕。
她偏過了臉,脣瓣堪堪擦過面頰,微熱柔軟的觸感。
“大師兄!我,我有事同你說。”看着紀歐灼灼目光,楠初逃避着岔開話題。
“還叫我大師兄?嗯?”說着,手上攬着楠初的腰身越發緊,不肯像往日那般點到爲止的放過她。
楠初垂首,目光閃爍着,主動伸手環住紀歐的脖頸,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軟着聲音說:“紀歐~我們即將大婚,就當爲我們祈福,大赦天下一番如何?”
紀歐被她突如其來的主動搞得頭昏腦脹,忙不迭地同意。
楠初被紀歐的當機立斷搞得有些愧疚,覺得不該這麼對待利用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許是想開了一些。
午膳時,楠初還是留了下來,陪他用膳。
楠初夾着筷子八寶鴨直送到紀歐碗裡。
“初兒,你也快吃吧,你給我夾了夠多的了。”紀歐看着碗裡堆起的小山,有些哭笑不得。
吃完了飯,因着答應了楠初大赦天下,紀歐便着手去辦這件事,攬着楠初的腰身有些不捨,賴了幾刻鐘,直到親了一下楠初的額頭才肯作罷離去。
任誰人今日見了太子殿下都要道一句“這是怎的了,這麼如沐春風?”
楠初獨自在回斷戟山的路上,途經城西的那座寺廟。
不由想起那日來詢問父母親之事時,與司燁擦肩而過的場景,微微有些愣神。
想着自己這段時間的患得患失,便踏步走了進去。
無機和尚不是知天下事嘛,自會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灑掃的小和尚迎了過來:“女施主,可是要上香求佛?”
“小師父,我找無機住持。”楠初彎腰禮貌道。
“住持那裡方纔來了貴客,還請您等候一番。”
“好,有勞了。”
楠初坐在臺階上,閉眼聞着焚香,聽着不時傳來的誦經之聲,只覺得渾身沉靜了下來。
世間因果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楠初沉浸在難得的祥和之中,不消片刻,被一貫帶着笑的無機住持請了進去。
依舊是上次那般的房間,只是滿牆書架前多了個蘇繡的屏風,屏風上一字一句撰着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使人寧靜不少。
“今日來找老衲是想聽什麼故事?”無機笑嘻嘻的打着哈哈。
楠初禮貌回以笑容,訴說着:“一個月前,我中了毒,足足昏沉了一月有餘,毒消後總是有着患得患失之感,覺得好像有着什麼,可我卻什麼都不想起來,我這是失憶了嗎?”
無機和尚上下打量着一番,左右而言他:“老衲瞧着施主你最近倒是沉穩了不少。”
“是啊,知道擔起責任了,自然要沉穩長大些。”楠初苦笑着點頭。
“住持,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楠初提醒道。
無機和尚微眯着眼,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佛本無心參歲月,花非有意度流年,這人世啊,最講究一個緣字,可是老衲只講故事,不解緣。今日就不收你故事了,還有什麼別的想知道的嘛?”
緣字?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罷了,可能只是對那人的癡念罷了,楠初俯身道了謝,轉身回了斷戟山。
司燁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着楠初遠去的方向目光深遠,失了魂般愣怔瞧着。
無機和尚轉着佛珠,質問着他:“我說司燁!你是不是封了人家小姑娘的記憶了?”
“嗯。”司燁鼻子裡哼道,縱然楠初已消失在了門口,仍那般深遠的盯着。
“喲,還真捨得放手。你不怕她日後想起來恨你?”
“.…..”怕,他自然是怕,可他更怕她跟着自己不得長命,飽受萬般苦楚。
無機和尚悠悠的走到司燁身前,伸手在他臉前揮了揮。
“別看了,有能耐你追上去啊。我幫了你這個大個忙,你得回答我個問題,當然相應的,我會送你個故事。”無機和尚循循善誘道。
“不必。”他就知道司燁這個傢伙除了那個丫頭對誰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冰塊樣。
不行,他無機的一片赤誠八卦之心豈是能被大冰塊所澆滅的。
於是繼續善誘着:“你個榆木疙瘩,你就不好奇人小丫頭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感覺?”
司燁轉身定定地盯着無機和尚,並不言語,但意思太明確了。
無機和尚有些無奈,扁着嘴道:“人小姑娘說了句詩。”於是掏出自己的小本子,一頓翻找,在司燁不耐煩之際終於找了出來。
“丫頭說:坐來驚豔色,飛去墮晴霞。”
說完八卦的星星眼湊到司燁面前。
“你呢?你第一次見人小姑娘什麼感覺?”
聽着這句詩,司燁衣袖下的手緊攥,終究是他將阿楠推了出去。
於是,冷着臉揮袖而去。
無機和尚有點蔫蔫的,以爲司燁不會回答了,低聲咒罵着:“該死!這傢伙還框我個故事,這買賣着實虧了,虧了。”
遠處幽幽地傳來司燁冷酷的聲音,還是那副冰塊樣:“如夜空皎月,似安谷旭陽。”
無機擎着笑一邊在小本子上記着一邊感嘆着。
原來一切,自初見,便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