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報戰中,人命只是一種資源;
人命,是爲了情報傳遞、保密、篡改而存在的;
如果任務需要,你的命也可以用來鋪路。
雖然投靠華夏已經數年,但鐫刻在人心中的本性絕不是這麼容易更改的。安吉麗娜從一個歐盟的流民,隨後被米國的五角情報局帶回訓練,她全部人生的開端,就是在那種“只將目的,不求手段”的世界中度過。
對她而言,掌控整個局面也好;兵敗如山倒也好,都只是任務中發生的一種情況。每一種情況,都有一種方法去應對,並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必要。
被童兵這樣高手近身制住,幾乎等同於“被俘”這種情況,既然被俘了,只需要自我了結,就算是做出正確的應對。這就是安吉麗娜的世界,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從不會考慮兵將思鄉之情、愛國之情的世界。
從面對童兵開始,安吉麗娜便早已考慮過了死。她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也不是目中無人輕視童兵,她只是必須完成任務。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她會故作姿態,用她以性別爲武器,去做出各種迷惑人心的舉動。而在任務失敗之時,她也會果斷負起責任。
所以,整個局面就這樣飛快地逆轉着。
從安吉麗娜掌控整個局面,到她不得不飲彈自盡,兩者之間的切換隻過了瞬間,這種變化快到令人無法接受,因爲不是每個人都像安吉麗娜這麼活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麼快、這麼從容地接受失敗、承認失敗、處理失敗。
童兵也沒有接受。
他雖然身世坎坷,卻終究是過着正常生活長大的人,他的心態也沒有安吉麗娜這樣果決。
但幸好他的身手足夠快。
“叮!”
一隻手掌摟住了安吉麗娜的脖子,掌心嵌着一顆已經扭曲變形的彈頭。
“你就這麼害怕我的審訊嗎?”忍着掌心劇烈的疼痛,童兵幾乎是咬着牙問道。
“永遠不要對人體承受痛苦的能力報有信心。”安吉麗娜悽然一笑:“那些寧死都沒有吐露情報的人,只是因爲他們死得夠快而已。真正的刑訊高手,是不會犯下這種錯誤的。”
她還沒說完話,身子便一仰一轉,把持槍的左手伸到了更遠處,再次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這次子彈由下而上,直向她左側太陽穴穿去。
“該死!”
“叮!”
又是一記沉悶地撞響,童兵的右掌再次及時出現在彈道上,這次他的動作彷彿捧住了安吉麗娜的後腦勺一樣。但童兵可完全高興不起來,掌心處傳來更加劇烈的疼痛,這種近距離射擊的子彈速度極快,即便熔兵手威力不俗,卻不代表童兵不會感到疼痛。
感受到掌心處多了一顆變形的金屬,童兵咬着牙啞聲道:“這種槍,應該就只有2發子彈吧?”
“自殺用的槍,2發子彈已經足夠了。”
彷彿是在印證童兵的說法,2次自盡失敗的安吉麗娜左掌一攤,已經打空彈夾的逆口槍掉在了她的
腳邊。
然而還未等童兵鬆一口氣,安吉麗娜卻又輕開檀口,呵氣如蘭地道:“槍只是一種武器而已,對手是你,我不會只准備一種武器的。”
她的眸光、聲音、不斷扭動的身段,掙扎時時而接觸到的右手肌膚,在一個正常男人眼中,這些無一不是令人瘋狂的元素。安吉麗娜彷彿是一個“全世界誘人女性”的濃縮聚合物,身上每一寸每一點,都散發着無窮的魅力,就連她吹出的氣息,都帶着異樣的香甜味。
“甜味?混合型氰_化物?!”
香甜的味道不但沒有讓童兵飄飄然,反而心中警鈴大作。在兩人較力的同時,童兵凝神往安吉麗娜脣間望去,只見她面部兩側咬合肌有翕動的跡象,這證明她的檀口中,正在做着磨牙的動作。這個動作童兵熟悉的很,就連他自己都受過這種自盡訓練。
不論古今東西,口藏式劇毒膠囊,始終是間諜和情報員的標準裝備。爲了防止身體承受不住拷問,出賣所知的重要情報,這種藏於口腔內部的膠囊就是用來讓人快速自盡的。口腔是人體比較敏感,用途又比較頻繁的部位。所以這種膠囊的材質就會受到考驗,早些年技術不過關的時候,發生過一些口藏式劇毒膠囊的烏龍事件:有些情報人員在正常說話或者吃東西的時候,膠囊會被誤觸弄破,致其意外死亡。後來爲了防止這種可笑的事件再次發生,這種膠囊的技術開始往兩種方向發展。
一是改良膠囊的材質和固定原理,既要使膠囊易於被咬破,卻又不至於在說話或進食時被意外觸破,隱姓埋名的科學實驗者們,繼而甄選了很多新型材料;但這種改良外壁材質的技術,既不能拿來就用,又耗時耗力。於是乎,第二種走捷徑的方法誕生了:只要換掉膠囊中的藥物,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如果是傳統氰_化物,只要一接觸口腔皮膚,馬上會被人體吸收,造成人體1分鐘內快速死亡。不過,這種老掉牙的東西現在基本都淘汰了。”童兵的腦中迅速反饋出在接受反間諜培訓時所學到的知識:“爲了膠囊被意外弄破,現在的情報人員應該都會使用混合型氰_化物膠囊,只咬破一顆膠囊,裡頭的氰原型接觸口腔,還不會致人死亡;必須同時再咬破另一枚膠囊裡的觸媒,讓觸媒和氰原型在口腔裡混合,才能真正形成即可致死的藥物。”
想到這裡,童兵立刻伸手去捏安吉麗娜的下巴,只要將她的下巴捏脫臼,她便暫時無法咬合動作。童兵左臂正絞住安吉麗娜持槍的右手,他空出的右手便呈抓狀捏向她的下巴。誰知安吉麗娜似乎早就看穿了童兵的想法,她的另一隻手也沒閒着,而是做出了一個扣指的動作,隨即一根鐵刺從她手錶中彈出。她那支自由的胳膊一轉,手錶上的鐵刺登時往自己咽喉刺去。
這種專門用於暗殺的軍刺長約5公分,和絨線針差不多粗,選用的金屬造價貴得嚇人,而它的性能也絕對對得起這筆鉅款。據說這種軍刺專門是給身材瘦弱的人所使用,軍刺尖端的刃口極爲鋒利,即便手臂沒力氣的人,也能輕易用它刺破人體。在這種利器面
前,安吉麗娜那件皮衣簡直如紙片般脆弱,更不用說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了。童兵毫不懷疑,只要安吉麗娜左臂輕輕一彎,這根軍刺就能輕易鉤破她的氣管。
幸好童兵的速度比她快一倍,在內力的催動下,童兵右臂向她左手肘彎處急探而去。安吉麗娜絲毫也對童兵的華夏武功有所研究,她臂彎一轉,將穴位經絡密佈的內側避開童兵的指尖,不讓他有點穴的機會。但安吉麗娜的情報還是差了些,童兵入伍8年鮮少使用武功的優勢,在這時候顯現了出來。雖然知道穴位,但童兵的武功路數更偏向大開大闔的風格,只見他完全沒有點穴的打算,而是粗暴地一把捏住她持軍刺那支手臂的肘部,僅僅以指力便令她的手無法再彎曲。
蠻力抓手。
這方法雖然簡單有效,但缺點也很明顯。此刻兩人四手已經全部交纏在一起,誰也騰不出手來做其他事,安吉麗娜得逞似的一笑,卻又帶着三分悽然,她口中磨牙的動作再度出現,顯然準備咬破第二顆膠囊,讓毒藥和觸媒混合。
“她表面上充滿着女人味,但內心卻比許多男人都決絕的多。能在短時間連續執行自殺動作,絕不是普通勇氣所能支撐的。但是到底是誰把你教成這樣一個情報機器的?是之前的米國人……還是現在的豹組?!在你眼裡,別人的命算什麼,你自己的命又算什麼?都是說不要就不要的東西麼?”
一股怒意升上心頭,童兵雙手不得自由,卻忽然將頭往前一探,準確地吸住了安吉麗娜的雙脣。一口內勁迅速接管了兩人口腔相接後形成的這個小小空間,在這股霸道勁力控制下,安吉麗娜口中一股香甜的液體,被童兵一滴不剩地奪了過來。
那就是她咬破的第一顆膠囊裡所蘊含的毒藥,一種叫做氰原型的成分。這種成分雖然毒性猛烈,但在缺乏觸媒的情況下,卻是無法被人體吸收的。童兵不敢大意,將吸過來的毒液用內息重重包裹着,不令它和口腔內壁有絲毫的接觸。
而此時,安吉麗娜彷徨地睜着雙目。她當然清楚,這並不是一個吻,反而是一種制伏的手段,但是感受着童兵少見的霸道氣勢,一種複雜的感情仍然打破了長久訓練出的習慣,躍然在眼神深處。
在童兵的解讀中,這種感情或許應該被叫做“悽然”,那應該是安吉麗娜最後一點作爲普通人的成分。
長久的間諜生涯,幾乎讓人變成了機器,讓生命的價值付諸塵土。童兵的心中共鳴起一股濃重的哀傷,作爲一個戰士,他也被“拋棄人性”這條歧路誘惑過。不論國內國外,他見過太多心如鐵石、百戰百勝的“戰爭機器”,若不是他心智堅定,或許也早就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但他最終還是留存下了他的本心,按照國際特種兵教官的話來說,童兵還是選擇保留了他那些“多餘的感情”。就像此刻,爲了阻止安吉麗娜自殺,童兵早已戒心全消,全力保護着他的對手,可以說早已破綻百出,若不是安吉麗娜心中咬定她無法與童兵近身對抗,只怕某一次突然的反擊,就能讓童兵受傷落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