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謹心情沉重的回到住宅,看到宅前一匹健馬穩穩停住,心知來了客人,推開院門便問正在門房處打盹的張章:“門外的馬是誰的?”
張章連忙抖擻精神道:“公子,高順將軍前來拜謁,某已引他到了廳堂,荊妻也給高順將軍斟上了茶盅,請他安坐,已久侯公子多時。”
高謹點點頭,進了廳堂,果然看到高順,高順見高謹到了,放下到嘴的茶盅過來道:“順久侯多時矣,原本要到治所去尋,卻又怕你有繁忙的公務,不便相擾。”
高謹笑了起來:“令高大哥久等,實在抱歉。”
二人坐下,高順道:“現在還未問及高兄弟的表字。”
高謹微微一笑,這笑容之間,腦袋已飛快的運轉起來:“在下表字伯鸞,倒是忘了向高大哥提起。”
伯鸞的字義是隱逸不仕之人,高謹只記得有一位祖師爺爲了明志而取了一個這樣的字號,師父還特意提起過這位祖師爺的趣聞,高謹信手拈來,一是情急,二是他現在的處境恐怕與那位祖師爺頗有相似,明明不願置身在俗世,嚮往田園生活,卻不得不捲入是非之中。
高順點了點頭,將高謹的表字記下,又道:“聽聞今日治軍治所拿捕了幾個軍卒?”
高謹點點頭,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將今日的事俱都和高順說了。
高順皺着眉,忍不住道:“那些泰山賊實在可恨,既附從了呂將軍,卻如此目無綱紀,眼下曹軍攻城日急,也不見他們有退敵良方……哎……”高順重重嘆了口氣,顯然對那些人沒有多少好感,只不過憎惡歸憎惡,高順卻是個心細如絲的人,轉而道:“那些泰山賊俱是睚眥必報之人,伯鸞切記謹慎。至於那些犯事的軍卒,既已懲戒,就將他們放回去罷,凡事得留一線,纔是長久之道。”
高謹道:“非是我得理不饒人,只是今次輕易饒了他們,不知有多少人又遭無妄之災。更何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呂將軍許我長史之職,我也沒有苟全退縮的道理。”
高順眉頭舒展,道:“好一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伯鸞能如此作想,順豈能坐視,他日若是泰山賊要找伯鸞麻煩,大可使人報我,由我出面,看他們能將伯鸞如何。”
高謹道:“其實正有一件事要請高大哥幫襯。治軍治所名不符實,下屬差役大多是老弱病殘,要整飭軍紀,憑這些人是不成的。我雖想有所作爲,奈何卻沒有三頭六臂,事事不能兼顧,高大哥能否調撥一些軍士,編入治軍治所?”
高謹一臉期盼的望着高順,高順略爲猶豫,若是別人,恐怕這個請求早就答應了,更何況方纔高順有言在先,只是高順的陷陣營卻大是不同,陷陣營的軍士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紀律嚴明,悍不畏死,統共也不過七百人,調撥出一個高順都肉痛不已,更何況是‘一些’。
猶豫再三,高順纔開了口:“伯鸞既開了口,我便應下了。”他最後一段話說得很重,顯然是下了決心才肯割愛。
高謹大喜,連忙稱謝。
高順與高謹閒談了幾句,道:“伯鸞可知侯成將軍的事嗎?”
高謹問:“請高大哥賜教。”
高順道:“昨日他的養馬人盜了他的馬匹欲出城獻於劉備,及時被他帶着健卒索回,便命人釀得五六斛酒請衆將去會飲,想必到時候也有你的份,現在城內衆將已躍躍欲試,巴不得立即等到明日的晚宴呢,他們俱都是好酒之人,正好一醉方休。”
高謹笑了笑,腦海中卻浮現出一絲異樣,這種異樣很奇特,似乎有某種與高順話語中相若的記憶,可是到底是什麼,他一時又想不真切,只好作罷。
“想必高大哥也躍躍欲試吧。”高謹故意調笑。
高順正色道:“我不好酒的,平日滴酒不沾。”
高謹想不到這魁梧軍漢竟滴酒不沾,莞爾一笑。高順望了高謹一眼,道:“明日夜裡呂將軍也要出席酒筵,那時伯鸞可否向呂將軍提起昨日我向你說的事,眼下汛期將至,若再不將糧草運往高地,悔之晚矣。”
高謹見高順如此急迫,心裡便生了一些疑心,城中這麼多將軍,爲什麼要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去向呂布說項,可是看到高順滿是誠摯,便不疑有他,連忙道:“明夜若覷見機會,高謹必向呂將軍陳情。”
“如此甚好。”高順鬆了口氣。
二人又說了會話,高順也是健談之人,興致盎然的說起自己的箭法,又約同若是曹兵退了,要與高謹一道出城行獵。說起箭術,高謹倒是想起了什麼,身處在這亂世,誰都沒有安全感,因此現在的風氣都好習武,能學得一分本事就是一分,將來若是遇到危險也可保命。
高謹不能免俗,眼下城外有曹軍,城內又得罪了泰山軍,處處都要防人暗算,箭術他是不熟的,若是從頭學起恐怕也已經遲了,倒是令他想起了一項峨嵋派的絕技。
張章攜着妻子過來端上了飯食,高謹亦笑嘻嘻的留高順在宅邸吃飯,高順大咧咧的道:“伯鸞相請,哪有不應的道理。”等到張章二人佈置好一切,二人相對跪坐,一邊進食,一邊談及各種趣聞,高謹對這個時代尚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聽高順說起風土人情,倒是從中受益了不少。
到了夜半,高順才起身告辭,笑哈哈的道:“明日我再來找你,你我一同赴宴。”
高謹將高順送出宅外,目送高順上了馬,在月色下拖着長長的清影漸行漸遠,這纔回到屋裡,將張章叫來,問:“城內可有鍛造兵器的鐵匠?技藝精湛些的更好。”
張章道:“某的堂兄便是個鐵匠,技藝還過得去,大人是要打造兵刃嗎?”
高謹點頭道:“既是如此,能否請你的堂兄過來一趟,我有事要詢問他。”
張章本想說天色已晚,但是見高謹興致盎然,便收回了勸說的心思,道:“我立即去喚他來,大人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