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承果然如他說的那樣, 只躺了一會兒就起了身。
子卿找了乾淨的內衣與他換上,立春已經將熨燙好的朝服拿了過來。
趙明承看着子卿給他繫着衣襟前的扣子,微微開口道:
“這雨似乎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厲庭還在堤壩上, 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已經擬好了摺子。。。。。。”
說到這他目光閃動, 薄脣緊抿。
子卿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擡起頭道:
“侯爺放心去做吧,家裡我會看着的。”
她小臉上滿是堅毅的神情,看的趙明承心內一動。
“只是侯爺一定要記着, 無論何時都要想着家裡人等你平安回來呢!”
趙明承點點頭,微微湊近子卿的耳邊道:
“放心, 我記着了。”
他時不時就要這樣湊過來與她說話, 子卿難免還是會臉紅。
收拾妥當, 男人轉身而行,不做一絲留戀, 表情凜然生威,兩邊站着的丫鬟們全都低着頭不敢擡頭看。
趙明承這樣一走結果到底會如何,誰也不能預料,聖意難測,他卻仍舊要一意孤行。。。而她, 也只能陪着他一走到底。
。。。。。。
永平侯府裡, 許五小姐正坐在窗邊看雨, 心思卻並不在雨上。
想起了前兩日去安親王府賞花的情形, 安親王府的世子儀表堂堂, 風度翩翩,引的一衆前去赴宴的千金閨秀們趨之若鶩, 你爭我搶的露出百般醜態,許五小姐心裡不禁一哼。
不過是個王府的世子就讓這些人變成這副模樣,竟是將平日裡的矜持都不要了。
又想到那安王世子從頭至尾都不屑一顧的模樣,甚至她坐在那麼明顯的位置上也不見他眼睛瞧過來看一眼,心裡就愈加的不舒坦了。
身邊的丫鬟子喬端了一杯暖茶過來,見着主子這樣不禁問道:
“小姐還因着那日的事情在生氣嗎?”
許五小姐微微撅起了小嘴道:
“我纔沒有爲那日的事情生氣呢,那樣眼高於頂的一個人,能瞧的見誰啊。”
子喬認同的點點頭。
“可不是,安王世子沒瞧見咱家小姐,那是他沒福氣。”
許五小姐哼了一聲。
子喬又道:
“小姐,咱們不說他了,說一說趙家的那位三爺吧,小姐你是怎麼想的?”
提起趙明旭,許五小姐的臉登時有些紅了,那個人雖然身份上差了些,可是卻是個很溫柔的,總是時時刻刻的將她放在手心裡一般,這樣一看,周圍的那些人,都是沒有他對她用心。
母親特意讓她這些日子頻繁的參加宴會,就是爲了讓她能更好的瞧一瞧各家的公子們,她也真的仔細瞧過了,家世相當的,又沒有趙明旭那般的樣貌,長的不錯的,家世又一般了些,而且趙明旭如今身上已經掛了親軍校的職位,也算是少年才俊,除了那位眼高於頂的安王世子,倒是各方面的條件都是最好的,只可惜身邊圍着的鶯鶯燕燕又實在是太多了些。。。也不知道京城什麼時候竟然出了這麼多的待嫁閨秀。
又想起趙明旭的哥哥趙明承,年紀輕輕都已經是侯爺了,好像趙家的男人似乎都頗爲的上進。
這樣一對比還真是有些不同。
。。。。。。
子卿和丫鬟們在屋子裡做針線,外面立夏忽然撩了簾子進來,表情卻有些緊張:
“少夫人,宮裡來人了,老太君叫您過去一下。”
子卿的心裡不知怎的就是一沉。難不成。。。趙明承那裡真的出來什麼事?
她可是記得他臨走時說過會往上面遞摺子,不僅如此,還有臨走之時的絕決模樣。
子卿想到這忙讓立春給她換了衣裳,然後去了老太君那裡。
剛進院子就瞧見二太太身邊的婆子過來,有些慌張的對着她道:
“少夫人您來了,快進去吧!”
子卿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自往前走過去。
那婆子明顯一愣,大約沒想到少夫人竟是這樣的表情,難道是她表現的還是不到位?
聽到外面的稟報,白嬤嬤親自撩起了簾子將子卿迎了進去。
屋中椅子上正坐着兩位宮中的內侍,見她進來都起身給她行了禮,子卿也大方的回了禮,然後才擡起頭去瞧老太君。
老太君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目光還算鎮定,一旁的二太太卻是一臉驚駭的模樣。
老太君瞧見子卿,面上的表情這纔有些緩和,對着子卿招手道:
“孫媳兒過來。”
子卿趕忙上前將老太君攙扶起來,一旁的二太太也過來攙扶,卻被老太君擡手放開了。
“兩位大人稍等,我這就將東西取出來交給兩位大人。”
兩個內侍自然立刻點頭。
子卿有些不明就裡,只能徑直的跟着老太君一起出來屋子,待祖孫兩個走出了一段,老太君這才輕輕往子卿耳邊道了一句:
“聖上命人來取咱們家的世襲誥劵。”
果然還是出事了。
一直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趙明承將摺子遞了上去,然後就有一名老大人投繯了。。。
老太君輕嘆口氣對着子卿道:
“聖上倒是也沒有言明說要收回我們家的爵位,只是暫時收了誥券。。。”
子卿微微頷首。
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比往日更冷靜纔對。
老太君輕嘆:
“現在的情形是誰也看不清了。。。”
“所以我們家現在更加不能再有什麼事了!”
子卿不禁開口道。
老太君將誥券取出來又帶着子卿回到了廳內,徐夫人不知何時也得了消息過來了,一見到老夫人將誥券交給了兩位內侍,登時便有些激動的站不住,幸好身邊的孫嬤嬤及時的扶了她一把。
內侍恭敬地對着老太君道:
“郡主放心,咱們一定會妥善保管的,不會出任何差池。”
老太君點點頭:
“那就勞煩二位大人了。”
內侍帶着誥券離開了,屋子裡一時間安靜異常,衆人都沉默着不說話。
半晌之後,二太太繃不住欲要開口說話,老太君卻是適時地轉過頭望過來道:
“你等下就去安排安排,讓下面的都就閉緊了口風,不得議論半分,不然直接就攆出去發賣。”
二太太登時一頓,不敢再說什麼,只連連點頭應是。
雖然早就預料到趙明承這邊可能會出事,可是她實在沒想到,上面會將代表着爵位的世襲誥券給收走了,難不成趙明承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了,大到了皇上竟然要將侯府的爵位給收回去?
老太君揉着酸脹的額頭,在子卿的攙扶之下進了內室,二太太已經下去吩咐下人去了。
徐夫人跟着祖孫兩個身後也進了內室。
“娘,您看這可怎麼辦啊?承兒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聖上收了咱們家的誥券,是不是就是要奪了咱們家的爵位啊?娘。。。您看。。。娘。。。。。。”
老太君被徐夫人唸叨的頭更疼了,擡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子卿道:
“祖母,若不然就讓人去厲家問問吧!”
厲家的二爺厲庭就是被趙明承請出來一塊治水的,趙明承出了事,厲家那邊也應該會受到牽連。
老太君想了一下點點頭。
“這樣也好,去了也只是探望一下,多餘的不要做,這個時候外頭多少雙的眼睛正盯着咱們呢!”
子卿點點頭應是。
徐夫人在一旁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了,這樣的情形讓她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場禍事,彼時她正懷着易安,驚聞噩耗一下子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看到了丈夫留下的書信,卻怎麼也接受不了,前幾日還和她一塊期待着孩子出生的丈夫,轉眼之間就陰陽兩隔了。
從此之後她就填了個毛病,總是過一段時間就會做一次噩夢,夢裡都是丈夫的訣別,還有長房的爵位保不住了。。。
“娘,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我們。。。”
徐夫人明顯有些着急,一旁的老太君本就心煩意亂,被她在一旁催促的更是煩上加煩,最後竟是一拍桌子罵道:
“慌什麼慌,這屋子裡老的小的全算上也沒有你慌,怕什麼,我早就跟你說過,天塌下來,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在外面頂着呢!”
徐夫人被罵的臉一紅,一時間倒是不敢說什麼了。
老太君卻是再不願多看她一眼,只揮了揮手對着一旁的孫嬤嬤道:
“將夫人扶回去歇着吧。。。”
徐夫人嘴脣翕動還想再說什麼,一旁的子卿過來輕聲道:
“娘放心,您先跟嬤嬤回去,等下有消息了,媳婦兒就立刻過去告訴您。”
徐夫人看着子卿關切的目光,心下稍安,這纔將手搭在了孫嬤嬤的手臂上,然後慢慢的往門口走去,子卿就跟在一旁,知道將婆母送出了房門,然後對孫嬤嬤道:
“勞煩嬤嬤好好照顧母親。”
孫嬤嬤點頭應是。
待徐夫人的身影走遠了,子卿纔回轉身,身後卻有個熟悉的聲音叫道:
“少夫人,等一下。”
子卿回頭去瞧,原來是立夏。
“少夫人,門口有位自稱是晉陽伯家的小廝過來給您送了一樣東西。說是奉了他家世子之命。”
子卿一愣,待低頭一瞧竟是一個巴掌大的檀木小盒子。
子卿將小盒子打開,裡面竟然是一隻疊的整整齊齊的小紙船,她將紙船拿起,上面還隱隱透着墨跡的模樣,像是寫了什麼字。
她趕忙小心的一步步將紙船打開,裡面只有簡短的四個字:
“夫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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