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深棕色的窗簾,映入眼簾的東海市迷人的夜景。從高樓往下看,每一盞燈似乎都是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殷茹男搖了搖頭,絲毫沒有欣賞夜景的興致。
在殷茹男看來,爛牙這會兒多半已經死在了童兵手上,她也按照莊傑的要求將孟筱翎綁到了一個隱秘的安全之所。一切正按照莊傑的想法發展着,可是殷茹男總覺得頸後始終有一股針刺之感。
從照片上看,這個童兵的“紅顏知己”沒有國色天香容貌,身材也稱不上火辣。但當兩人面對面接觸後,殷茹男不得不承認,孟筱翎身上的確有一股特別的魅力,她的五官並無任何一處特別出彩,卻也找不出任何缺陷,組合起來還頗有令人移不開眼光的魅力。不論是說話語態還是一些習慣小動作,孟筱翎身上的一些小細節,讓人每分鐘都更會喜歡她一些。
閱人無數的殷茹男卻可以肯定,她身上有一股天生的、不經刻意造作的、最能激發男性原始需求的香味。
如果就這樣將孟筱翎交給莊傑兄弟,這個原本乾淨、快樂、健康的女孩會變成什麼樣?
在綁架了孟筱翎後,殷茹男沒有照計劃將她送到莊傑的手裡,而是擅自另闢一處安置點。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支撐着這一任性的舉動:我寧願成爲一起綁架案的主犯,也不願做一個弓雖暴案的從犯。
想不到女飛賊心中尚未泯滅的最後一點善心,此刻成爲了另一場綁架案的導_火_索。殷茹男從未想到過,莊傑竟然會如此瘋狂。當天下午,正當童兵捧着氟化物檢測儀離開科電研究所的時候,莊豪爲殷茹男帶來一個噩耗:她領養的五個孩子,已經落在莊傑手中。
夜,20:11時。
將孟筱翎留在洗手間後,一身黑色皮衣的殷茹男回到客廳,鐵青着臉接通了手機:“喂。”
“茹男姐,我哥只想確定一件事情。”對面是莊豪聲音:“孟筱翎還在不在你手裡?”
“人在。”她低聲回答着。
“好,那麼之前的保證依然作數,我現在再給你口頭承諾。”莊豪試着語氣聽起來誠懇:“只要你還能控制孟筱翎,我就可以保證那五個孩子的安全。”
殷茹男努力保持着剋制,壓低聲音質問道:“她們呢?我要聽她們的聲音。”
“我現在還不能讓她們接電話。”
“莊豪!”女賊的低吼令洗手間中的孟筱翎心跳一頓。
“茹男姐,兩百萬不是一個小數目。”電話裡莊豪的聲音充滿着壓抑:“你應該聽說過公司做事的風格,我哥他……也是沒有退路纔會這樣做。”
聽到莊豪的拒絕,殷茹男幾乎發作。她瞟了眼還在洗手間裡糾結如廁問題的孟筱翎,猛地拉開窗簾,用晚風平息着內心激動的情緒。
半餉,殷茹男終於維持住了冷靜:“連你也不相信我?”
“茹男姐,你自作主張扣着孟筱翎,我怎麼信你?”
“我說過明天就會把五行斷筋的秘笈拿到手,我就不會食言。”莊豪的語氣給了殷茹男勸說的希望:“童兵和東海警方關係密切,想要查到你們兄弟的落腳點不難,孟筱翎帶過來,只會方便童兵來救走。”
莊豪頓了頓,用幾乎無賴地口氣回答道:“孩子在我這裡也很安全。”
“莊豪你給我聽着,我不管莊傑到底在做什麼實驗,千手堂已經替你們流了太多血了。這些孩子都是叔伯們託付給我的,我就是他們的媽。”用微微顫抖的手合上窗簾,殷茹男最後的理智岌岌可危:“你帶走他們,就像帶走我的親生兒女一樣。”
“茹男姐,在公司眼裡,千手堂我我們兄弟早就是一體了。如果這次拿不到五行斷筋的秘笈,兩百萬的損失我們沒人填的起的,到時候公司派了執行家法的人過來,不管是我們兄弟,還是你的孩子,大家都沒路走。”
“你猜……我會把那個姓孟的女人交回給童兵嗎?”殷茹男冷聲威脅道:“如果你不把我那些孩子放了,我可能會這麼做的。”
“茹男姐,我勸你不要衝動。我們是自己人,不要因爲童兵傷了和氣。如果你把那個孟筱翎放了,童兵未必會放過你。而且……”
“你想說什麼?”從莊豪的猶豫中,殷茹男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你應該知道,我哥接下的任務,是要做一個人體神經系統的實驗。現在實驗到了關鍵階段,如果沒有五行斷筋的秘笈,那些錢就等於白扔了!”莊豪在電話裡絕望地吼着,在殷茹男的印象中,這是莊豪第一次對自己大吼:“如果實驗失敗,大家的命都保不住。唯一一點保命的希望,就是活體樣本……”
“她們都只是孩子!”殷茹男忽然發現,她不敢再由着莊豪說下去,如果真如莊豪所說,這些孩子之後會發生什麼,她連想都不敢想:“如果你哥敢對她們怎麼樣,我就算賠上整個千手堂,也要你們兄弟倆償命!”
她猛得將手機砸在地上,身體倚着窗戶慢慢滑倒下來,仍由地上的灰塵沾上她那件名貴的黑風衣。殷茹男雙手緊緊地捂着臉,“莊傑兄弟陰森的嘴臉”和“孩子們呼喚媽媽的神態”還有“無數看不清表情的警察”在她眼前不斷切換着,彷彿一張刻滿了噩夢旋律的黑唱片。這種噩夢徹底衝破了女飛賊的心防,淚水失控般地奪眶而出,爲了不讓衛生間裡的孟筱翎聽見抽泣聲,殷茹男不得不用力咬住手掌,直至血線染紅了她蒼白的豐脣爲止。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聽着像搖椅的聲音從洗手間裡傳出來。殷茹男雙眉微蹙,這才響起孟筱翎還被扔在那裡。抹了把眼睛,她起身來到洗手間門口,只見孟筱翎正在奮力搖晃着椅子,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那雙眼神中寫滿了無數個“求求你”。
彷彿心中最乾淨的地方被抹上一層污泥,殷茹男忽然對自己厭惡起來:“我竟然做着和他們兩兄弟一樣的事情……”
莫名的羞愧引燃星火之怒,殷茹男左手猛然一豎,指尖刀片瞬間割斷了孟筱翎四肢上捆綁的繩索,又把衛生間門一關,嚴厲警告着:“只要你不逃跑,我可以保證你的四肢自由。”
回答她的是一陣激流聲。
可能是憋得太久了,足足五分鐘後,孟筱翎才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當她看到縮在椅子上的殷茹男時,場面一時尷尬起來。
“我現在該做什麼?人質這時候應該在哪裡?回那個椅子上去?是個好主意……”不論女人的外表再堅強
,泛紅的眼角總是第一個出賣她內心脆弱的信號。
看到殷茹男眼角那一抹淚紅,孟筱翎心中星火之怒竟也被牽動起來,她不禁走向殷茹男,邊邁步邊咬着嘴脣下決心:“她的孩子出了事嗎?我要不要問……唉!不問能行嗎?!都哭成這樣了!不管了!懶喵啊懶喵,這個愛管閒事的性子,總有一天會讓你後悔的。”
看到孟筱翎徑直走了過來,殷茹男冷冷擡起頭,臉上滿是“不要得寸進尺”的警告。
孟筱翎被她瞪得腳步一錯,刨根問底的決心登時便如新雪遇初陽。她原地一個標準的“向後轉”,結束了這段甚至沒有開始過的對話。
原先那張沙發椅還留在衛生間裡,幸好客廳還有一張。綁架犯自己坐在木椅上,卻將沙發椅留給了人質。複雜的感覺替代了原先打抱不平的衝動,孟筱翎蜷縮進沙發椅上,安靜了下來。
房間裡暫時又恢復了原先的安靜,孟筱翎時不時仍要回頭打量一下殷茹男,而後者也守信,果然不再來綁人,這讓孟筱翎對她的觀感又好了一些。
褪去了恐懼之後,人質生活便只剩下了無聊。房間裡沒有電視機——就算有,孟人質也沒膽子開——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白天睡過了兩次,這會兒清醒的精神令無聊感如虎添翼。好幾次,孟筱翎鼓起勇氣想找殷茹男搭話,問一問那些孩子怎麼回事,可是望着她蒼白的面孔,孟筱翎卻終究沒有開口。
懶喵只能真的像一隻懶貓一樣,就躺在椅子上什麼事都不做,直到午夜才勉強睡去。而在這個幾個小時裡,殷茹男始終雙手抱膝、沉默寡言,沒有一分鐘例外。
當孟筱翎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童兵已經在東海公安四分局的操場上等到了喬蕾。
“事情的確沒有你想得這麼簡單。”這是兩人見面後,喬蕾的第一句話。
童兵深以爲然地嘆了口氣:“所以,懶喵現在留在殷茹男身邊,反而還安全一點。”
喬蕾一伸手道:“先把檢測儀給我,明天我會想辦法把儀器還到科電研究所。”
童兵將裝着儀器的整個包都遞了過去,因爲此刻這臺氟化物氣體檢測儀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這不虧是東海科電的先進儀器,通過操作儀器追蹤孟筱翎身上的氯化物,童兵很快便找到了孟筱翎被關押的地方。當殷茹男與莊豪通話的時候,童兵正在監聽兩人的談話內容,並且已經到達了洗手間窗外,隨時可以將孟筱翎救走。
不過女性在上廁所的時候,童兵總不能跳進去微笑着來一句“我來救你了”。於是在孟筱翎解決三急問題時,他留在窗外,分析着殷茹男的電話內容。就在這一刻,喬蕾的緊急聯絡到了。
兩人之後的談話中斷了童兵的營救計劃,當孟筱翎解完手,看向窗外打着求救的主意時,童兵已經撤離了現場。
“加上你剛纔提供的‘莊傑綁架孩子’這條情報,這個瘋子在做什麼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每次與童兵見面,喬蕾手裡總少不了一個資料袋,似乎她的推理調查結果,統統都會提前準備在這個袋子裡:“現在唯一阻止我下結論的就是,對莊傑的神經實驗來說,毛榮新的武功究竟有什麼關鍵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