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派人來抓影鐵俠”這個想法,讓陳帥的脊背都僵硬起來,各種可能性又想熔岩一樣激活了他心中憂慮的火山。
幸好,在這座火山再度爆發前,劉家龍的聲音給兩人都打了一針鎮定劑:“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真要是衝着他來的,魯昌軍區的狼組早就調動起來了。不過現在挑大樑的都是些探案方面的專家,看這架勢不像是要動武。”
陳帥和喬椏剛鬆了口氣,只聽劉家龍又道:“你最近是不是老往醫大附院跑?”
“哎?”喬椏一愣:“好像是。”
“不是好像,就是老去醫大附院來着。”裝着看風景的陳帥暗道。
喬椏再度壓低聲音問:“難道和醫大附院有關?”
“好了,不要亂猜了,明天去市裡之前,我去你家來接你,到時候再具體說吧。”出於職業習慣,劉家龍強硬地中斷了話題,但出於對妹妹的愛護,他終究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現在陳帥出院了,你以後儘量不要和醫大附院扯上關係。”
“真是醫大附院的事情,是偷-稅漏-稅還是貪-污受-賄啊?”
“不要亂猜了。”聽筒那邊的劉家龍似乎猶豫了片刻,但最終對於喬椏的關心還是超過了他心中的保密守則:“這話你不要往外傳,陳帥受傷的時候,我他們醫院汪旗宗院長接觸過。我當警察時間不長,看人看了20多年,要說他屁股乾淨,打死我也不信。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副院長金國強,還有心外科科長樑義臻,都不是省油的燈。”
對話中提到了陳帥,喬椏下意識將藍牙捂緊了些:“行,我知道了……”
晚上六點半,老街區裡隨處都能聞到飯菜香,車子一直開到陳帥家那條老街街口,然而車廂裡的沉默氣氛始終都沒能打破。
下了車,陳帥脫下身上的淡綠色軍用襯衫遞給喬椏:“任務很忙吧?耽誤你時間了。”
“見義勇爲的好市民都不送,那市裡的治安怎麼上的去?”喬椏淨挑客觀的辭說着:“這襯衫你穿回去,下次送回來就行。”
“我也想穿回去,下次好有機會再送回來啊……”帶着一臉無奈的微笑,陳帥實話實說道:“老媽要是知道我去見義勇爲,非打斷我腿不可。”
“這是明明值得表揚的事情,伯母有什麼好打你的?”
“說句可能惹你生氣的話。”陳帥將疊好的襯衫往後座上一放:“她老人家應該是寧願胡醫生被人抓走,也不要我冒風險出頭呢。”
喬椏果然皺眉:“這也太自私了吧?”
“母親的無私僅限於子女啊。”陳帥無奈地聳聳肩:“說實話,如果遇到綁架的不是胡醫生,而是我不認識的人,大概我也不會站出來的。”
“嗯……是呢,把良好治安的希望放在見義勇爲的市民身上,我這個警察也太沒出息了。風險都讓你這樣的普通人承擔了,還要警察做什麼呢……”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後,是一抹爽朗的微笑:“哦對了,你這個話可不能公開說啊。”
“嗯?哪句話不能公開說?”
“就是如果不是認識的人,就不會去管閒事什
麼的……”喬椏指着陳帥胸口:“我知道你沒把我當外人,所以對我說實話,但是四區想把你樹立成見義勇爲的典型,這種消極的話要是傳出去,社會影響不好。”
“什麼典型?”
“我沒說嗎?下午開會時候說的,我路上沒告訴你嗎……哦,路上是沒顧上說……”
陳帥完全沒有高興的樣子:“該不會把我名字傳出去給別人知道吧?你們怎麼會想到拿我樹典型的?”
“你都協助我多少次了?”喬椏板着手指數着:“從一開始賭船上幫我掩飾;再到後來載我追殷……追那些扒手;前幾天被炸掉半條命;剛出院又……如果再不給你點獎勵,警隊裡謠言都要傳翻了!”
“謠言?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就是……就是說你整天跟在我後面拼命,就是爲了那……那什麼……”喬椏的話越說越輕,兩朵旖旎的紅暈騰上她的臉頰,即使昏黃的路燈都遮掩不住赤霞的潤彩:“反正區裡面給你一個獎勵,公事公辦,誰都不要欠誰就好了嘛!”
那一瞬間,似羞澀、似嗔怒、似感激、又似心動的神采如彩虹流光般劃過喬椏的表情,而陳帥竟顧不得欣賞,只見他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不要當什麼典型,你們還是找其他見義勇爲的人吧。”
“爲什麼?你不是怕伯母生氣,要我幫你找藉口的嗎?”
“那也不行。”陳帥的語氣忽然堅決起來:“我不喜歡拋頭露面,如果……如果街坊鄰里都知道我是什麼典型,到時候什麼危險的事情都來找我怎麼辦?”
喬椏的臉色驟然一暗:“你真是這麼想的?”
即便她眼中的失望已經那樣明顯,陳帥仍然選擇直接承認:“是,那些謠言有一點說得對,我做那些事情,只是看在你一個人的份上,因爲是喬椏有需要,我纔會出手。我不是那種誰都可以保護的人,那種稱號我承擔不起。”
這種現實的話陳帥從未當面對她說過,緊緊握住換檔桿,喬椏用力呼吸了數次,這才用比剛纔暗沉許多的聲音問道:“你沒開玩笑,剛纔說的是認真的?”
坐在高腳吉普的駕駛座上,喬椏居高臨下的眼神中,那些平等親近的東西逐漸溶解着。陳帥發現她的眼神回到了原點,那是兩人剛認識時的感覺,一個是公事公辦的警察,另一個只是無足輕重的市民。
“沒開玩笑,是真的。”
“如果今天不是你認識的人被襲擊,你就會看着他們被匪徒拖進車裡綁走嗎?”
“我最多會報警,但肯定不會那樣無謀地衝出去。”
她的眼神逐漸變冷,但陳帥並未像以往那樣低頭避開視線。從出院後的陳帥身上,她的確感受到了一股驚人的變化,直到喬椏不經意用上威懾,陳帥仍然執着地與她對視着,沒有絲毫的退縮。
“好吧,你這樣想法也不能說錯,只不過……”喬椏頓住話頭,終究沒有說出進一步傷害對方的話來。自然地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喬椏輕咳一聲:“其實,剛纔有件事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任務很忙,閒聊就到這裡吧,如果你要拒絕局裡的好意,接回訪電話的時候說一下
就行,我要走了。”
“……再見。”用力咬着牙根,陳帥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他目送着喬椏發動車子,調頭消失在拐角。自始至終,喬椏再也沒有擡頭看他一眼。
“對我很失望嗎?一定是吧……覺得我是帶着目的在接近你吧……之前好不容易贏來的好感,全都成了很骯髒的東西吧……”面對着車來人往的路口,陳帥獨自低聲呢喃着:“我真的是……蠢貨呢。”
一陣晚風吹過,將幾片碎枯葉帶入天空,碎葉似乎進了眼睛,陳帥吸了吸鼻涕,伸出手臂用力抹了把雙眼。然後他迅速拿出手機,直接劃掉了屏顯上好多個家裡的未接電話,反而撥通了孟筱翎的號碼。
“懶喵,方便嗎?”
“大臉?這麼晚你不會想讓我上線玩遊戲吧?”
“不……有事。”
“你聲音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心臟還好嗎?”
“我身體沒事,就是想問一下,你現在和小梅護士還有聯繫嗎?”
“有啊,怎麼了?”
“能不能把小梅護士的電話給我啊?”
“可以是可以……但是……”
“那一會兒短信發給我吧,拜託了。”
在孟筱翎一頭霧水的聲音中,陳帥掛上了電話,被手臂揉紅的雙眼裡,路燈的倒映着的光點劇烈顫抖着。
“小喬,懶喵,我把你們心情都弄糟了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現在告訴你們。如果童兵在這裡就好了,如果童兵在這裡,我一定可以放心說出來的。其實……我想起來了。”明明轉身面對着家的方向,陳帥卻沒有跨出一步:“樑義臻,一聽到這三個字我就想起來了,不久前剛聽到過不是嗎?可以的話,真不想再聽到啊,可是爲什麼偏偏……偏偏要扯上小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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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那個李珏還有留下來的必要嗎?我實在受不了他一直像蒼蠅一樣飛在周圍了。用上金錢豹,讓那個李珏徹底閉嘴吧?”
“金錢豹的價值,是用來替我們吞掉最棘手的獵物,打個蒼蠅就像借用她,我兒子的氣度是倒退了嗎?”
“爸,現在這個李珏天天吵着要把我換成他後爸的主治醫生,他一定是有備而來的。把他媽器官偷割下來之後,我們那一次商量時,他肯定是偷聽到了。把這個人留着,遲早會對我們有威脅的。”
“那又怎麼樣?他一個八卦狗仔,簡直就是個螻蟻,連一點癢都搔不出來。你要是忍不了他的噁心,一腳碾死了他,那才反而會弄髒鞋子。”
“可是爸,現在‘煉氣內臟’的移植計劃馬上就要進行了,這種關鍵時候不能有意外啊。一旦事情被這個螻蟻搞砸了,別說我們永遠回不了國,就算是精武門也一定會不斷派出殺手,不把我們樑家滅掉是不會罷休的。”
“放心吧……別忘了,手術刀握在別人手上,自己才能維持地最乾淨。金錢豹雖然好用,但是想要解決那隻螻蟻,等着吃肉的豺狼虎豹多得很,不是嗎?就連市政府裡,不也有好幾只野獸,天天淌着口水等我們拋食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