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某月某日某時,未知地點。
站在城堡的塔樓頂部往遠處看,即便用上氣機輔助,視野中也只有一片漆黑。
漆黑的夜、無盡的海。
這座小島以及島上的這座城堡,就好像天生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找得到這裡,而住在這裡的人,在外界看來也已經是一個列在死亡名單上的名字了。
酒杯碎裂的聲音從腳底的黑暗中響起,那是馬小明喝光了他的第五杯酒,扔下的第五個杯子。
雖然塔樓下也是一片黑暗,但將內力灌入睛明穴時,仍可以看清腳下那片礁石和海浪。酒杯砸在礁石上,在一個浪花之後便再也不見蹤影,彷彿世界上從沒有這個杯子出現過。
“艹,不要隨隨便便抹殺別人的存在啊……”緊盯着那片洶涌的夜浪,馬小明忽然猙獰地罵了一句:“不要因爲你比所有人都強,就這麼輕易地抹殺他們啊!”
海浪只是拍打着礁石,彷彿平靜迴應着馬小明的怨毒。
“不是每個人都是你想消失就消失的,總會有那些亙古不動的礁石在那裡,不管你多洶涌,都撼動不了它們的。”他拿起第六杯酒,再次狠狠地灌進嘴裡,一抹口邊的酒漬,喘息着加了一句:“這道理你懂嗎?童兵!”
“吱呀。”
塔樓頂上那扇被風雨侵蝕許久的木門被人打開,一個和煦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喝的太多了,馬小明先生。”
“你也會心疼別人的酒?”看到陰影中走出的老A,馬小明便連聲笑道:“這城堡的主人可不是你,這城堡的主人幹掉了你的主人,而你現在認了一個新的主人,呵呵呵……呃……你看過華夏的《三國傳》嗎?哈哈哈!”
“我只是擔心你體內的酒精毀了整個計劃。”面對馬小明的諷刺,老A顯得毫不在意:“按照你們華夏語來說,就算城堡主人給了你那個秘密武器,你也只不過和童兵站在同一條起跑線而已。”
“看來你對我的計劃根本不抱什麼希望,只是把寶壓在那個秘密武器上。”馬小明打着酒嗝:“這樣無端的懷疑可不好。”
“我並沒有懷疑你智慧的意思,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從東臨會的一個小卒子升到現在這個計劃的總執行,就已經證明了自己。”老A微微吟首,流露出歐美人特有的謙卑姿態:“就連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完全被你的演技欺騙了,還以爲你真的貪生怕死。”
“演技?不,我當然貪生怕死。”笑着走到塔樓邊扔下手裡的空杯子,馬小明怔怔地望着第六個玻璃杯碎裂在數十米下的海礁羣裡,用一種微醺的語氣道:“我沒有在你面前演戲,那時候我失去了內力,失去了影鐵,失去了曾經有過的一切力量……我變回了螻蟻。你告訴我,螻蟻有什麼勇敢的資格?”
“看來人的勇氣的確是一個變量。”老A也拿起一杯酒慢慢品着:“我很慶幸,你現在已經找回了對抗童兵的勇氣。”
馬小明回過頭來,夜風吹
起他的衣襬,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徘徊在屋頂的幽靈。
如果老A會一點內功,或者有一副影鐵墨鏡,他就能看到:那個名爲馬小明的幽靈,眼角處赤紅的血絲。
“如果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麼,就不要爲我得到的東西而慶幸。”
即使看不出馬小明的表情,老A仍有一種“立刻想後退”的衝動。因爲在馬小明說這句話時,這個幽靈般的男子身上,似乎燒起了一團仇恨的火焰,這無形之火的威力,足以讓人不斷後退,直到再也見不到他爲止。
老A並沒有退,因爲他的要問的話還沒有得到答案。
“如果童兵沒有做出按照你預想的行爲。”艱難地保持着風度,老A緊繃着身子問道:“我想知道,你還有沒有B計劃。”
“他會按照A計劃做的。”馬小明露出享受的表情:“只要咱們的張琳秘書長大人能按時登場,所有的劇情都會按照我說的上演。”
“根據我們的調查,童兵的自控能力很強,你的那個計劃思路實在太牽強。不過,你畢竟是和他多年的老朋友……”老A道:“從個人角度,我很希望你對他的主觀判斷,能夠勝過我們的客觀分析。”
“是你主子又多疑了?”走過來拿起第七杯酒,馬小明輕笑起來:“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故事,你回去告訴他,或許這樣能就能把他哄得安心睡着了。”
忍受着馬小明近乎無禮的態度,老A始終維持着風度:“我洗耳恭聽。”
“初一的時,童兵從孤兒院插班進來,就分在我的班級。這些你們應該都調查過了。”
老A再次微微吟首,卻沒有接口。
馬小明繼續道:“那時候他性格上的問題很明顯,對所有人都很防備,不管是善意接觸、還是虛僞示好,他一概都拒之門外;如果有人對他露出一點敵意,走路就會莫名其妙地滑倒或者撞人——哦,順便說一句,這種技術叫做‘反將’,是內功武者用來折磨普通人的小伎倆。其實剛取回內力的時候,我有想過在你們身上試一試。尤其是那個坤叔手下的雜種,我記得他揍我揍得很開心。”
“他已經死了,童兵把他傷得太重。”老A平靜地回答道:“坤叔也一樣。”
“你有些劇透了,這結局和我要說的故事太相似。”馬小明眼角一挑,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只是語速增快了許多:“我們那個中學並不怎麼好,童兵還沒入學的時候,馬……學校裡已經有一批固定的不良勢力了,領頭那個名字裡也有一個坤字,聽說他爸是爛牙幫的一個小頭領。”
“我明白,任何相對的小環境裡,都會有優勝劣汰的現象。不論是武力、財力、智力、人格魅力方面,所有人都會圍攏在最強者周圍,形成一股固有勢力。”
“很好理解是吧?”馬小明聳聳肩:“相信後面的故事,你也大概能猜到吧?”
“童兵和坤哥的勢力發生了衝突。”
“是的,還能有什麼變化呢?一個12歲就身懷內
功、性格孤僻的轉校生;還有一個從小看老爹砍人長大的狼崽子,走在學校裡連老師都要讓路的傢伙。”馬小明聳了聳肩:“這兩種人不碰到一起纔是奇蹟呢。華夏有個詞叫做‘狗血’,你應該學過。”
老A直接問道:“童兵把他怎麼了?”
“你好像一點也沒考慮過坤哥贏的機率。”
“26歲的童兵可以滅掉東臨會,12歲的童兵就能全殲你嘴裡的狼崽子。”老A默然地回答:“你是想通過這個故事告訴我,童兵骨子裡很容易被激怒嗎?”
“如果故事真的這麼狗血,我的印象就不會這麼深了。”說到這,馬小明嬉笑的神色一凝。
他整個人彷彿正在流動卻突然結冰的溪流般,這種極其突兀的由動至靜,讓老A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連問下去的話都無法再啓齒。
塔樓的沉默了持續了一段時間,馬小明的肅然聲音終於再次響了起來:“一開始和你想象的一樣,那個坤哥做慣了霸王,根本見不得學校裡有這樣一個刺頭。他找死過很多次——親自上,和幾個狗腿子一起上,打悶棍,叫外面的人堵童兵……每一次他都會支出一大筆醫藥費,用來給他的炮灰治骨折。”
老A嘴角一抽,這段故事讓他想起了東臨會覆滅的起源。
“那時候童兵的腦子也很清楚,每次動手都只是恰到好處打斷他們一兩根骨頭,被他動過的人,雖然會疼得滿地打滾,實際上連血都見不到。”馬小明忽然欣慰地一笑,彷彿正在爲童兵高興:“最後,連坤哥他爸都進了醫院,這個時候他們終於學乖了,他們知道作爲一個螻蟻,正面去撼動童兵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馬小明停了下來,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真正的故事就開始了。”
“真正的故事?”
“有一天上課的時候,兩個警察走了進來,指名要帶童兵走。原因是,前幾天有一個人和童兵打架之後,被人發現死在了學校體育倉庫裡。這種明目張膽的陷害,連懶喵都看出來,不過看出來又怎麼樣,我們還是隻能眼睜睜看着童兵被帶走。”喝了一口酒,馬小明又道:“那時候我們幾個已經和童兵走得很近了,孟筱翎不放心,拉着我們跟了過去。兩個警察帶着他,他們並沒有出校門上警車,反而一路去了體育倉庫。我們抄近路趕在他們前面,躲在窗外偷看,結果倒看到了一臺好戲。”
“這兩個警察,是那個惡霸的父親找來給童兵扣罪名的?”
“恰恰相反,他們是坤哥他爸找來的,但他們的作用卻不是你說的這樣。”一個殘忍的笑容浮現在馬小明鮮紅的嘴脣上:“他們是用來讓童兵殺的。”
“!”
老A整個人忽然一凜,從馬小明的笑意中,一個成熟而又惡毒的陷害計劃,立刻完整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不禁也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爛牙幫黑道,已經能做到這種地步。我總是太小看了東方人,嘿嘿嘿……”
(本章完)