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宅客廳高檔的大沙發上,厲君措眼瞼微垂,沉默地像一座冰山。
指尖,香菸的霧氣裊裊上升。
紀柔站在遠處望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君措。”
厲君措沒有擡頭,修長的手指將香菸放到水晶菸灰缸上輕撣,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波瀾,“她醒了?”
紀柔抿了抿嘴巴,走到他的近前,“你又吸菸了。”
厲君措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將香菸送到脣邊吸了一口,目光在吐出的瀰漫的煙霧中有一絲寥落。
紀柔盯着他的俊臉,眉心蹙起,“小透她不肯吃藥,無論我怎麼勸都不行。”
厲君措臉色立即有些難看,擰着眉頭將煙掐熄,“我去看看。”
病房裡的司徒透已經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好幾層,虛弱地將腦袋靠在牀頭,聽到門有響動,立即睜開了眼睛。
厲君措走進來,伸出手看了看放在牀頭的藥,“是你自己主動吃,還是想我塞進去。”
司徒透咬着自己發白的嘴脣,“我想,柔柔應該都跟你說了吧,我不能吃這些藥。”
明白了她是擔心那些藥物會影響孩子,厲君措的大手緊緊攥住那盒藥,“你在發燒,不要命了麼。”
司徒透吸了吸鼻子,“我當然要,能不能幫我準備毛巾和溫水?這樣就可以的。”
厲君措的臉一再陰沉,猛然將藥丟到司徒透的身上,話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孩子,你就那麼在乎麼。”
藥盒打在她的身上,司徒透微微皺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擡手輕輕撫在上面,好像生怕驚動裡面的小生命,“是,我不應該在乎麼?”
男人的大手被攥得咯吱咯吱直響,突然一把捏住她的小下巴,厲眸冷冷地逼視着她,“厲紹南根本就只是把你當做一顆棋子,就像當初他爲了掌握我的情況,不惜把你送給我,現在又爲了留住對他更有用的尹秀澈把你扔給我。”
司徒透被他捏的直咧嘴,“當初,不是厲紹南。究竟是誰絞盡腦汁不擇手段一定要娶我?”
厲君措冷哼一聲,現在想來,當初她可能也只不過是在半真半假地演一場戲吧,欲擒故縱地引他入局。他以爲厲紹南安排給他的女人是鄒麗白,卻沒想到恰恰是司徒透。
“真高超的演技,”厲君措冰涼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敲了兩下,連動作都帶着輕蔑,“不過我勸你認清形勢,無論如何,這些藥你今天都要吃下去。”
司徒透紅着眼眶,難以置信地看着厲君措,“你真的那麼狠心,一點都不在乎這個孩子麼?”
厲君措已經緩緩地將藥盒打開,取出幾粒藥放在掌心,另一隻手迫使司徒透的嘴巴張開,直接將藥塞了進去。
司徒透留着眼淚,看着厲君措正拿着水杯準備直接灌進去,拼命掙扎着搖頭,含含糊糊,“不,不要這樣,厲君措,我會恨你一輩子!”
男人卻沒有絲毫留情,不顧她的掙扎,直接將水倒進了她的嘴裡。
一整杯水因爲司徒透的掙扎,大半灑在了外面
,小半進了她的嘴裡,將她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厲君措見她咳嗽,頓了一瞬,她就趁着這一瞬間,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虎口上,然後迅速跑向了衛生間。
緊接着,就是摳吐,她要將吃進去的藥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厲君措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淡淡看了一眼自己隱隱流血的虎口,最後盯着司徒透吐得天昏地暗的背影緊緊皺起了眉頭。
嘴角,是一抹嘲諷的笑。這次,他嘲笑的是自己。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給她,她卻爲了另一個男人背叛他,現在還爲了那個男人的孩子不顧一切,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絕情的女人。
最可笑的是,他明明可以有一百種讓她痛不欲生的辦法,卻在看着她的臉時才發現,他根本下不去手。
他想他輸了,和厲紹南比起來,他永遠不夠狠。
柔柔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看着眼前的一切頗爲驚訝,“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厲君措十分煩躁地將仍然抱着馬桶吐個沒完的司徒透拉了起來,“吐夠了就別在這裡礙眼,滾出去!”
男人將她拎出了房間,擡手一指旁邊的屋子,“家裡的保姆走了,這屋子空着,你以後住這裡。”
司徒透用手扶住牆,什麼都沒有說,只默默地點了點頭,準備走進那個房間。
厲君措看到她這副不反抗的樣子,心中更是無名火起。
紀柔湊了過來,輕輕拉了拉厲君措的衣角,“君措,別這樣,小透還病着呢,你要多照顧她啊。”
厲君措淡淡看了一眼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狀似自然地伸出手臂將她環在懷中,“我更想照顧你。”
紀柔的臉倏地一紅,不自覺有些小竊喜地瞟了司徒透一眼,欲拒還迎地推了推厲舉措,“小透在這裡呢,會誤會的。”
厲君措輕蔑地看了司徒透一眼,那種眼神就像在看一粒沙子。
司徒透努力保持神色平靜,轉身向保姆的房間走去,就在即將進門的瞬間,厲君措臥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聲音不算太大,可是還是讓她的身子顫了一下。
臥室裡的紀柔,比平時更多了一絲柔情,含情脈脈地看着厲君措,“君措,我……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其實我只是想那樣默默看着你幸福就好……”
厲君措卻沒有仔細聽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徑直坐在了沙發上,將頭微微後仰,深深吸了一口氣。
紀柔有些侷促地站在原處,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良久,厲君措才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平靜,“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剛纔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誤會。”
紀柔眼睛裡面羞怯曖昧的光彩瞬間一掃而光,愣了一秒,然後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啊,沒關係,我都明白的。小透雖然做了不對的事情,可我知道你是個深情的男人,這也正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厲君措目光幽深,“給陳醫生打電話吧,讓他根據她的情況,再重新開一些適合她的藥。”
紀柔眸中的不忿稍縱即逝
,淺笑着點點頭,“嗯,我這就去。”
傍晚。
紀柔走進司徒透房間的時候,司徒透正捧着個水杯喝水。
“剛好你在喝水,”紀柔嘴邊掛着淡笑,眼神中又有些擔憂,“我偷偷又去找過陳醫生,讓他開了一些適合你的藥,好歹要顧着自己的身體。”
司徒透看了看紀柔手裡的藥,微微點頭,接過藥的瞬間目光無意中掃到了紀柔頸間的淺淺淤青。
那道門關上的聲音彷彿又響在了她的耳畔。
紀柔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禁用手捂住了淤青,有些尷尬內疚地看着司徒透,“對不起,小透。”
司徒透攥了攥手裡的藥,“好好的,說什麼對不起。”
紀柔低着腦袋,“剛纔發生的事……我知道我該拒絕的,我不該對不起你。可是你也知道我對君措的感情,我不忍心看着他那麼難過,而且他又對我那麼熱情,我想即使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抵擋不住的。你放心,我會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我來給你送過藥就會走了,真的。”
司徒透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了,好像不再是一種心理反應,反而成了一種生理反應。
她乾嘔了兩下,整個人木木的,“藥我收下了,我想要好好休息,你先出去吧。”
紀柔點點頭,內疚又擔心地看了司徒透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嘴角,就在走出房門的瞬間,掛上了一絲冷笑。
這一場仗,她還沒輸,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司徒透坐在牀上,輕輕捻了捻紀柔拿來的藥,伸手扔進了垃圾桶,繼續喝着手裡捧着的溫水。
爲了肚子裡孩子的安全,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厲君措將今天的工作都拿到了家裡,忙到不可開交的時候,男人拿出手機撥通了傑森的號碼,卻忽然想起傑森還在厲紹南的手裡。
他蹙了蹙眉心,將手機隨意扔到一邊。
陳叔端了碗筷過來,放到他的身邊,“大少爺,該吃晚飯了,我的手藝不如保姆,您先湊合着吃點。”
“嗯,”厲君措淡淡應了一聲,一擡頭髮現是碗麪條,不禁想起曾經司徒透煮麪給他吃的情景。
“她吃了麼。”
陳叔一愣,轉而反應過來厲君措指的是司徒透,“還沒有,大少爺,恕我多嘴,她是害死老爺的人。”
厲君措卻已經放下了手裡的工作,端着那碗麪來到了她的房間門口。
推門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男人的眉心緊緊蹙起,忽然聽到小花廳似乎有人在講話。
他抿了抿嘴脣,緩緩靠近,就看到司徒透背對着他,正在用座機打電話。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嗯,我已經回到厲宅了,現在是偷偷給你打電話的,不能多說,總之我很好……”
“司徒透。”厲君措冷冰冰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裡,嚇得她一個哆嗦,轉身連忙掛掉了電話。
厲君措銳利的眸子一眯,“你以爲你掛掉電話,我就查不出剛纔這個電話你打給了誰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