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不是你可以過問的。”張琳冷漠的回答裡,亦帶着一份安慰性的情報:“不過相信我,我比你更着急。現在專案組的一支小隊已經在來你這邊的路上。記住,你不要移動位置……還有,要保證看住孟筱翎,絕不能讓她離開!”
“離開?”
張琳在說道“離開”2字時,明顯帶了一個重音。吳勁隆不是粗人,這麼一個明顯的信號,他不可能抓不住。
“我一直把孟秘書當作是和政府談判的籌碼,所以才小心地軟禁着她,既不敢讓她逃了,也不敢得罪她……可是現在聽這張老婆子的語氣,怎麼孟筱翎在她眼裡,更像是一個要抓的犯人?不……這張婆子老奸巨猾,或許這也是她故意爲之的也說不定呢……”
切斷了聯絡後,吳勁隆望着身後那個處在營地中央位置的帳篷,那明媚陽光帶來的溫暖,逐漸從他體內被驅逐了出去:“這盤棋太大,不是我吳勁隆下得起的。就算是楊二哥、大鬼東會長,在這裡也只是一顆棋子吧?不過,誰要是小看我這顆棋子,老子照樣把棋盤掀翻了給你看!”
放下手機,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隆哥?”
見小七從營地走過來,吳勁隆眼中的陰狠逐漸隱去,生性他已經習慣在手下面前保持平靜:“怎麼了?孟秘書又說了什麼?”
“不是。”小七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就是幾個兄弟想問問,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他們在野外待怕了?”吳勁隆拿起手機:“是看了什麼喪屍的新聞吧?”
儘管黑道人的基本功就是隱藏恐懼,但在這種人的天性本就無可壓抑,尤其是在喪屍這種超越常識的危險面前。而且在屍潮時候,就算不懂喪屍的普通人,都知道遵從本能躲在室內,吳勁隆卻偏偏要求所有人離開工業區,在這片不知名的荒郊野外紮營露宿!
小七昨晚一夜沒閤眼,估計其他幾個吳勁隆的馬仔也和他一樣。這種隨時會看見蒼白臉龐、血盆大口的恐懼,根本不是什麼好勇鬥狠的心態就能克服的。如果不是因爲他們跟着吳勁隆已久,小七估計當晚就會有人帶着食物和槍逃走。
吳勁隆盯着小七,印象中這個年輕人始終是冷靜的、睿智的。對於各幫派之間的利益和關係,小七甚至比自己都要敏銳的多,在這羣粗坯黑道中,小七就如軍師一樣令人放心。然而現在,吳勁隆卻明顯看出了恐懼,就從那雙冷靜的眼睛裡。
儘管煩得根本不想解釋,但考慮到手下的心理承受極限,吳勁隆仍不得不妥協:“行了,你以爲老子瘋了,讓弟兄們留在這鬼地方等死麼?雖然現在獨立營搞出喪屍這種鬼東西;廠子就這麼沒了,會裡內部也很難交代;不過我吳勁隆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無路可走。政府那邊已經給我們安排了退路,1天之內,我們就能離開這鬼地方。”
“那……孟秘書她?”
“看好她,如果孟秘書出了問題,張琳那老孃們說不定會翻臉不認人。”
小七不是沒有猜測過孟筱翎的背景,但是聽到吳勁隆這個說法,他
仍然詫異地倒吸一口涼氣。
而亂了氣息的人,也不止小七一個。
“什麼人?”吳勁隆一個轉身拔槍指向身旁的密林。
此刻在這片郊區裡,不知道有多少勢力交錯再次,吳勁隆心中很清楚,比起警方、獨立軍和喪屍,他這個黑道梟雄只能算最弱的一個。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還要讓槍響暴露自己的位置?
還在他猶豫這個問題時,什麼東西已經開始在林子裡穿梭。槍法絕佳的吳勁隆視力也比常人強許多,但這次他卻連影子都看不見,只能用聲音來察覺到什麼人的存在。這讓吳勁隆感覺到了一種恐懼,他當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卻從未如此近距離的體味無力感。
無力感往往會催生更強烈的恐懼,當一個人被恐懼所控制的時候,所有理智的考慮就會被遺忘。
“砰!”
槍聲終究還是響了起來,吳勁隆雖然沒有被恐懼所支配,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克服。在吳勁隆的厲喝下,兩個正負責警戒的馬仔本能地向聲源處跑來。當他們面對那看不見卻聽得到的動靜時,其中一個人立刻舉槍對着樹叢射擊起來。
“停手!”等吳勁隆一把扯住開槍馬仔的手腕時,緊張過頭的他已然打空了半個彈匣。
槍聲把幾個帳篷裡的人都驚動了起來,被“圍”在中間的帳篷裡,孟筱翎也帶着驚慌的表情探出頭。
利納爾和孟筱翎此刻已經是吳勁隆手上最後兩張底牌,在來者身份不明的情況下,孟筱翎貿貿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無疑讓吳勁隆更加惱火,他連槍都來不及放下,直接用槍口對着孟筱翎一指:“進去!不準出來!小七,去看着她!”
“哎?”
“進去!”吳勁隆的聲音又上升了一倍。
正在這時,長相陰鶩的老四緊惕地靠了過來,低喝道:“小心,那個人又回來了!”
吳勁隆亦舉手示意噤聲,在四周安靜下來之後,那個本來已逃遠的聲音,果然又再次在近處的樹叢中響起……
————
陳帥飛速跑着,身體俯到距離地面只有30度,幾乎像一隻野獸般移動着。在吳勁隆示意所有人不許發出聲音後,陳帥也趕緊停止了移動,趴到了一條土溝的背面,心有餘悸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左胸的上衣口袋冒着火藥的刺激性異味,摸上去還能感覺到燙手。剛纔那個馬仔雖然是慌亂中射擊,但面對持槍黑道的陳帥同樣有些慌,誤打誤撞居然被一顆子彈擊中了心臟部位。大口的呼吸讓胸口的疼痛感逐漸緩解,陳帥伸手一探,從這個穿孔口袋裡掏出一副式樣古怪的太陽眼鏡,鏡片上的一抹焦痕觸目驚心,如果不是這副太陽鏡,只怕陳帥身上又要多出一個彈孔。
雖然現在一顆子彈要不了自己的命,但自從上次替喬椏擋過槍後,陳帥就對中彈留下了陰影,這種肉裡擠進一顆異物的壓迫感,他實在不願體驗第二次。更何況這次中槍的地方是心臟。
“原來這副太陽鏡還是防彈的?怪不得式樣這麼怪……
要不還是戴起來吧,至少可以不被爆頭。”帶着一種大難不死的慶幸感,陳帥將手中那副墨鏡帶了上去:“還挺合適,小君不愧是特種部隊出來的,隨身的墨鏡都可以防彈。”
纔剛帶上那副墨鏡,遠處又響起吳勁隆的聲音:“不要分散!老六!老三!你們一前一後守着帳篷,別讓她有一點動靜!”
不知道爲什麼,陳帥知道吳勁隆口中的“她”絕對只有一個人——孟筱翎。
在被馬小明帶到這片郊林後,陳帥的心便沒有平靜過。多年老友的重逢,彼此間複雜的立場,就已經夠讓他動搖的了,更別提馬小明口中那些有關童兵的事情。
“難道童兵真的對小明做過這種事情?如果當時我身上的J元素有了反應,他會不會也把我……”
在馬小明離開後,這種恐怖的猜想便一刻不止的折磨着陳帥。不管是體內洶涌流動的內力,還是從馬小明帳篷裡翻出的這套純黑色的潛入行動服,都無法爲陳帥增添任何一點心安。陳帥覺得,如果自己再這樣一個人待下去,只怕很快便會被無盡的臆想給逼瘋。
他必須找一個人,找一個十分信任的人,然後讓這個人告訴他一句話:“童兵絕不會背叛你。”
而這個人,唯有近在眼前的孟筱翎纔有資格去當。
利用馬小明留下的望遠鏡,陳帥再一次仔細勘察了吳勁隆營地周邊的地形,然後穿上明顯屬於馬小明的行動服,他甚至從一個盒子裡翻到一小包鐵針,便也當作備用武器放在了身上。
雖然從望遠鏡裡看,整個營地近在眼前,不過真要到達那邊,並不能走直線距離,陳帥花了近1個小時才靠近了營地。上午的陽光正是最明亮的時候,營地雖設在密林中,但其實內部是一片空地,對吳勁隆一方而言視野不錯。考慮到對方是黑道,手裡肯定不缺槍,陳帥並未貿然走出樹林,而是在周圍一圈不斷遊走,尋找着合適的機會。
誰知就在繞到一片灌木後時,他竟無意中聽到了吳勁隆與小七的對話,當吳勁隆親口說出孟筱翎是他與張琳交易的籌碼時,陳帥一時沒能屏住氣息,竟就這麼暴露了藏身地。槍聲響起後,陳帥本想先逃遠,等他們稍稍鬆懈再殺個回馬槍,誰知卻聽到了身後吳勁隆對孟筱翎的兇暴吼聲。
“小明還說他不敢把懶喵怎麼樣,可他的聲音聽起來根本不像好人,這種黑道不會傷害懶喵?誰信?!不行,我不能冒險讓懶喵留在這種人身邊!”
內心的恐懼就像一根繩索,將已經逃遠的陳帥再次拽回了這片地方。不過直到他躲入土坑後,才發現剛纔自己居然已經中了一槍。幸好子彈被那副太陽鏡擋開,只是擊穿了一層上衣口袋罷了。
“動不動就開槍,這批人果然都是暴徒!我得繞過到他們背後把他們都幹掉,實在不行,就算下手重一點也顧不得了!”衣物上的彈孔,讓陳帥的臉色逐漸鐵青下來,他躲在土溝背後凝神展開自己獨有的氣機宇宙,很快,吳勁隆和他那羣馬仔立刻就像一顆顆閃爍的星辰般,被掛在了名爲“陳帥”的暗色天幕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