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白馬城頭的劉延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東門外的河北軍的攻勢給遏制住。
在這半天裡,他雖然拿對面的樓櫓無計可施,但好在摧毀了敵軍的數輛負土長車,大爲延緩了河北軍負土填壕的速度。
至於守軍的傷亡方面,雖然城頭的傷亡不大,但他安排在城下羊馬垣後的弓弩手卻損失慘重,一百人裡倒有過半傷亡,乃至於他不得不用城頭的弓弩壓制,掩護城下士卒從吊橋後的縫隙裡退回門洞。
人員方面的損傷尚且在可接受範圍之內,但劉延仍舊心中發愁,剛纔佈設在東牆處的石砲因爲頻繁運作而毀了一臺,他不得不從暫時安全的南門處緊急調運了一臺過來補充。但他知曉自己困守孤城,物資只有越用越少,而城外大軍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物資乃至於兵員。
“看來得再派死士衝出去求援了,也不知道曹司空的大軍到了何處。”劉延暗暗琢磨道。
東門外河北軍的攻勢越來越疲軟,僅剩的兩具長車也不再往前推,只餘下樓櫓與城頭的弓弩手你來我往地交手試探。
劉延剛剛返回城樓內坐定,脫下兜盔擦了擦汗,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潤了潤乾燥的喉嚨,這屁股還未坐熱,耳中就隱約聽到一陣異聲。
他初時還以爲自己太過緊張產生了幻聽,但仔細分辨了一下,好像還真是有鼓聲傳來,而且從方向來看好似是西邊。
他連忙放下水杯跑到城樓內側的窗戶往西邊看,因爲隔着整個城區,他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過不多久,就看到城門下的直道上有一騎快馬從西門處直奔過來。
劉延看到快馬通過城牆下的坡道縱馬上了城頭時,他心裡已經大約有了數目,嘆了口氣道:“顏良這廝是要與我打車輪戰吶!”
“報~~~~~!西門外敵軍出陣攻城,勢頭頗爲猛烈,校尉請府君派人增援。”
“知道了,你且與校尉說,讓其一定堅守,某立刻來援。”
——☆——☆——☆——
白馬西門外,胖子馬延正高坐在馬上,在一衆軍將的擁簇下親自指揮攻城。
他已經知曉了前半日蘇遊那邊兒攻得雖然有聲有色但收效甚微,半天下來不但沒填平一處城壕,反倒折損了五具長車,傷亡了近二百人。
他自忖職位比蘇遊要高,手下人馬也比蘇遊多,自然不甘心被蘇遊壓上一頭,想要好好打上這第一仗。
右營的士卒們在營中休歇了半日,正是體力充沛士氣旺盛的時候,接到中軍傳來的將令,立刻擂鼓結陣,迅速往城頭逼近。
中軍的兩具樓櫓在上午耀武揚威了一番後,便被顏良一起調撥給了右營,所以此刻先鋒軍剩下的五具樓櫓全部聚集在西門外。
馬延雖然爲人擅於逢迎,但在行軍打仗上倒也不笨,反而透着幾分狡黠。
他提前派人到東門外觀察了左營攻城的始末,知道敵方城頭的弓弩手對於己方甲士來說威脅不大,即便射中了也未必會致命,而對己方士卒與攻具威脅最大的乃是城頭的那幾具石砲。
而且,他派去觀風的親信還冒着矢石湊近觀測了一下,知道敵方石砲的射程並不能及遠,大致也就能到八十步開外。
所以馬延從一開始就籌劃好了,將五具樓櫓直接開進到了距離城牆百步以內的位置。在他的想法裡,這個位置樓櫓上的弓弩手更容易發揮他們的射術,對城頭與羊馬垣後的守軍威脅更大,更方便掩護隨之而上的長車進行。
甚至因爲樓櫓推得更近,或許還能威脅到城頭後方的石砲,雖然箭矢拿木頭做的石砲沒什麼辦法,但射殺幾個操作石砲的士卒和民夫也能打亂守軍的節奏。
事情一開始的發展的確也都被馬延所料中,白馬城頭的守軍被他如此生猛的攻擊打得有些發悶,不僅城頭和羊馬垣後的弓弩手都被壓制,就連城牆後側操作石砲的力役都被射傷了幾個,讓城頭好一陣忙亂。
趁着守軍的忙亂,右營將士成功把幾輛長車推到了護城河邊,車上的大量土石被拋擲入了城壕,濺起了陣陣水花。
看到自己的盤算起效,前方將士的推進十分順利,馬延捋着頜下幾縷稀疏的鬍鬚笑道:“哈哈哈,我固知蘇文從不知變通,若如我右營一般將樓櫓前推,又哪兒會打得如此艱苦。”
俗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馬延喜歡溜鬚拍馬,身邊的軍將和參軍們阿諛奉承的技能那也是相當嫺熟,一羣人圍着馬延好一頓吹噓,直說得他馬孟昌好似吳子在世孫子復生。
馬延被捧得連連大笑,身上的肥肉也隨着笑聲在不停顫抖,倒是苦了身下的青驄馬,不停打着響鼻抱怨怎麼就攤上了個肉山似的主人。
不過馬胖子的得意勁兒並沒有保持得太久,就在他的注視之下,城頭的幾具石砲突然一起發動,瓦罐兒大小的石彈呼嘯而起,直直往河北軍最中間的那具樓櫓飛去。
按照之前的經驗,城頭的石砲射程並不足以威脅到離城百步左右的樓櫓,往往一個石彈衝着樓櫓而去,半空中就往下沉,最後掉在了樓櫓十餘步前的地上,砸出一個土坑揚起一片塵土。
但這次城頭守軍發射的石彈卻出乎了河北軍的預料,不僅調整了方向集中往一處來,而且飛過了半空還不往下掉,比之前的石彈飛得更遠了幾分。
一氣拋擲來的三枚石彈中,有兩枚石彈砸在了樓櫓附近,落地後濺起的砂石打倒了一片近處負責護衛樓櫓的兵卒。另一枚則更準,竟直接砸中了樓櫓的基臺,狠狠地撞斷了幾條木架,砸得樓櫓搖搖欲墜。
樓櫓被砸中時,樓櫓旁的護卒們都發一聲慘叫連忙走避,但樓臺上的弓箭手就無處可躲了,他們只得抱着不停搖晃的樓柱子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哈哈哈,好!”
“爾母婢也!豎子爾敢欺我?”
“呃!竟會如此?”
這一發石彈命中後,在城裡城外的三處地方,有三個人各自說了一句話,但三者的心思卻各有不同,極爲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